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样的距离》念寒雨

13、(12)

　　在一个向阳的病房，天悯静静地坐在病床前。他看着像熟睡的人儿，心里充满了愧疚。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他已经坐在这儿一动不动三个小时了。换句话说，冰蓝已经昏迷了三个多小时了。如果她不醒来了，他就是罪魁祸首了。虽然医生说她只是因疼痛难忍才昏过去，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可他的心一直在挣扎，他怕，怕她醒不来，或醒来后不再理他……
　　“嗯……咳咳……”冰蓝咳嗽了几声，艰难地睁开眼睛。闯进她的眼睛的竟然是叶天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了。
　　天悯见她醒来了，连忙帮她垫高了枕头。他正要去扶她，被冰蓝躲开了。冰蓝苦笑一声，用干涩的声音说：“不用你的施舍，到时‘玷污’了您，我付不起责任。”冰蓝想到自己当初竟然还可怜他，想解救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让开！”不知怎的，她脑中总浮现他在厨房对她说的话，她的气就不打一处出。
　　“你……要干什么？”天悯紧闭的嘴终于开口说话了。
　　冰蓝瞪着他，本想说“不用你管”的，可是，一看见他那双忧郁的眼睛，她的心就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我去外面走走！”冰蓝掀开被子，站起身出去。就在她即将走出病房那一秒，她的手被人拉住了，是一双冰冷的手。如果不是病房里只有他和她，她绝对不会相信，拉住她的人是他。
　　“对不起！”那是颤抖的声音，她完全陌生的声音。她知道是天悯，但她无法相信这是他说的。她无法相信，平时就是世界末日到了，也不会改变表情的叶天悯，居然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
　　冰蓝不敢回头看天悯，因为她早已泪流满面了。怎么回事？天悯的手开始发抖了。
　　冰蓝慢慢转过身，她眼睛里看见的，简直让她产生幻觉。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天悯的脸上明显地挂着两行泪痕。
　　“我……”这回轮到冰蓝不知所措了。
　　“啊——”天悯一把把冰蓝拉到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身体一直在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过分了，但我也不是自愿的。原谅我，不要恨我！”天悯带着哭腔地说。
　　“我原谅你！请你……把我放开……”冰蓝说。
　　“你还是恨我……”天悯又加大了力度。
　　“不是我……恨你……是……我喘不过气来了……”冰蓝吃力地说。
　　“啊？对不起！”天悯这才慌忙松手。
　　“啊……那个……我们走吧！”冰蓝红着脸说。真是讨厌，别人还没被男生抱过呢！
　　“哦……这个……好吧！”天悯的脸居然也红了。

　　“冰蓝，你可回来啦！急死我了！”小葵首先冲出来。冰蓝看见她那样儿忍不住偷偷发笑。
　　“冰蓝，你没事了吧？”江诗说着，就要拍她的手。
　　“不要碰她的手！！！”天悯用命令的口吻对江诗说。吓得江诗硬是把快要接触冰蓝的手给缩回来了。
　　“怎么啦？冰蓝，出一点事就换回一个免费保镖啊？”江诗一脸羡慕地问。
　　“不是……”冰蓝连忙解释，她本想天悯来澄清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又恢复了他的标准表情，冰蓝又不敢接近了。
　　“你们回来啦？冰蓝没事了吧？”是叶女。冰蓝拍拍手，意思她没什么大碍了。接着，古静和江嫂也出来了，可就是没见到晨曦。
　　“晨曦呢？”冰蓝问。
　　“哦，他呀！他正在厨房准备午餐呢！”叶女雍容自若地说。
　　“当然咯！有些人不会,又老爱表现自己，害得大家都饿肚子！”古静那张不饶人的嘴，她们可是一开学就领教过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没点同情心啊！”小葵打抱不平地说。
　　“哼！你没资格说我。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双鞋呢！”古静的记忆力还真不赖！
　　“我……”
　　“闭嘴！”天悯道，他转向冰蓝，说，“走，我们进去！”他扶着冰蓝，向屋里走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叶女还是一副标准的贵夫人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
　　冰蓝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觉得很温暖，虽然这种温柔来得太快，让人有种虚幻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虚幻就虚幻吧，至少，现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冰蓝还沉浸在甜蜜中时，有人躲在玻璃窗后默默流泪……
　　“坐好！我去给你倒杯水。”天悯吩咐道。
　　“天悯，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对我这么好，我不生气了。”冰蓝说。天悯睁大眼睛看着她，原来他做的这些，被她认为是愧疚所致。也对，自己突然改变那么大，恐怕她很难接受吧。他温柔地说：“我是真心的。”
　　“啊——”冰蓝越来越听不懂了。
　　天悯没有解释，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去倒水了。从昨天晚上，她和晨曦一起离开时，心的微微作痛；到今天早上，看见晨曦帮她上药时，自己的嫉妒；再到看见她的眼泪时，他发自内心那种爱怜。他明白，他没有办法逃避自己的感情了。不论有多少困难，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给！”天悯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
　　“哦……谢……谢……”冰蓝惊慌地接过杯子。
　　冰蓝喝水的动作停止了，呆呆地看着天悯。今天上帝一定特别宠她，给了她那么多的惊喜。他真的很迷人！
　　“怎么啦？”天悯看见冰蓝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冰蓝连忙将眼光移开。
　　“没事就好！”天悯吁了一口气。冰蓝莫名其妙地看着天悯，天悯也不回避地看着她，两个人好像都有话要说。
　　“吃饭了！”正在这时，晨曦端着菜出来了。冰蓝见到他可高兴了，连忙去帮他收拾桌子。
　　“冰蓝，你没事了吧？”晨曦问。他的话里明显听得出是敷衍。冰蓝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天悯眼睛里刚有一点阳光，晨曦的眼里又充满了忧郁。他放下菜又走了，搞得冰蓝一头雾水。
　　“吃饭喽！”小葵像还在换牙期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呵！这才是小葵的真面目。”冰蓝笑说。
　　小葵朝她做了个鬼脸，又陶醉在菜的香味中了。

