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汇集楼·三国》不笑也倾城

2、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
　　悬崖边，两人静静地站着。
　　风很大，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她向前跨出一步，崖边的石头顺势哗哗的滚下去，只是许久都不曾听到落地的声音。
　　万丈深渊。
　　女人泪眼婆娑地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男人。
　　周瑜，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想让我乔倩嫁给那个男人还是会随我一起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小乔……他有一丝丝的迟疑，我是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男人的。
　　呵呵，她苦笑，可是，你也不愿让我嫁给你。
　　泪还是落了下来，落在大红的嫁衣上，分外两眼。
　　自打你与孙公攻破皖城，我便对你芳心暗许，奈何你对我却总像对待一颗棋子般。只是我这颗棋子还是有存在价值的，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跟着我到这里来。
　　她坐了下来，其实她是不敢往下看的，因为不想死。
　　周瑜啊周瑜，你无可救药的聪明，却一点也不了解我。如果今天我从这里跳下去，你的这一仗必败无疑。
　　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跳下去的。
　　因为我爱你……
　　泪水越掉越多，嫁衣都湿了一大片，可是她却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爱情，爱情在这乱世之中算什么？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活的调味品，也或许会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笑料，却不能成为史书上一段佳话。
　　哭够了，哭累了，她将别在发上的红盖头扯下。
　　伸出手去让它随风飘走。
　　我的心就像这条丝巾，随风远去永世不回你身边，除非有一天，你能寻回它。
　　你放过我吧！即使我爱你爱得如此卑贱，却也想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场战争过后，我与你，就再无瓜葛。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也比现在的生活要好，敲敲木鱼，诵诵佛经，转眼已是百年，也好过在你身边度日如年。
　　看着她站起来，他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笑了。
　　不用担心我会跳下去，因为我不会跳，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怕活着吗？周瑜，你一辈子就抱着你的聪明生活吧！
　　火红的嫁衣随风舞动，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他才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呵，到头来，自己却成了卑鄙的小人。
　　利用你绝非我本意，我周瑜从攻破皖城之时，就对这个名为乔倩的女人一见钟情，只可惜生于乱世之中，不能将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只因家国稳定，方能许你美好的未来……

　　二、
　　据说，周都督大婚时新娘子没有蒙上红盖头；
　　据说，周都督的新娘子对这桩婚事很不乐意；
　　据说，周都督对天发誓今生只取这么一个妻子；
　　据说，周都督有了三个孩子；
　　据说，……
　　据说，……
　　据说，周都督要死了。
　　病榻上的他，面色苍白，似乎很痛，痛到直冒虚汗。
　　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苦笑，是啊，到时候了，到了他该走的时候了。
　　将自己的三个孩子叫至身边，交代着后事。
　　她在一旁听着，面无表情，也没有一句话。
　　自打两个人成亲，她就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话，已经整整12年了。记得上一次，与她讲话还是在悬崖边上。
　　将孩子打发走，他勉强坐起来。
　　小倩，我知道你恨我，如今，我先走了，你该高兴了。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也许，我该听你的，让你去长伴青灯也好过在我身边这般的过活。我死后，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照顾孩子们快快乐乐的长大。伯符也走了，如今我也要离开，再也没有人能照顾你姐妹俩……
　　我死后，就将我的骨灰洒到那个悬崖好了，生不能得到你的心，死，也得去追回来……

　　丧事一切从简，只是孙权给周瑜建了一个衣冠冢。
　　乔倩抱着骨灰盒穿着当年的红色嫁衣站在悬崖边。
　　自己的大儿子帮着她将骨灰洒下去，她方才大哭起来。
　　周公瑾，你生时让我过得这么不如意，现如今死掉也让我这么痛恨你！！！！！！！我的心，早在多年前已经死了，怎么追得回来？还追得回来吗？如果当年，我就这样纵身一跃而下，或许也不会有现在这么痛苦了，现如今倒是落了个神仙眷侣的美名，呵，我与你？看来，你的表面功夫做得真好，哪怕多年来从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却从没让人知道我让你过得不好！

　　奈何桥。
　　端起汤问孟婆，这汤当真喝下去今生所有的一切过往都不再记住吗？
　　孟婆点头。
　　他将碗放下，那我不想喝，我还想……去找回她的心。
　　你与她，注定没有缘分，又何必如此强求呢？
　　欠她的，他笑笑，人都是自私的不是么？哪怕不是自己的，却也想试着去抢到手。
　　孟婆掐指一算，算了半天，才笑笑，算了，不算了。既然不想喝，那就不要喝好了，你去投胎吧！！

