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宁七

4、无忧之终

　　跟着淳于礼走出来，慢慢顺着庭院回廊出去，云依拉住他的衣袖：“礼哥哥，今日另一人你可知道是谁么？”

　　淳于礼顿了顿，低声对她说：“大约也是贵胄，却未曾碰过面。”

　　她点点头，清澈的眼神回望院落，有些羡慕的口吻道：“梦何姑娘不但人美，琴艺更是了得，今日不虚此行！”

　　听她这么说，淳于礼的脸上浮现出别样的温柔，“小姐也喜欢梦何的琴音？”

　　礼哥哥的口吻让云依的心动了一下，水眸立刻望着他，问道：“难道礼哥哥也与她相识？”“也”喜欢，显见礼哥哥与梦何姑娘绝非头次见面。

　　淳于礼脸上有些尴尬，转而微笑道：“有过几面之缘，有幸聆听她的琴音。”

　　“那——”云依心中忐忑，犹豫着开口道：“礼哥哥与梦何姑娘，是知己？”她声音中已是带了几分不安，几分警惕。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淳于礼宠溺地推她：“泛泛之交罢了，你又在想什么？还是快走吧！转到花海巷再赶紧吃两家，我们就该回了。”

　　他虚握着她的小臂加快脚步，这个动作让云依的心有些雀跃，看来自己是多虑了，云依一下子表情轻松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反超到淳于的前面，拉着他催促道：“我们快走吧！晚了要是被爹发现我就死定了！”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淳于礼的眼神复杂，他的叹息很轻，她感觉不到。

　　所幸将军因为公务在身彻夜未归，云依的这次出游并未受到责罚。翌日她正在书斋偷懒之时，贴身丫鬟浮盈从门外进来，有几分狐疑地问：“小姐，你昨日跟淳于将军出去捡了个人回来？”

　　“人？”云依眨了眨眼睛，“啊，对，捡了个叫李毅的。”

　　浮盈撇了撇嘴，“我不跟着，就随便捡人……老爷可知道？”

　　放下手里的书，云依赶紧起身，拦道：“你个小丫头，生怕我命太长么？还不小点声！人呢？”

　　捂住自己的嘴巴，浮盈指了指门外，“淳于将军派人送了来，现下在中厅外面站着。”

　　云依点点头，“既这样，你就带他进来吧，让他也跟着我好了，正好我身边还缺个男人。”

　　缺个——男人——这都什么话啊……要是老爷听到了，非得把大厅里的花瓶再砸一遍不可，浮盈嘟囔着：“小姐你嘴上留点神吧，老爷要是听见了……”

　　后面飞来帕子甩在了浮盈的脸上，云依的声音响起：“你是中意我爹么？张口闭口都是老爷长老爷短的，赶紧带人去！”

　　这要是淳于将军跟前，小姐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真是女为悦己者瞒哪……

　　浮盈到了中厅的院子里，看到衣着朴素的陌生男子，招呼着：“新来的！”

　　李毅抬头，看向浮盈。

　　“跟我过来吧。”看起来人倒是长得不差，只是怎么会被小姐捡着了呢？浮盈百思不得其解，边走边开口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跟在后面的李毅答道：“淳于将军送过来的。”直到有人找到他家，报上了名号，他才知道他昨天偷的主儿竟是威武将军的独生女姬云依，陪着小姐出门的人是年轻的将军淳于礼，当下就跪在了家门口。

　　这个人真是个木头，浮盈哼了一声，道：“我是问你跟小姐如何遇见，她是如何答应你入府的？”

　　偷盗不是光彩之事，李毅抿嘴不肯说，只是沉默以对。

　　“你是木头啊？我问你话呢，怎么遇见的小姐，怎么让她答应让你入府的？你听见没？”浮盈觉得这个人有些问题，怎么回个话都这么费事。

　　“浮盈啊，我让你问这些事了么？”声调拖得很长，大小姐人抱着肩膀靠在门边斜视着“欺负”新人的浮盈。

　　浮盈撅撅嘴，道：“小姐，我不过是想替你问清楚他的来历……”

