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媳妇与吝啬老公的PK大战》苏锦瑟

5、无钱可败的悲惨岁月

　　是老妈送我来北京的。前文说过，我老妈不是一位普通的女性，她是一位非常乐观但同时又有点粗心大意的女人，家里头要说细心其实还真是我老爹。老妈的生活需求很低，温饱就可以，从来不愿为金钱所累，有点公孙大娘的非凡气概，没事也有点视金钱为粪土的意思。所以她兜里很少带钱，更不爱管钱，手头有点钱她就随便往家里一丢，搞得我们家跟银行似的。我还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呢，她是干脆不理会，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本来想纠正一下她的金钱观念的，但是看人家就这样活了50年，也没饿死，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也就懒得去费唇舌了。
　　老妈对我LG是打一百二十个放心，把我打包送到他跟前的时候，就交代了一句：以后我就把我家小猪交给你了，没事她就不用回家了。她帮我在人大附近租了一个290元的床铺，交了半年的房租，然后她就抬腿走人了，也忘了我在北京不是能够马上就找到工作赚到钱的，我失业的时候也需要吃饭。总之，她凭借一贯的豪迈作风，干干脆脆地把我这个麻烦抛之脑后，让别人去烦了。
　　送站的时候我死命扯住她的衣角不松手，她以为我是舍不得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头也不回地上车了。其实我是舍不得她的钱，想朝她要点赞助，无奈那天正赶上沙尘暴，我刚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沙子，刚把沙子吐完，火车已经开动了。我赶紧追着车跑，但是老妈怕我触景伤情，不忍心看我的泪眼（我是没钱急哭的），干脆离开车窗，钻进软铺包厢里睡觉去了。伊人远去，只剩下我泪流满面地站在车站的甬道上，带着兜里仅剩下的1K元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1K在我们的小城正经能活3个月，但是凡是在北京漂过的人都知道，用1K在北京能活一个月就不错了，可是我足足活了4个月，一直找到第一份工作为止，这样的经历真是不堪回首。其实本来我可以化悲剧为喜剧，朝老爹打电话要钱就行了，但是我的臭LG又开始跟我大谈特谈知识分子的骨气和自力更生的品质问题了。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除了能写点字（写的稿子不仅没卖钱，连纸钱也搭上了）外，身无长技，我去搬砖都没人要，嫌我碍手碍脚。就这样还让我讲骨气，我除了仰天长啸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现代教育，我当然是想反唇相讥的，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当时买了铺盖、饭碗、箱子等日用品以及交了水电煤气费之后，我兜里只剩50元了，连一张从北京回东北的火车票都买不起，而我在北京又举目无亲，LG成了我唯一的饭票。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心中像喜马拉雅山一样高的自尊顿时跨了，只有乖乖地挨训。
　　听说，LG的爸爸当年就是这么训LG的，估计他那时侯被批斗得灰头土脸的时候，肯定也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找个人，吐沫横飞地训上两顿。于是我响应号召地横空出世，实现了LG向佛祖祈求了500年的夙愿。那段日子是LG一生中最为开心的日子，至今想起来他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真是可怜的男人，他就这 么点追求）。
　　他打着节省开支的名义，制定了很多省钱的计划，并且打印出来，还郑重其事地让我按了手印。譬如说，不能再像我来北京探亲那样到饭店吃饭了，要到他寝室做饭吃。我当时觉得也行，反正暂时失业，那就学着当家庭主妇吧，我也给他露一手。结果一到他寝室我就傻眼了，敢情他住的那个4平米的小屋就是他们职工宿舍的厨房！既然原来的厨房被改成卧室，那么哪还有炉灶煤气之类的东西呢？唯一能用的只有一个小电磁炉和一个迷你小煮锅。煮锅有多迷你呢，基本只能煮两袋方便面，注意：像辛拉面、上海汤面的大袋方便面是只能煮一袋半的，多了就直接冒出去了。我当时心都凉了：完了，我上当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地主婆的命，没想到被我妈削价处理卖给他当长工了，而且还没有工钱，比周扒皮还黑！我猛然想起老公猖狂的笑容，终于了解什么叫：“子系中山狼，得志且猖狂”了。中文系的老教授花了漫长的时间向我传授红楼梦的精髓我不明白，LG的恶行却让我一下子醍醐灌顶。生活就是活生生的教科书，每一页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后来表妹谈恋爱要到南方去投奔男友，家里人都拉着她依依不舍，我却语重心长地说：妹子呀，别的我就不说了，你先把1K元现钞缝到内衣里，假如呆得不顺心，起码还有钱买张飞机票回来！小妹很听话，果然把钱缝到内衣里了。后来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掏，被搅成了一堆烂纸，照样被男友扣在南方，跟着做牛做马去了。所以有时候想想，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要想让一个败家女不败家很简单，就是让她手里没有闲钱——这是我LG当时信奉的至理名言。我其实有点小布尔乔亚的倾向，本来对鲁迅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特意跑到绍兴去吃了茴香豆之后，就更觉得被这个老男人忽悠了。但是经历了LG这个人类公害之后，我就发现鲁迅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句“娜拉出走之后要不就是回家，要不就是沉沦”的话，真是太TMD深刻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古代女人是因为缠足了，所以才走不了远门，闹半天是因为没有钱。
　　囊中羞涩的日子真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LG除了给我车费（是坐公交和地铁的钱，他不允许我打车），我手里只剩下一张IC卡（因为我是大路痴，如果从招聘会回来找不到路，我又没钱打车，那么就给他打电话，他来接我，当然他也是坐地铁或公交过来，不舍得打车的。如果我没有被人拐跑的话，他就能顺利地接到我。我不止一次地希望哪位伯乐能慧眼识英雄，把我拐跑算了，可惜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他每次都顺利把我弄回去了）。
　　我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LG单位附近的饭店门前流口水，尤其是里面烤鸭的香味在空气里迂回流荡的时候，我的口水简直就像黄河之水，能把北京城给淹没了。当年我来北京的时候，北京比较有名的烤鸭店譬如全聚德、便宜坊之类，我都吃了个遍，吃得嘴都刁了，一般店子的烤鸭我连看都不看。现在连别人手 里拎着的冷冻袋装烤鸭，我都眼睛发绿。有一次LG带我上超市买茄子（北京的菜市场圆茄子比较多，东北常吃的紫茄子难得一见），我站到卖熟食的摊位就迈不开步了，“嗖——嗖——”地一个劲儿吞口水。LG看我实在太可怜，终于发了比百年洪水还罕见的善心，花了8块7给我买了一小盒南京桂花鸭切片。当然，这种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熟食，比起我在东北吃的刚出炉、肚子里填了不少好料的整只桂花鸭是没法比。但是天可怜见，我已经足足跟着LG吃了2个月的方便面了。我狼吞虎咽地恨不得把骨头都咽了，差点没当场噎死。

