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蝶》树海之鱼

19、第 19 章

　　（十九）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翠绿的树叶上水珠盈盈欲滴。阳光斜斜地洒进窗户。

　　宁佳正把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放在桌上。

　　徐烟从卧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宿醉的红晕，头发乱得象草。

　　“醒了？”

　　“……呃……宁佳，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话？”徐烟捋捋头发。

　　“没有。”宁佳回过头，笑道，“睡得象八级台风也吹不起。猪。”

　　“哦……”

　　“吃早餐吧。”

　　“你突然变得这么贤惠，我总感觉有阴谋……”

　　宁佳随手把一个抱枕使劲扔到她脸上：“牛奶里放了含笑九泉，面包里有鹤顶红。满意了吧？”

　　“还好你的兴趣不是小李飞刀……”徐烟笑道。

　　那张在阳光的笑脸耀眼夺目，微微刺痛了宁佳的眼睛。她忙别过脸。

　　“今天我去参加一个旧同学的聚会，你不用等我吃饭。”

　　“嗯。”

　　“佳儿，你究竟想得怎么样了？”

　　中午的时候父亲打了电话来。

　　“什么怎么样啊？”

　　“上次我对你说的，你去英国JS音乐学院留学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下个月就可以出去了。”

　　“哦……”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跳动着阳光的树叶。

　　“佳儿，发生这么多事，你就不要再让父母担心了。”父亲的声音透着无奈，“我知道你一向任性惯了，我和你妈也未必说得服你，但你也不是小孩子，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父母可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知道了啦。爸，你越来越罗索。”

　　“看看，还是老样子，象个小孩。还有，你也不要老是麻烦徐烟。她帮你也够多了。”

　　“嗯。”

　　“你有没有在听？”

　　“你等我再考虑一下。” 宁佳说。

　　也许留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躲开这一切的纷纷扰扰。

　　徐烟很晚才回来。

　　身上带着陌生的脂粉香与浓浓的酒气。眉稍眼角，更添春色，异常动人。

　　宁佳看着她。

　　“你近来被酒虫蛀空附体了？”

　　徐烟不答话。良久，才淡淡地说：“放松一下嘛，很久没喝了。”

　　“你要是觉得累，十一黄金周我们去旅游散散心吧。”宁佳说。

　　“到时候再说。”她疲倦地打了呵欠，走进卧室去拿衣服洗澡。

　　“我回一趟父母家，两天后回来。”

　　“嗯。”徐烟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

　　“你耳朵要不要挂个暂停使用的牌子，什么嗯啊嗯啊的？”她从后面环上她的肩头。

　　“24小时对你开放着。别闹，我马上就升级了。”她嘴里答着，眼睛却一刻不离屏幕上的怪兽。

　　宁佳扫兴地松开手。

　　不禁有点茫然。

　　自从解约的钱筹够了之后，她的热情也像到了终点一样，渐渐地冷却。外出的时间多起来，总是到深更半夜回来，回来洗过澡就倒头便睡，再不像从前温柔地在她耳边说话。即使拥抱，也显得敷衍，就像抱住一个熟人问候。

　　可能，她是真的累了。

　　就像火焰，猛烈地燃烧，一下子停下来，未免不化为冰冷的灰烬。还是，什么样的感情，也避免不了宛如流沙流失在一分一秒的时间中，直到空无一物……

　　宁佳打了个冷战。

　　回老家并没有什么大事，参加一个表哥的婚礼。

　　婚礼很热闹，新娘子的脸被化得像即使将登台唱大戏，头发盘得像个鸟巢插着几朵绢花，胖胖的表哥胸前戴着红花，两个如精致的木偶站在酒店前迎接宾客，让她甚觉忍俊不禁。

　　宾客在庆贺，酒杯在举起，佳肴诱人，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阿囡啊，什么时候轮到你那一杯？”舅母笑道。

