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轮回[枢零]》慕容长风

4、4th night

　　罗文没有忽略眼前这个小孩子眼底的讽刺，他有些好奇，这样的神情是一个小孩子会有的么？罗文第一眼看见锥生零就觉得他不简单，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个少年的躯壳中有着成熟的灵魂。

　　罗文他不是普通人，作为教会的传教士，他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能游历于世间，除了身边这个骑士之外，他更倚重自己的实力。这世间并不只有人类存在，人类处于最底层，人类的信仰为其他氏族提供力量，那些氏族则站在高层，他们的争斗也从不为外人所知。教会的存在严密地监控着那些氏族，氏族和教会之间有着秘密协定，如果违背了这些协定，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世人的讨伐和血腥的杀戮。

　　教会为了发展，会有传教士在民间传播教义，增加信徒。同时寻找优秀的孩子，将他们培育成教会新的力量。很明显，罗文看中了这个银发少年。

　　一开始，罗文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值得培养，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少年早已经有着他自己的判断力，他的心智不下于成年人。经过教会训练的罗文可以零星地看到灵魂的本质，他成为传教士以来，见过无数的人，但却从未见过比眼前这少年更加纯粹的灵魂。洁白、耀眼，这是并不是未经世事的那种纯白，而是经历过劫难洗礼后依旧保留的坚持。这样的灵魂令人着迷、沉醉。罗文可以肯定，如果这个少年加入教团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主教。

　　罗文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他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零·布莱尔。”清冷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少年脸上平静无波，和他的名字倒是意外地相称。

　　罗文笑着向锥生零伸出手，说：“零？好名字，和你的灵魂很配。你愿意加入教会么？”

　　周围所有的人都羡慕地看着锥生零，似乎他收到了上天的眷顾，竟然被传教士给看中了。锥生零自然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紫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他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教会什么的与他无关。他再也不想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更不想成为他人的棋子。

　　“我拒绝。”

　　意料之外的答案。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锥生零。

　　“那个孩子竟然拒绝教会的邀请。”

　　“他是异教徒么？”

　　“我就说那个孩子不对劲。”

　　……

　　各种各样的言语传进耳里，但是锥生零却一点也不在乎。一旁的纳吉拉拉锥生零的衣袖，小声地问：“零，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锥生零只是看着那个罗文，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

　　罗文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拒绝教会的邀请，他深深地看了锥生零一眼，说：“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孩子。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锥生零微微一笑，罗文眼中露出了惊艳。

　　“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东西存在，我只想要平凡安逸的生活。如果有人妄想打破，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反抗。”

　　锥生零最后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让罗文惊呆在原地。他脸上的笑收敛，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宝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凌厉的目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传教士脸色的变化，围观的村民都噤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人群中那两个华美的身影。

　　这时一个农夫装扮的中年人出现，他似乎是刚接到消息跑过来。那人急冲冲地跑到锥生零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肩，然后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认锥生零并没有受到伤害之后才松了口气。他转身看那个传教士，说：“你好，零是我的孩子。我们暂时还不想和他分开。”

　　锥生零的眼神在这人出现的时候柔和了下来，他往农夫身后一站，俨然一副乖孩子的模样。锥生零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很明显，这个父亲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

　　罗文很快又恢复了他圣洁温柔传教士的形象，脸上又挂起了明媚的笑，周围的人都几乎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孩子，希望你记住，上帝永远都在看着你，他眷顾每一个强大的人。”

　　锥生零眼中流露出了困惑，直觉告诉他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但是很明显那个传教士不想解释。锥生零暗自留心，他知道，上帝的眷顾不会是什么好事。

　　锥生零走在农夫身旁，农夫的性格倒是和夜刈师傅的很像，沉稳不爱说话，却给人温暖安心的感觉。锥生零知道他这个养父的身份不一般，但是他也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着属于他的过往。在他愿意说之前，锥生零不会可以去探听，而他的养父也是如此。