　　三、

　　师父师父，天大的惊喜！！！
　　小沙弥慌张地跑到主持的房间。
　　什么惊喜？师父给小沙弥擦擦满头满脸的大汗。
　　就……就是念空师兄啊！他今天不傻了！他……他有跟我打招呼唉！而且是很聪明的打招呼噢，师父！念空师兄还记得我们所有人的名字……
　　主持长叹一口气，该来的终是躲不过。
　　疯傻了一十八年，醒过来的时候，刚刚好的，是今天。
　　唤念空过来，跟他讲了一堆有的没的。
　　念空笑，师父，18年来，我虽然疯虽然傻，可是我的心智是全的。
　　主持还在叹气，孽缘啊孽缘！！！
　　师父，我不懂你在讲什么……呵呵，念空傻傻地笑。
　　主持白他一眼，不明白就去想啊！想不明白就去死好了！
　　师父！！！念空喊，我过奈何桥前，孟婆说我与她没有缘份，可我没相信，这不，今天香客里就有她！所以，谁说我与她没缘分？只是时间未到罢了。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念空啊！为师劝你，如果你肯乖乖地呆在这里不去找她，你会活很久，或许会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也说不准。
　　位列仙班不是我的追求，我只希望能够找回她，念空微笑，师父，我命由我不同天。就算哪天，上天当真要我去死，只要能够找回她，我什么都肯做。
　　主持听后不再言语，既然无力劝阻，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说这位小师父，您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天了，有事吗？
　　小倩，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拉住她急切地问，虽然已经转过好几世，容貌也不相同，可是每一世，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出家人怎可对一个妇人动手动脚？
　　见他不松手，妇人叹口气，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念空笑笑，前面不远处的悬崖是我的葬身之地。
　　妇人再叹气几百年过去，不轮我转生多少次，与你的记忆始终抹不去，只可惜，命中注定，我与你不在有缘分。
　　念空不答话，只是将她拉到悬崖边。
　　每一世，我都与你错过，你为人时我为鱼，你为花时我为鸟。这一世，好不容易，我为人了，却是一个疯子傻子。许是我前世伤你太深，所以轮回七世，我才修成人形……
　　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她问。
　　沉默，因为我伤了你。许诺了你要娶你，却因为一座城，我轻而易举的将你送与了别人，让你成为别人的新娘。
　　是啊！她走到悬崖边上，那一世，我哭着求你，你是愿意让我嫁给那个男人还是可以随着我一并跳下去，你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你不会让我嫁给其他人。
　　那个时候，真的，心死了。我不是真的让你跳下去，我只是想要一句承诺，只要你说，我与你一起跳下去，我便会乖乖的与那男人结婚，只是你没有。
　　也许我们本身就是错误，在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办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不是。
　　念空打断她的话。
　　是！她坚持。前世，你比我早走12年，而现在，我比你早生了12年，我们都放过彼此吧！纠结了7世，也足够了，再多的恨，也经不起岁月的折磨。也或许，是我们都不够深爱彼此，所以才会一直错过。
　　念空摇头，拉过她的手问，如果我说，我们一起跳下去吧！去寻找前世被你遗弃的红盖头，你可愿意？
　　她吃惊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念空松开她的手，坐在悬崖边上。
　　我现在开始感受，前世的你，那个时候的心情。
　　念空转头看她，小倩，如果跳下去，可以去找回被我们丢掉的东西，我会跳下去。
　　像鹰那样，展翅飞翔。
　　如果这样，可以换回前世的那一条红丝巾，我愿意。
　　别人都说我太执着，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可以去强求，我却还是硬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是我错了吗？不，即使是错了，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背过身去，再多的花言巧语，也挽不回我们的过去，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我们没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那个当下去阻止事情的发生。就像现在，你18岁，而我却已经是一个30岁的少妇，结了婚，生了小孩，还有好几个老人需要养，也像前几次轮回，你是我手中的那朵花儿，或是我丈夫箭下的猎物，这些都在表明，我们，终是没有缘份。
　　他站起身，一点一点的往后退，我念空，不，我周瑜，对天发誓，我愿意，用我往后的轮回转世、用我对前世的记忆，来换取与她的恩爱，哪怕次次轮回都为生畜，哪怕换来的恩爱只有一世，我也愿意。
　　小倩，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会一直等着与你重逢的那个机会。
　　说完纵身跃下。
　　她没能拉住他。前世，她也是这样，哭着看着他，只是那时，心碎的是她；而如今，看着他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心碎的依然是她……
　　只为那一世的重逢，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