　　经过4个月的惨痛教训之后，我有了一个梦想，比马丁路德的还要伟大的梦想：将来我如果生了一个女儿，我一定要告诉她，如果遇见一个又帅又酷，但是又吝啬又心黑的男人，什么都别想，撒丫子就跑，千万别回头，一回头就掉进苦难的深渊，一辈子都甭想翻身了。就把这种男人当非典，不仅能躲多远躲多远，而且没事还批发一麻袋板蓝根，喝点预防着。瘟疫、祸害、梅毒、灾难……都是为了形容这种男人而诞生的，看我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日子过得太苦，闹得我都想卖血了。当初在H大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居然傻忽忽地自己蹦到献血车上挽起袖子任人家一顿抽，足足抽了400CC，只捞了一盒价值1元人民币的饮料。来了北京听说这些血至少能卖600元大洋。哎呀我那个后悔啊，真是肠子都悔绿了，早知道这400CC还有变现的价值，我干吗把它抛空啊？但是好在我是小猪一样的身板，血液循环一直都非常顺利流畅，血液充沛的很，所以也想去卖一卖。结果被LG给堵住了，他见我是认了真，咬牙掏出了600块钱给我说：“你可别玩命了，交叉感染怎么办？就当把400CC卖给我得了！”我那个激动啊，像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似的。沾了口水，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着钱点，一边点还一边像嗑了药似的点头，嘴里念念叨叨：“真豪华，真豪华——”
　　还想再“卖”给LG400CC，但是他死活不干了。后来我们家统计货币的单位不是别人惯用的500或1K，而是600，我们就管600元大洋叫做400CC；譬如LG发了2400的工资，我们就举家狂欢，一边扭着草裙舞一边欢呼：“万岁！万岁！又输了1600CC！”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俩得了贫血症，输血输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