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熠婧未澜

2、下

　　我跟黄牛正闹着，扣辣递过来一罐可乐，“五熊，喝饮料。”
　　“谢谢哦。”我接过可乐。
　　黄牛见我手里有饮料，便又转身去忙自己的，休息室又恢复了安静。

　　手里的可乐罐冰凉。
　　这熟悉的触感。
　　那一年，还是那个少年，塞了一罐冰凉的可乐在我手里，“阿臻，你可以的，加油！”

　　我苦笑，用冰凉的可乐罐敲了敲自己的头，蔡宜臻，你今天真的很爱乱想诶！

　　演出正式开始。
　　其实我很喜欢看河岸的演唱会，因为场地没有露天演唱会那么大，所以表演者和观众之间可以有很多互动，大家一起玩乐，气氛很温馨，感觉更像是老友。
　　我站在后台，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直到工作人员远远地喊，“五熊，寒，要准备咯！”

　　起身准备上台，我却突然紧张了起来。
　　其实对于唱歌这件事，我一向都没什么自信。这次来做嘉宾，也是玩乐的成份比较多。
　　不过想到台下有那么多听惯了摇滚乐听到耳朵变叼的观众，我实在是不能不紧张。
　　紧紧地握着麦克风，手心一不小心就渗出了冷汗。
　　我调整好情绪，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打气，蔡宜臻，你要加油！
　　姐姐见我的紧张样，拍拍我的肩膀，安慰地笑，“安啦，练习过那么多次，没事的。”
　　我也响应一个微笑，定了定神走上那个舞台。

　　舞台上是昏黄的灯光，昏黄到近在咫尺的人也只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前奏响起，黄牛开嗓唱起了第一个音。

　　灯光，乐团，舞台。
　　这些熟悉的场景，让置身其中的我仿佛坠入了亦幻亦真的梦境一般。
　　仿佛我身侧还是曾经那个喜欢在舞台上大声问着“爱不爱我”的少年；那个会从台上冲下去把我从人群之中拉上来，塞给我麦克风要我唱歌的少年；那个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去修头发，修完招来更多嘲笑的少年。
　　那个让我以为我们就是永久的少年。

　　我晃神，忘记了该接的歌词。
　　姐姐迅速地接上了我的词，并偷偷用手肘轻轻地撞我。
　　模糊的幻影转换成真实的场景，我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于是又被黄牛亏笑场。
　　一首情歌最后被我们闹成的搞笑演出，大概这种永远没正经的风格，才叫强辩吧。

　　唱完歌之后我和姐姐一起站在台下继续看表演。
　　中场调音的时候，我无聊地眼睛在观众席扫来扫去。突然注意到人群中的那个身影。
　　那个扣着一顶棒球帽，刻意低调了的身影。那人眼睛一直盯着台上那个瘦削的背影不肯放开。
　　我会心地笑了，原来“樱桃姐”真的来了。

　　这种站在台下仰望着心爱的人，在台上沉浸在音乐里忘我歌唱的心情。
　　曾经我是多么熟悉这种心情。

　　这个夜晚有太多相似的场景让我不断地想起曾经那个少年。
　　曾经的那个，专属于我的少年。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地想起，所以这样源源不断涌入我脑海的回忆竟然让我舍不得从幻象里面醒来。

　　站在舞台上恣意欢唱的少年。
　　看着我因为羞红了脸而不敢抬头的窘迫样子善意地将电话号码留给我的少年。
　　递给了我一罐我整整好几个礼拜都舍不得喝掉的可乐的少年。
　　鼓励我尝试唱歌又邀请我跟他的乐团合作的少年。
　　因为害羞而踟蹰了一天才敢怯怯牵起我的手的少年。
　　会在开心的时候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受到他那激动心情的少年。

　　原来我们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曾经。
　　我现在能够回想起来的，全部都是让我想着想着就会笑起来的回忆。至于当初为什么我们要抛却那样疯狂的相爱，为什么头也不回地放弃了彼此，为什么会就此永不相问，我已经再也回忆不起来。
　　也不想再去回忆起来。
　　这是不是也爱的一种蜕变呢。
　　都说岁月会侵蚀回忆，可是它只是侵蚀掉了那些让人痛苦的记忆，把回忆塑造成了美丽的风景。
　　就像现在，我的记忆里面，只有一个英俊却略带青涩的少年，一段不成熟却无比美好的爱情。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演唱会结束之后因为某对恋人需要独处时间，所以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很识趣地统统走开。
　　午夜的街道寂静，突然我就不想这样坐车回家了。
　　“姐，我们就这样走走吧，”我摇着姐姐的手臂撒娇，“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夜景了。”
　　姐姐看着我撒娇的样子，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刘海，“好啦，都听你的。”
　　我开心地挽过姐姐，“姐你看，今天是下弦月耶~”
　　“不是看到满月才应该这么开心的吗？”姐姐好奇地问。
　　“可是就算今天是下弦月我还是很开心啊。”我笑眯眯地说。
　　“妹，”姐姐停下脚步深深地看进我的眼，“你今天真的有开心吗？”
　　我认真地回看姐姐，认真地回答，“有，姐，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姐姐明艳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你开心就好了。”

　　我和姐姐嬉笑着信步在午夜的街道，我招牌式的大笑飘得很远。
　　空中那轮弯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记忆中那个少年似乎出现在我面前，向我伸出双手，似乎在索取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拥抱。
　　我也向他伸出了我的双手。
　　但我无法再给他那个熟悉的拥抱。
　　只能用力地挥挥手。
　　再见了。

　　我曾经奋不顾身的爱情，我曾经恣意疯狂的青春，我曾经深爱的少年。
　　这个站在现在的我，想要跟那个留存于过去的你，说再见了。

　　就此，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