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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白夜,我可以叫你白夜吗?』

      他知道,自己正做着一场关于记忆的梦,那既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只是存在于脑海中的片断重放而已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有一个人,用直接却不粗鲁的姿态闯入了他一如死水的生命中;那个人站在最高峰的山崖上,向他伸出了强而有力的手;拒绝不了,无法拒绝,被勒在悬崖边的自己被迫举起双手,脚下什么都踩不着。

      『我不是白夜的,可是白夜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专署物。』

      他被高高的吊起来,双手被麻绳捆绑,双腿被锁链困住,他触摸不到任何人,任何人也触摸不到他;因为那个人,所以他感受不到别人的体温。

      『白夜会变成别人的所有物,对不对?呵呵……那就让我毁了你吧。』

      十厘米长的利刃,划开了他的身体。

      那个人,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

      先是鼻尖,然后是面颊,感到一点湿润。

      水……?

      在睁开眼睛之前,白夜舔了几次嘴唇,他感到莫明的干渴,连续滑动的喉结总算让刺痛些微的减缓了,腹部传来的气通过喉咙发出了沙哑的唔咳声,他想要转头,这时候才察觉有什么东西紧贴着自己的脸孔。

      「……」

      耳侧,有人的呼吸声,不是自己的。

      ——?

      ——!

      蓦然睁大的眼睛映出一张半睡半醒的脸孔,身体同样与自己紧紧依附的男人无意识的扯了扯唇角,张开口打着哈欠,干燥的唇瓣不经意滑过了白夜的面颊。

      林司阳。

      随便就惊惶失措不是白夜的个性与作风,他忍住想要揍人与推人的冲动,在确定自己身后还是平摊的床单之后,他挪动着身体,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学、长……?」

      因为他的动作而逐渐清醒的林司阳,眨着迷糊的双眼,眼角的透明的液体顺势滑落,这也让白夜意识到到了,刚才自己脸颊所感受到的,是这个人的眼泪。

      「哎?」

      林司阳也察觉了不对劲,伸出的手揉了揉眼角,擦掉了更多的透明介质。

      「你哭了。」

      白夜以为,林司阳是因为他的父亲的事情,流泪了。

      「刚才做了一个梦。」

      这句话之后,白夜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更多的解释。

      眼神彻底清亮的男人别开视线,将目光放在了白夜身后的窗口上,原本打开着的窗户被关上了,而百叶窗也被拉到了最底下;两人的身上都盖着一条羊毛毯,曾经有人进入过这个房间,为他们做了这一切。

      叶凡。

      想到那位贴心的好友,林司阳忍不住浅笑,他又打了个哈欠,看着白夜起身、下了床,用毫不客气的态度拉过还覆盖着自己身体的毛毯,严肃的折迭好,放在了床头。

      「白夜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是很贤慧的家庭主妇……」

      这句听起来像是调戏的话还没说完,林司阳的正脸就被枕头狠狠的压迫住,无法呼吸的他挣扎着拉扯枕头,在看到白夜嘴角滑过的淡然微妙的弧度时,他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白夜的笑容,可是这个时候能够看到这个人笑了,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喜欢这个人,越来越喜欢,不仅仅是喜欢——

      到此为止,林司阳不会再继续探索自己的感情,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不想让这样的感觉最终成为一种负担;曾经被伤害过,也伤害过他人的自己,有一天或许会重蹈覆辙。

      『是你让我变成今天这样,你就是罪魁祸首。』

      他忘不了的,不止是这句话,还有那个人。

      白夜察觉到了林司阳的脸上忽然浮现的深沉表情,他没有说话,在把枕头放回原处之后就走到了床边,伸手拉起了百叶窗,外面是一片迷朦柔和的光,他稍稍打开一点窗户,让房间内外的空气能够流通。

      清晨的凉风,扑面而已,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的双肩,手掌摩擦着肩膀;冷风吹过露在外面的锁骨,拉拢领口的时候才察觉,项链不见了。

      他仍然没有慌乱,转过身体,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刚才躺着的地方,已经坐起来的林司阳的手抬了起来,在他的拇指与中指之间荡漾着的,正是自己重要的项链。

      「白夜,这个。」

      林司阳拿起挂在银质链子上的戒指,没有花纹设计极其简单的圆圈,在它的内侧刻着一排很小的字,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名字。

      白夜。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凑近戒指想要看个仔细,没想到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青年干脆的伸出手,什么都没有说;林司阳坐在床边,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双眼中倒映着一张冷漠的脸孔,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与往常并没有区别。

      始终是一团谜。

      「抱歉,侵犯了你的隐私。」

      白夜接过男人递来的项链,重新带回胸前,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林司阳即使想要再道歉也因为他警告的眼神而不得不将话卡在喉咙口,这时候,紧闭的房门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注意到的时候,门已经被拉开一道短短的缝隙了,林司阳熟悉的声音从缝隙的那一边传了过来。