　　农夫将锥生零带到原野上，这里是一片花园，长满了野生的白蔷薇。如今正是花开时节，蔷薇花竞相开放，芬芳的花香远远就可以闻到。锥生零第一次来到这里，不过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片花丛，白色的蔷薇花纯洁动人，这是锥生零最喜欢的花。

　　“零，当初我和兰卡就是在这里找到你的。”

　　锥生零瞪大眼睛，有些诧异。似乎在此之前，这个养父从未提起救他的事情，有时候锥生零问，他也只是寥寥几句带过，也没有具体说明。

　　农夫低下头，少年的银发已经披肩，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紫色的眼里在看见花海的时候闪动着欣喜的光芒，但是此时却变成了困惑。农夫名叫斯里特·布莱尔，在多年前他的身份并不是农夫。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潜藏着黑暗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锥生零的不一般。斯里特看向蔷薇花海，白色的蔷薇花随风摆动。

　　“零，这里三年前并没有蔷薇花海。这些花是与你一同出现的，我和兰卡曾一度认为你是花精灵，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斯里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摸着锥生零的头，“我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我觉得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为什么？”锥生零抬起头，紫色的眼睛盯着斯里特，“我并不会给人带来好运，围绕在我身边的永远都只有噩梦。就算这样你还要救我？”

　　斯里特叹了口气，这个少年的心里似乎永远有一道墙，将他人的关心远远隔开。三年来布莱尔夫妇做了很多努力，可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虽然锥生零似乎已经将他们当成亲人，但是还是不愿意将心事告诉他们。斯里特不了解这个孩子，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会让这个孩子的眼中有着浓重的悲伤。

　　“孩子，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悲伤的过去更是如此。”

　　锥生零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低声说：“对不起，我只是……”

　　斯里特笑笑，拉着锥生零步入花丛。锥生零不明白斯里特究竟要干什么，索性跟在他后面。

　　“零，小心些，蔷薇花虽然很美丽，但是都是带刺的。其实零和这些花真的很像，只是有时候过于防备，不但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你自己。”

　　锥生零看着这些花，眼神黯了黯，是啊，他似乎真的没有真的向谁敞开心扉，纵使是优姬，他也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而是让她慢慢发现。在优姬和玖兰枢离开之后，更是如此，再也没有谁值得他相信。锥生零看着斯里特的背影，原来自己被人看得这么透彻。

　　斯特里将锥生零带到蔷薇花丛的中央，这里是一个石台。
　　石台只有膝盖高，棺材的大小，表面是暗红色的，好像被鲜血浸透了，石台上有着华丽复杂的雕文，仔细看似乎是一柄剑和一把枪以及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蔷薇。
　　锥生零看着这个石台，吸血鬼三个字就不可遏制地浮现在脑海中。紫色的眼睛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斯里特，似乎是在问他这是什么。

　　“当时你就是躺在这张石台上面。”

　　锥生零伸出手去触碰这张石台，熟悉的感觉，鲜血的力量。斯里特看见原先紫色的眼此刻竟然变成鲜血般的颜色。嗜血、压抑、但更多的却是从灵魂里透出的悲伤。

　　斯里特震惊地盯着锥生零，轻轻地喊着：“零？”

　　锥生零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血红色的眼中忽然间流下了眼泪。锥生零将手移开，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但是眼泪还是在流着。锥生零抬起头，便对上了斯里特担忧的眼神。

　　“我看见了过去。”锥生零说，“这里可以恢复我以前的力量。”

　　斯里特叹气，摸着锥生零的头，说：“今天那个传教士肯定会看出你的不同。教会并不是正义的存在，被教会看中的人，不加入便只有灭亡。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加入教会，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带你来这里。”

　　“斯里特，如果可以，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斯里特眼中有着担忧，不过还是点头，说：“这里一般人进不来，外面似乎有着结界保护着这片花海。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斯里特看了眼猩红的石台，问：“这力量很痛苦吧。”

　　锥生零脑中划过过往的一幕幕，游走在Lv.E的边缘，痛苦的挣扎，廉价的施舍，到最后，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为了这所谓最强的力量而死亡。血的纠葛，受到诅咒的力量，曾经自己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