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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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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爸爸妈妈具是乐呵呵的,这次倒没说瘦得干柴之类的,她自己也清楚,脸圆实了。
别人出去一趟,特别是像她们进藏那么险峻的旅程,理应是疲累瘦乏。可申忱倒好,被羊肉、湟鱼填的长了好几斤的膘,要知道那一路上餐馆里的每道菜都是直接用脸盆上的。
夜里,MSN上跟章烁来了场耗时之长久、涉及领域之广泛的对话,畅快得很,却逃不开那个彼此心照不宣的话题。
分开的这一年多里,他的病断断续续发作过好几回,有两次稍微严重不得不住院。她人在长春,克制住飞回他身边的冲动,何况新欢坐镇,她演不来戏。
DV机里还有以前在病房里给他拍得片段,那是骨髓移植前夕,他一个人无聊得紧,对着镜头很是怨念,玩笑着的怨念。端着DV的她努力做出被他逗笑的样子,却在后来独自一人翻看的时候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担忧百分之五十的不确定,心揪着的疼。
无菌病房所在的区域管制相当严,她探头探脑地够了身子打量,正好章母乘了电梯上来,猛地瞥见张望的申忱不免下意识一惊,迅而心安,朝她的背影走过去:
“小忱”
“啊,阿姨...我....那个......”她冷不丁大脑供血不足,局促的模样。
“阿姨很高兴你还能来看章耀”,“来了好,来了好......”章母搂过她,拥着申忱往病房那边去。
走至门口挂着“闲人免进”标识牌子的房间,整个无菌室被反锁着,许是没有人气的缘故,显得很神秘。
章母同她详说着可惜,他昨天进的无菌病房,家属不可跟进去,只能通过外面的可视电话看他。
“阿姨,......安排在什么时候?”她习惯性地抠弄手指甲。
“先要待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些,再定注射日期。”
章耀一直靠中药维持着,平日里抵抗力偏低,即便是踏青的好季节,他都不得不裹着厚重的大衣,在颈间绕围脖。
衣橱里整排整排的围巾,皆是鲜艳的颜色,大红色尤为多。他曾经自嘲地笑说,若是没有这些冲击视觉的色彩点缀,他整个人就是灰色的一张纸,站在那儿轻易能被风吹走的纸片人。
内里的各种生活日用品是按照医生列好的单子置备的,生怕稍有不慎害他被感染,章母不曾许他带其它什么有的没的进去。
隔了那么久再见他,章耀并不知她的到来,冲着娘亲一副搞怪模样,他能做的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二十四岁,说起来在风光的省气象局工作,每个月领的薪水不够垫医药费的,更因为父亲事前同局里打过招呼而相当清闲。从确诊到如今,短短几年,父母却如隔了数十年的风霜,他看在眼里,无力地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学会了掩藏痛苦,他再不会像几年前那般问母亲“我会死吗?”,他故作轻松自在,让他们宽心,甚至宛若小孩子般逗二老开口笑,那一刻所有的吃力通通化作满足的成就感。
申忱待在一旁,坐的位子是他无法捕捉到的角度,弥望章母那挤了丝笑的眼角,牵动太阳穴边束起的头发,若隐若现的银丝,以前她给捉过,可总是有理不清的层出不穷。
“妈,老实交代,旁边还有谁?!”
章母瞠目结舌,不假思索地望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女孩子。
“我啦”
申忱受不了这静得滴水的气氛,替老人家解围似的凑上去出现在屏幕里,朝他摆摆手,说话俨
然朋友间最自然不过的语气。
章耀只是注意到母亲说几句就往右侧扫一眼,好奇地“逼供”,竟是自己未曾意料到的结果。
“又丢哪了?”
出口方才觉察到失态,以看似明媚的一笑带过。眼观鼻、鼻观心,章母回神道:
“我得赶去房子那边,昨天装修全部结束了......你们慢慢聊”
申忱对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无可奈何地低头叹了叹气,被他收入眼底,
“至于藏着掖着嘛”他一副了然的情态,不怀好意地盯着。
她慌张地敛了神情,左看右看,忽懂他指的什么,打开包,满心满意地将花束捧出来,可惜他只能透过屏幕看看而已。
他其实只是唬她,以往每次她都是抱着偌大一捧满天星过来的,居然藏在包里,若他不说,她是打算怎么着,出了医院扔进垃圾箱?
不可否认的是,毕竟那么深地爱过,她在他面前依旧局促。她想,他们果真成不了朋友。
天霎时阴了,四下灰蒙蒙,阵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