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之烬》树海之鱼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大姐头和敏儿真的不能挽回了？”

　　秦欢坐在柜台后面，目光落在摆在面前的大红结婚请帖上。

　　她以前半短不长的头发长长了，束成利落的马尾，衬着一张小脸，秀气清冽。

　　叶未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帐本，边回答：“大概是吧。敏儿也是个倔脾气的，我们两边都劝过了，没什么效果。听说前些天，两人还大吵了一场，敏儿把大姐头送她的东西都还给她了。”

　　半年前，叶未和秦欢在临近的江滨大道那里盘下一家小店，装修一番，开了个小小的咖啡店。生意还算不错，虽不至于日进斗金，红红火火，但也算衣食无忧。

　　秦欢叹了一口气：“这两人走到这地步，当初真想不到。”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还泥菩萨过江，正在水面浮沉着呢。”叶未笑道，掠了一下垂肩的黑发。阳光从门外洒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仿佛透明一般，“你写信给燕姨，结果如何了？”

　　秦欢托着腮：“她是答应了给我当说客……不过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而且也不可能说一下就成功了。”

　　叶未挑起她一缕头发亲了一下：“别急，我们等得起。”

　　秦欢点点头，忽地转过头，说：“诶，我说，除了这个办法，不如试一下形婚如何？”

　　“和GAY假结婚？”

　　“对啊，看看合适不合适，说不定一举两得。”

　　叶未想一下，说：“随你。”

　　秦欢笑了笑，却是沉重的。

　　这，算不算一种妥协，一种逃避？

　　程君的婚宴设在城中的五星级酒店，宾客如云，道贺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喜庆。

　　新娘子穿着红色的裙褂，沉甸甸的黄金镯子在手腕上耀人双眼，配上她落落大方的笑容，就像一朵明艳动人的玫瑰，高大的新郎伴在她身边，春风得意。

　　“……我们的美丽的新娘子是如何在一众帅哥中独独看上潇洒的新郎呢？这里有个秘密，下面我们请新娘子亲自揭晓……”

　　司仪在台上很卖力地煽着情。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有人狠狠把一只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众宾客不禁循声看过去。

　　洛敏儿冷笑着，一脸挑衅地看着新娘。

　　程君的脸色变了一下。

　　叶未在桌下暗暗用力捏了一下洛敏儿的手，笑着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朋友手滑了。”

　　但洛敏儿却用力甩开她的手，重新端着一杯酒，脸上堆上甜美的笑容，款款地向新娘走去。

　　周围的宾客不禁安静了不少，都注视着她。

　　程君的脸色有点难看，脂粉也盖不住的一抹青寒。被打断的司仪有点尴尬，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认识你两年，终于看到你结婚，作为好友的我，内心真是十分欣慰。在此敬你一杯，祝你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洛敏儿声调柔和，一字一顿地说，只是听起来总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程君一言不发，随手拿起旁边一个酒杯，用力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再来！”洛敏儿脸上浮一抹明媚的笑容，却是水心中碎成碎片的月亮。

　　酒再倒满，两人碰杯。

　　一杯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此我再不会站在你身边的位置。

　　二杯尽，难得相爱，难以到老。但愿忘掉不比思忆长久。

　　三杯尽，再见，再也不见。

　　“好好，新娘子果然豪爽。”司仪很机灵，带头鼓掌，“新娘子的姐妹情深真让人感动。”

　　洛敏儿脸上因酒意泛起绯红，怔怔地看着程君。

　　程君一向英气的脸上神情如常，但眼睛深处却浮动着浅浅的雾气。

　　两人就这样凝望着，像要把对方刻进自己血肉里，永不分离。

　　“小君，这是谁？酒量真不错。”蒙在鼓里的新郎打断了两人，笑着问。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敏儿。”

　　“你好。”新郎友好地打招呼。

　　洛敏儿神情一黯，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敏儿，刚才你真吓死我了。”唐盈拍了拍胸口，“还以为你想做什么。”

　　“我是蛮想把这里砸得稀巴烂的。”洛敏儿说，伸手就拿杯子，发现杯子空了，随手把余非的抢过来，喝下去。

　　“敏儿。”叶未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表示安慰。

　　洛敏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调皮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这一小插曲就像浪花泛起微澜，很快宾客恢复如常。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余非无精打采，秦欢默不作声，江惜慧皱着眉头，洛敏儿一杯接一杯喝闷酒，唐盈和莫蕾拉扯了几句哪里衣服特价也不作声了，连一向喜好搞气氛的徐筝也是随便说了几句便懒得开口了。