      「是我,可以进来吗?」

      「没关系,进来吧,我们都醒了。」

      对于好友的体贴,林司阳从来都能感受到,叶凡看起来粗枝大叶,可是却是对朋友、重要的人十分的温柔,坚强且可靠的叶凡,林司阳很喜欢这个朋友。

      医生快速走近房间之后,顺手就关上了房门。

      「睡醒的话,就该处理你父亲的后事了。」

      「我来——」

      「我自己会处理。」

      快速果断的打断了林司阳没有说完的话,白夜的眼中,找不到一丝的悲伤;林司阳知道,这个人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坚强,想要看到他的脆弱,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即使这样,林司阳却仍然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

      住在被施与魔法的高塔中的长发公主,总之站在围墙的里面,用沉默的眼神看着遥远的方向,自己只想在公主的眼中找到喜悦的光芒,而不是哀伤。

      他只有这一个愿望,自始至终藏在心底。

      干涩到不舒服的眼睛眨动了几下,挤不出一滴眼泪;医生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状况,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瓶人工眼泪,准确无误的丢到了林司阳的身旁。

      这个时候的白夜,早就越过叶凡,拉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林司阳听着轻轻的关门声,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总算泛出水滴,外面的阳光,越发灿烂起来。

      白夜父亲的骨灰,就撒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公园的湖泊里;那是这个城市里,父亲最喜欢的地方,从前每个周六的早晨,父亲会一个人来到湖边,唱着他最喜欢的歌。

      白夜留下了很少的骨灰,放进了很久之前,在家乡破旧的小庙里求来的护身符里面,他告诉林司阳,在那个很小、人口只有这个城市十分之一的小城镇里,已经没有与他有关系的人了。

      正因为爷爷与奶奶的去世,所以父亲才会带着他来到这里。

      从现在开始,他只是孤单的一个人。

      这是白夜放在心里的话,他不会说出口,偶尔会觉得寂寞可是渐渐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之后,『怕寂寞』、『怕孤独』、『不想要一个人待着』……这样的想法,早也消失了,也所以,住在林宅的这些日子,起初让他很不适应。

      推开房门之后会有人微笑着说『早安』,不论走在哪里都有穿着COSPLAY女仆装(听说那是女主人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定下的家规)的佣人,恭敬的叫着『白夜少爷』,就算他多次对林司阳提出抗议,最后总会被一句『让她们这么叫吧,我们家女仆可不是随便都会叫人少爷的,对喜欢的人她们才会用敬语^^v』(听说是自由至上的女主人这样要求的)堵的无话可说。

      『被人喜欢』对白夜而言,其实是一种负担;然而当林司阳这样告诉他的时候,白夜平静的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的动了动,他知道嘴角有一个很浅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因为、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被别人讨厌吧。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一个月之后,白夜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他曾经以为自己到死都只会是一个人——

      「太自以为是了吗?」

      自言自语的话脱口而出,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所以听在旁人的耳中,就是一声嘀咕。

      「什么?」

      林司阳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

      白夜没有理睬他,慎重的想要把护身符戴在脖子上,林司阳看着他拿下原本挂着的那枚戒指,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很自然的把戒指同样放进护身符之中,然后才把护身符戴了起来。

      林司阳对那枚戒指,始终抱着好奇的态度。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看到过白夜取下它,从他第一次注意到那枚戒指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对它充满无限的好奇,可是林司阳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疑问变成言语去困惑白夜,而他也知道,就算自己真的问出了口,也无法得到任何答案。

      戒指的内侧,刻着白夜的名字。

      所以那应该是、有人送给他的吧——

      「对了。」

      结束了刚才的思绪,林司阳换了一个话题,打开抽屉,那里面拿出最上层的一份数据,数据的封面上印着很大的字体:《○○大学入学申请书》

      「我一直觉得很可惜,如果你没有中途退学的话,现在应该是学校开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完成学业。」

      林司阳的声音果断而干脆,话语中充满了不容质疑的坚定,他不打算强迫白夜重新开始,只不过这是母亲临走之前提出的建议,在三四之后,林司阳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没必要。」

      比男人的声音更干脆果断甚至不允许反驳的口吻,青年转身就想离开,林司阳没有拉住他而是用很认真的眼神凝视着他瞬间冷漠下来的脸孔,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学会了观察这个人的各种表情,板着脸未必是生气,偶尔的笑容也未必是发自内心。

      「为什么没必要?是觉得脱轨太久跟不上学业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仅是林司阳的疑问,果然唤住了白夜的脚步。

      青年停在半开的门口,他并没有做出推门的动作,反而转过身,用男人熟悉的眼神看着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的人。

      「单纯的不想浪费钱而已。」

      听着门被关上而发出的声音,林司阳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很久之后,那枚戒指从原来的一枚变成了一对,男人与青年各自戴在胸前的那设计极其单纯的银戒上,分别刻着相同的两个名字。

      自己、与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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