　　“早着呢。”她的脸上挂着五好少年般的憨笑。

　　这一辈子，不知有没有机会穿上婚纱……

　　举着酒杯,半是惆怅半是笑意。

　　脑海一闪念间，掠过那个长着大片大片郁金香的国度。

　　如果真有这天，让徐烟选择，她会穿婚纱还是穿西服呢？

　　她不由自顾自地笑了。

　　思念顿时倍增。

　　“宁佳，你急什么呢？干嘛一定要赶回去？”
　　“我有急事。”

　　“那你路上要小心啊。”

　　“我知道啦。”

　　宁佳连夜赶回去。

　　杯来盏往，喜气洋洋的婚宴，像刺中了她深藏的神经，对她的思念如潮。

　　突然发现自己，变得脆弱起来，那么急迫地想回去抱着她熟悉的身躯。闻到她熟悉的气味。

　　回去后，好好和她开诚公布谈一下吧。

　　计程车在楼下停下来。

　　宁佳抬头看了看窗户。有灯光从厚厚的窗帘透出来，她今晚在家。

　　拿起行李，蹬蹬地走上去。

　　还没靠近门，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不要闹了，徐烟！”是苏茜茜的声音。

　　宁佳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呆住了。

　　半天，才想起开门。她忙翻开背包找钥匙。掏了很久才找到钥匙。

　　“哈哈，看你往哪里跑，抓到你了。”是徐烟的声音。很久没那么快活的声音。

　　宁佳忙着去开门。插了几次都插不中钥匙孔。原来手抖得厉害。

　　听到扭动锁的声音，屋里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

　　宁佳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客厅里，乱七八糟。桌子上摆着空了半瓶的红酒。抱枕到处乱扔。苏茜茜穿着徐烟的睡衣，尴尬地站在那里。脸颊红朴朴的，显然喝过了酒。

　　徐烟刚从卧室出来，只穿着一件浴袍。看样子正打算去洗澡。她脸上也是红通通的。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看到她，她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

　　“徐烟！你他妈的算对得起我！”宁佳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全身的血液凝到了头顶。

　　苏茜茜识趣地退回卧室。

　　“我太闷。和她一起聊聊天。”徐烟神情松驰下来。

　　“聊天都聊到床上去了，真是亲密无间啊。”宁佳冷笑地说。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也有我的朋友。我叫朋友来家中玩，有什么不对？”徐烟皱皱眉。在沙发上坐下来。

　　苏茜茜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徐烟，宁佳，我先走了。”然后逃也似的走出房门。

　　“玩什么？玩脱衣服游戏？徐烟，你究竟想怎样！”宁佳抑制不住，连声音也在发抖。

　　“我不想怎么样。”徐烟闷闷地掏出一支烟点上，“我只想放松一下。”

　　“我如果真让你那么累，那么分手吧！”

　　徐烟愣了一下，笑道：“用得着这么严重吗？你心眼也太狭窄了吧。难道除了你，我就不能有亲密朋友？”

　　“你少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借口了，你其实早就想说分手了吧？”宁佳极力让自己平静，“你一直不好意思先开口罢了。”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发现我对你逐渐的没了感觉。帮你筹完解约金，我整个个人像蜕了一层皮，我很累。我想不通，别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在一起，为何我和你在一起那么多事非，那么不轻松？整天担忧这个，担心那个，我都快忘了我从前是怎么生活的。”徐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她眼睛，“而你，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我想，分开，对双方都好过吧。”

　　宁佳木然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我想我们需要冷静，好好考虑一下这段关系。明天我搬出去吧。”徐烟说。

　　“不用考虑了！明天我走，这本来是你的房子！呵呵，我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么多怨言。”宁佳想笑，脸上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宁佳……”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不放！”宁佳说完，提起行李直接走进卧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

　　宁佳无力地坐到床上，呆呆地盯着地板。

　　床上同样凌乱不堪，枕头上有几根女人的长头发与脂粉的香气，床沿边一双女式的拖鞋还是湿湿的，显而易见，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宁佳抓起床头一只闹钟，用力地向墙壁掷去。