　　红的喜字，红的胸花，美丽的玫瑰，道贺的宾客，热闹欢腾，在阳光下尽情地晾晒的幸福。

　　不属于她们。

　　那些只能生长与绽放在墙角暗处的爱情。

　　吃完饭，没人想跟着去闹洞房。

　　“天还早，要不要到我那里坐坐？”张嘉婕停下脚步。

　　“不了，我过些天去北京，很多东西还没收拾呢，你们玩得开心点。”余非笑了一下。

　　“我也不去，年关了，一堆报表还做不完，老顶天天阴魂不散逼着。”江惜慧伸了个懒腰。

　　“不会吧，你们真不够意思。”刘扬挑挑眉，“都提前退休准备在家养老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刘少爷有资本醉生梦死，”余非拍了一下她的肩笑道，“不过小妞是泡不完的，悠着点，你的同道中人西门庆前辈就是纵欲身亡的，要吸取教训。”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刘扬反手挠了一下她的头发。

　　“走走，她们不去，我陪你去。”洛敏儿高声嚷了一句，“今晚我们喝个痛快。”

　　“敏儿，你……”秦欢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洛敏儿眨眨眼睛，挥挥手：“怎么，担心我借酒消愁把老张的酒吧砸了？没事，我好得好，不就是她结婚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放开了。我真的没事。”

　　叶未插话，“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你喝得不少了，不如改天再喝？我们去看演出吧，听说今天体育馆那边有演唱会。”

　　“那算什么！我的酒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杀了你们再碎尸都没问题，走走走。”洛敏儿一手搂上比她高的刘扬的肩头，一手拉着张嘉婕的手臂就往前走。

　　徐筝看了秦欢一眼，秦欢耸耸肩，和叶未对了个眼神，几人跟上去。

　　洛敏儿一晚上都情绪高亢，不是揪着徐筝投骰，就是和余非拼酒，最后干脆霸着麦一首接一首的乱唱歌。从英文歌唱到狗血无比的老鼠爱大米。

　　肤浅的，痴情的，甜蜜的，伤怀的，颓废的，轻快的，一千种的恋爱一千样的纠缠，就这样轻飘飘地在歌声中掠过，淡去无迹。

　　……

　　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常流
　　却将会成为别人的某某
　　又到分岔的路口
　　你向左我向右
　　我们都强忍着不曾回头
　　我们说好下个永恒里面再碰头
　　爱情会活在当时光节节败退后
　　……

　　洛敏儿唱着唱着，声音开始发颤，眼泪成串成串的淌下来。

　　她把头低下来埋在膝间，颤抖的双肩像秋风中的叶子。

　　秦欢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叶未递给她一块纸巾。

　　其余人相对无言。

　　到送走了洛敏儿，大家各自告别，已是半夜两点。

　　叶未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秦欢跟在她旁边，走得心不在蔫，歪歪扭扭。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在经过一个云吞档时，叶未停下脚步。

　　“有一点。不过我记得家里还有汤，回去再说吧。”

　　两人继续向前走。

　　秦欢看着她的脸郁郁不乐，笑道：“我刚才在想，要是我们在国外结婚，你穿婚纱是什么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叶未闻言，转过脸贼兮兮地笑道，“我叶某人自然是美丽不可方物，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穿个高跟鞋还是搞点内增高，不然别人以为我诱拐未成年儿童，我情何以堪。”

　　“你怎么知道有人不是电线杆套衣服的杯具？”秦欢冷笑一声。

　　“我这是自信，你那叫正视现实。”叶未一本正经地说。

　　秦欢默默不语。片刻，猛地张牙舞爪地飞扑上前，挠她的痒痒。

　　叶未别的不怕，就怕人挠她，忙连连笑着求饶：“秦小姐，秦老爷，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回。”

　　“行，今晚让本大爷好好疼你。”秦欢轻浮地一笑，伸手挑起她下巴。

　　叶未作娇羞答答状：“奴家卖艺不卖身。”

　　“噗”。这下是秦欢受不了。

　　叶未笑眯眯地搂住她肩头，两人一起走向回家的方向。

　　“我想起小时候，很喜欢和同院的小朋友玩过家家。我拿着我妈的一件白衣服当头纱，像这样。”秦欢把手伸进叶未的手臂里，正儿八经地作新娘状向前迈步，嘴里哼出结婚进行曲的旋律。

　　“我也是诶，不过因为被我妈打扮成小男孩，老被拉去当新郎。”叶未忍着笑，配合她慢慢一步步夸张向前走。

　　走了几步，秦欢看到有路人看过来，脸一热，松开手：“有人。”

　　“那不是人。你只是幻觉。”叶未笑道，“我们继续，进行曲还没完。”

　　“疯子！”

　　“那……为了对得起疯子这个名号，我再做点名符其实的事。”叶未说着，猛地抱起她，转了一圈，吓得秦欢又惊又笑：“叶未！！”

　　午夜的路灯，就像千双温暖的眼睛，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对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