　　云依摆摆手：“不用了，你去准备午饭吧，没我的话不准进这个院来。”

　　李毅跟了云依进屋，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虽然说这将军府不是皇宫，但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到哪都是一样的。

　　“多谢小姐再造之恩！”李毅话很简短。

　　看着守信的李毅，云依脸上浮起笑容，“起来说话吧，我这是让你进府做苦力，何恩可言……”

　　起身的李毅低头回道：“小姐给的银两让我可以给我娘请郎中看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当然是有如再造之恩。”

　　昨天未能仔细打量，今日这么看来，李毅也是个懂分寸之人动自己钱包时连自己也未能察觉，为何沦落至此？云依继续问道：“看你也是有几分功夫之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李毅低头不语。

　　知道他是不愿，云依也不继续问，说道：“既然昨日被人抓包，看你功夫也不怎么样，让你跟在身边当防身的还有点不够格，我派人把你娘接进府，这样你省得来回折腾照顾老人家，再者你要进校练场去习武增进武艺，就在我身边当个跑腿儿干活的，如何？”

　　“这……”李毅不是傻子，进将军府做主子贴身的人自是肥差，可老娘进府收为家奴便是比以前条件好些，终究是做奴要伺候人反倒没有自己的苦日子自在。

　　云依单纯可不蠢笨，知道李毅的顾虑，直接挑明道：“你们母子都不收做家奴，老人家病好了，愿意回去便回去，愿意在府上做点什么也可，反正不会少了她这口饭。你虽在我身边当使唤，我也不想把你送到老管家那被扒上几层皮再送回来，就这么直接留下，当成是礼哥哥为我选的人。男子汉大丈夫要有个爽快劲，愿意就好不愿就算，大不了照将军府家丁每月的例钱数还了我的钱就滚蛋！”

　　她这么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爽朗”让李毅有些呆愣，果然是将军府的小姐，长得虽然娇柔细致，性子却跟男子一般！他当下跪下，“李毅愿留在小姐身边，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扑哧”一声，云依笑得花枝乱颤，朗声向外：“浮盈，准备午饭吧。”

　　走到旁边小厅的坐榻上坐下，云依见李毅还跪着，忍不住道：“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把那黄金好好留着，别这么随意就撒地上。”

　　挠了挠头，李毅站了起来。浮盈随后走了进来，身后的人拿着托盘和小饭桌鱼贯而入。

　　“浮盈，这以后也是跟着我混的人，他是老实人，别像欺负我似的老欺负人家！”云依调侃着，又对李毅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浮盈，是我们这的地头蛇，你以后也得学着当地头蛇，不然你就是第二个我，受她欺负啊……”

　　浮盈跺脚，“小姐！我怎么敢！真是冤枉啊……”

　　“老爷回来了！”外面有人高声喊。

　　云依神情一紧，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廊内，福身施礼：“女儿给爹请安。”

　　拉起自己的女儿，姬烈不再是驰骋疆场的威武将军，只是疼爱女儿的父亲，他朗声道：“依儿起来，爹有话要跟你说。”

　　他走在前，云依挽着他的手臂在侧，众人皆跟在身后，姬烈的眼神扫过李毅，皱眉道：“他是谁？”

　　心底一慌，云依连忙笑着：“因浮盈力气小，礼哥哥给我找了个老实有力气的人伺候。”

　　将军又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李毅，哼了一声：“他这样也算有力气？淳于的眼光不怎么样！”

　　云依拍着父亲的手臂，“像爹这样雄武有力的人世间哪儿找呢……不过给我找个放心而且稳妥的罢了。”

　　女儿的话总是好听，姬烈哈哈一笑，与云依一同进了书房。

　　两人相对坐下，姬烈打量着女儿，她出落得越发出挑，眉眼间也渐渐有了那个人的神韵，自己这一走，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万一有什么不测，她年即及笄又未定亲，将来可如何是好……

　　“爹，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云依被爹看得有些发毛，不知是自己戏弄林师傅被爹知道了还是跟礼哥哥出去逛街市露馅了。

　　姬烈挥挥手，众人从屋内退出，书房内只父女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