　　“咣当”一声，闹钟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爸，我要去英国留学。越快越好。”宁佳看到手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佳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佳定了定神，说：“没事。我考虑清楚了。我要去英国。”
　　“好。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只差你学校那边。”

　　“明天我去办！”

　　“佳儿，你真的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今天还在想，如果去了英国，会不会回来的时候都发霉了长着小蘑菇，那里湿度这么高……”宁佳笑道，眼泪夺眶而出。

　　“佳儿……”

　　“好困。我想睡觉了。爸爸晚安。MUA！”宁佳飞快地关了机。

　　第二天的早晨。

　　宁佳提着收拾好的两大箱子行李吃力地推开卧室门走出来。

　　徐烟忙走上前：“我帮你提。”

　　“不用！”宁佳使劲地拂开她的手。

　　徐烟也不拦她，说：“我去帮你叫计程车。”

　　“我已经叫了。”宁佳看也不看她一眼。

　　“钢琴我稍后会把它送回工作室。”

　　宁佳冷冷地说：“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请人来搬。”

　　她咬着牙，继续粗鲁地一点一点地把行李拖到房门外，修长的手被勒得通红。

　　徐烟默默地看着她倔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中午的时候，徐明秋来了。徐烟正窝在沙发上抽烟。

　　“小妹，她呢？”徐明秋看到乱乱的房间，颇为吃惊。

　　“走了。分了。”徐烟淡淡地回答。

　　“你想通了？”

　　“想通了。”

　　“如果爸妈知道，应该会放心吧。”徐明秋说。

　　徐烟笑道：“这个结局都算皆大欢喜。”

　　“小妹……”

　　“哦，对了，姐，香港有家公司对我很有兴趣，我打算过去看看。”

　　“小妹，你这又何必？爸妈会不开心的。”徐明秋叹道。

　　“人往高处走，我希望换一个工作，有更好的发展，爸妈会有什么不高兴的？”徐烟笑道。

　　“不说这些了，今天大姐请你吃饭，走。”徐明秋挽起她的手。

　　今天是徐烟公司成立五周年的庆祝酒会。

　　徐烟穿着一袭火红的贴身晚礼服，走动起来裙摆如波浪款款展开，袅娜多姿，像朵明艳玫瑰，吸引不少目光停留。

　　她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从容不迫地穿梭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徐烟，你今天真美。”杜明凯走过来笑道。

　　“谢谢。”徐烟礼节性地回了一个微笑。

　　“听说你打算去香港？”

　　“杜先生的消息还是一贯的灵通。”徐烟笑吟吟地说，“看来即使我房间中就算走失一只蚂蚁，杜先生也能了如指掌。”

　　“你对我还是不能谅解。”杜明凯苦笑。

　　“我还有事，失陪一下。”徐烟笑笑，转身欲走。

　　“徐烟，你和宁佳……”

　　“现在已经如你所愿了，还想如何？”徐烟脸上笑得如春花妩媚，但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冰冷摄人。

　　“我……”杜明凯竟一时语塞。

　　徐烟转身走开。

　　夜晚。无边无尽的天空，像倒扣的墨盒，数点星光冷清地点缀其中。

　　徐烟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抽着烟，静静地看着夜空。

　　房间里空空的，异常安静。

　　“叮铃”。门铃的响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

　　“谁？”徐烟漫不经心地叼着烟走去开门。

　　门外人却没有回答。

　　打开门。

　　宁佳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身边还有她的两大袋上次搬出的行李。

　　徐烟嘴里的烟掉下来。

　　宁佳一把推开她，把行李拖进来。

　　“你又想搞什么？”徐烟皱起眉。

　　“我搞什么你没长眼睛看啊？”宁佳看也不看她，忙着把行李拖进卧室。

　　“宁佳，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徐烟跟着走进来。

　　“怎么孤枕独眠，你的红颜没来陪你？”宁佳却不回答她的话，一边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往衣橱里挂一边说。

　　“天天在一起很腻……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想干什么？”