　　午饭间
　　“来，吃这个！”天悯特地坐到冰蓝旁边，一下子又夹菜到她碗里。
　　晨曦一改以往的热闹形象，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古静则一个人在生闷气，时不时还拿筷子出气。只有叶女一直“呵呵”地笑着，也不知她在高兴个啥劲儿。
　　“这个——”天悯还在往冰蓝碗里夹菜。
　　“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我喂你！”天悯说完就要将菜喂到冰蓝嘴巴了。
　　“啪——”
　　“啪——”
　　晨曦和古静同时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又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我吃饱了！”然后，还同时消失在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奇的小葵停下筷子，问。
　　江诗暗暗掐了她一把，小声说：“嘘——，别说话！”
　　“好奇怪！”冰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她给打扰了。
　　餐桌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天悯也终于正常了。

　　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了。天悯把自己锁在房间，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小葵她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古静和晨曦也还没有回来。
　　“这一切怎么都乱七八糟的。”冰蓝无奈地叹叹气。她看了一眼天悯紧锁的房门，心中更添了几分失落，这一切果然短暂得可怕。虽然，她明白这不可能是真的，心里也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当真，可还是忍不住“当真”了。
　　“冰蓝！”叶女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
　　“哦，有什么事吗？”冰蓝问。
　　“你来一下，我有一点事想跟你说。”叶女说完又下去了。
　　她会说些什么呢？冰蓝跟着下来了。她走进叶女的房间，看见地上放着一个行李箱。冰蓝惊讶地问：“姐姐，你要走了吗？”
　　“明天。过来，坐在这！”叶女指着她旁边的一张凳子说。冰蓝顺从地坐了下来。叶女笑着说：
　　“你也看见了，天悯他信任你。我听晨曦说，他跟你说了天悯的事。你应该知道，天悯他不是普通的人，他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不仅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还有一个不幸的家庭。他的心需要一个他真正信任的人去打开，去呵护。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而且，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天悯是我唯一的牵挂，我虽然是他姑姑，但我对他的爱，相当于他的妈妈，远远超过他的爸爸，所以，我不会随便将天悯交给任何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他并不……”冰蓝想跟她说清楚，可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明白就好。我并不是要你像保姆一样照顾他，只是，在他孤独的时候陪陪他，在他无助的时候鼓励他，在他受伤的时候安抚他，让他觉得，他不是一个人。我不能常陪在他身边，所以……”叶女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为什么不叫古静呢？她不是跟天悯很好吗？”冰蓝问。昨天晚上他们还好得不得了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你才能胜任。给——”叶女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对她说，“这就当是报酬好了。”
　　冰蓝接过书，那书的封面上印着两个正楷的烫金字“渡口”。冰蓝不解地问：“这是……”
　　“这是我自己总结的格言，当初我就是靠这些支撑起来的。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你可要收好！”叶女又回到了那个有点孩子气的她。
　　“好吧，我尽力而为。”冰蓝说。
　　“当你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翻翻它，对你会有帮助的。”叶女说。
　　“谢谢！”冰蓝轻轻抚摸着那本书，好像手里捧的是无价之宝。
　　“对了，周末你就来这吧！我会跟天悯说的。”叶女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小葵她们可能在等我呢！”冰蓝站起身来说。
　　“好，路上小心！”叶女说。冰蓝走出了房间，她突然有种活在小说里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冰蓝坐在车上望着路边的风景，突然想起了叶女的那本书，她不禁拿出来了。
　　会写些什么呢？冰蓝好奇地打量这本书，书的表面并没什么特别的啊，淡黄色的封面，还有点破旧了。它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叶女从身无分文的流浪者，摇身变成一家公司的创始人呢？
　　冰蓝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那一页的空间，只有一行字：
　　抓住一切你有过的心跳，即使，它来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