　　“我决定搬回来。”

　　“我们不是……”徐烟沉不住气。

　　“我回深圳后，你和苏茜茜就一直住这里？”宁佳转过头，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

　　“是。”

　　“我回来之前，你们刚做过了？”

　　“对。你想问什么？”

　　“过后我仔细回想起来，才发现，你那晚的头发真不错啊，这么战况激烈后，还能保持得这么整齐。”宁佳冷笑一声。
　　“你在为我找理由开脱吗？”徐烟笑笑，“女人就是女人。”

　　“现场布置得不错。就是香水喷得太浓了一点，而你们的睡衣居然神奇的没有一点香味。”宁佳脸色阴沉。

　　“宁佳，你什么时候开始逃避现实了？”徐烟索性坐下来，笑道，“舍不得我吗？”

　　“你他妈少给我在这里装！我昨天约了苏茜茜聊天！”

　　“苏茜茜？她说了什么？”徐烟脸色愕然。

　　“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徐烟，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烟不说话。

　　“你说对我完全没感觉，是吧？”

　　宁佳突然按熄灯光，走近她，轻轻解开衬衣上的一颗扣子。

　　“宁佳，拜托你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徐烟神情有点慌乱。

　　宁佳却扬起嘴角，笑得既狡黠又妖魅：“徐烟法师，柳下惠转生的徐小姐，为什么不看我？”

　　她继续解下扣子，脱去衬衣，露出肌理细腻的身材，借着幽幽的由路灯传递的光线，泛着动人的光泽。夜风吹进来，她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味扑在她脸上，萦绕不去。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么？”徐烟深深吸了一口气。

　　宁佳爬到她身上，像枝藤蔓一样紧紧贴着她。伏下头，吻在她唇上。

　　徐烟身体微微发颤，想推开她，那柔软温暖的光滑身躯却像有千斤重，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的舌尖在她唇齿间流连，灵蛇一样挑逗着她。

　　徐烟感到身体开始发热，酥麻。

　　那只小手伸进她衣服中。在她身上热情地游走。

　　“别……”徐烟呻吟一声。

　　宁佳突然收回手，用力地狠狠把她一推：“你他妈的这也叫没感觉？！”

　　徐烟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完全没了刚才的镇定自若。

　　“你越来越老土，连八点档的老土剧情也学！”宁佳瞪着眼，怒气冲冲，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你以为你很伟大？要不要我去申请一块情圣的牌子挂在门口供人膜拜？”

　　徐烟一言不发。

　　“你当我什么？！你这样对我！”宁佳越说越生气。

　　“你……你这又何苦……”徐烟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叹了一口气，“离开这里越远，和我越没有瓜葛，就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你了，你也可以恢复以前的平静生活……”

　　“混蛋！”宁佳扬起手要打下去，却在半空硬生生地停下来。

　　“对不起。”她抬起头。

　　“混蛋……徐烟你这禽兽……”宁佳一把抱住她，后面的话变成呜咽声，眼泪全落在她肩上。

　　徐烟温柔地抱住她。

　　夜色越来越浓。

　　“我告诉你。”宁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住对方，语气却恶狠狠的，“你少拿我当白痴，做出些自以为聪明的烂事，再有下次你等着死吧。”

　　“嗯。不会了。”她笑着紧紧搂着她，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徐烟……”

　　“什么事？”

　　“我没有见过苏茜茜……”

　　“什么？！”

　　“……谁叫你不承认……”

　　“宁佳，你越来越阴险了！”徐烟又无奈又好气，挑起眉。

　　“只能你骗我，我不能骗你？我是跟谁学的？”宁佳哼了一声。

　　徐烟一把扑上去，按住她的手，坏坏地笑道：“想学坏吗？坏孩子就需要坏老师好好教育一下……”

　　宁佳斜了斜眼睛：“你除了会虚张声势，演台湾八点档，还会什么？”

　　“会什么？”她眯起眼睛，凑近她的脸，“一会儿你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