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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即墨这座城,田晋南并不陌生。作为齐国第二大城,根基正是由田氏一族所奠定。田晋南仔仔细细地将即墨城勘察了一番,在十数年的休戈时光中,箭楼已然破损,城外壕沟也几近填平,兵器库房中可用的器械更是寥寥无几。

      孤守即墨近四年,物资统一征调,安置老弱妇孺,整队编精,修理器械,加固城防,纵然日子不好过,但也勉强支撑了下来,如今又有了孟秋北的支持,田晋南不由一舒胸中怅然,更有了守城的底气。

      “将军,莒城有消息了。”

      “怎么说?”田晋南心绪绷紧。

      “立了田法章为新齐王。”

      田晋南闻言愣了愣,半晌才重重拍了一下书案,只说了一个字:“好!”

      “将军,那我们……”

      “自然是放出消息回应,还有……”田晋南微挑眉,“派一小队人趁乐毅不在,骚扰一下骑劫部,他必然来攻,乐毅肯定会制止,现下不能正面对抗他,为他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正午,骑劫部的猛攻维持了半个时辰,远处一道红云奔袭而至,天边响起了急促的鸣金之声。

      田晋南长吁一口气,同燕军对峙四年,还是深撼其战斗力之强。

      “密探传来消息,说乐毅在帐中大发雷霆,骑劫虽已服软,但极不忿,将军,明日还挑衅吗?”

      “一次足矣,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

      田晋南焦躁地在屋中转了数圈,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孤守即墨整整四年的日子,这种不伦不类的战争使得许多人都纷纷逃离,中军司马一个月报了两趟,再这么下去,怕不等乐毅来攻都要跑成一座空城了。

      “将军,现下怎么办?”

      田晋南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对中军司马招了招手,低声道:“去寻即墨东南五十里之外的广成子来——”

      “这……”

      “没办法的办法了,去吧。”

      “诺。”

      ……

      孟秋北和鲁仲连已沉默了许久,桌上的饭食撤了一道又换上了热的,只是谁也没有心情动筷。

      “秋北,你到底是一个商人,这种事情不要掺合其中。”

      孟秋北摇摇头,“仲连兄此言差矣,我这些年经商,多在燕国走动,论朝中贵胄,我比你熟,所以这次的事,由我出面妥当些。”

      “不行——”鲁仲连决然道:“若晋南知道此事,断然也不会应允的。”

      孟秋北陡然不语,四个年头过去了,田晋南还能撑多久?而自己还能撑多久?

      “仲连,我怕我等不了了。”孟秋北心上沉沉,眉间似压着一道高山,“你奔走列国之间,对即墨的事情比我熟,如今乐毅不肯退兵,这么相持下去,怕就怕即墨城中生变。”

      “你要相信他。”

      “是啊——我要相信他。”孟秋北自嘲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捏破了手中的蜡丸,将粉末混入酒水中,“既然仲连这般说,我还强争什么,这一爵是难得的齐酒,你尝尝。”说着话,孟秋北将酒爵递了过去,鲁仲连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盏茶功夫,鲁仲连瘫倒在地。

      孟秋北沐浴更衣,难得严肃地吩咐着:“取千金往燕而去,吕吉安你亲自驾车送鲁仲连去楚。”

      吕吉安心中一颤,“主东,你这是要去燕国做什么啊?”

      “讲故事。”孟秋北淡然地道。

      身卧病榻的燕昭王冷冷梭巡着满朝臣子。

      收到大夫上书是三日前,言之凿凿,乐毅按兵不动是想笼络人心,自立为齐王。

      太子在旁添油加醋:“若不是乐毅家小在蓟城,恐怕早就要自立了,如此狼子野心,父王应立即罢黜。”

      燕昭王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枯瘦的手指向了堂前肥头大耳的大夫将丌,“你有何话说?”

      将丌无畏地跨前一步,“臣此心可昭日月。”

      “可昭日月?”燕昭王从病榻上爬了起来,拄着手杖颤巍巍地走下堂来,和将丌面对面站着,神色肃然,“诸位又做如何想?”

      满殿大臣沉默以对,竟不知如何开口。

      燕昭王沉重地叹息一声,“下诏,封乐毅为齐王。”

      举座愕然。

      “子之乱国,齐国趁虚而入,烧我国都,毁我宗庙,乐毅变法,成新军数十万,为燕国一雪前耻,如今大业未成倒谣言先起,不过是一个齐王罢了,就连本王之位,让于他又有何妨?”燕昭王喘了口气,身后的太子骤然面色发白,“乐毅为齐王,齐国为燕国疆土,亦为燕国屏障,有何不可?若再有人妄议围齐之策,中伤昌国君者,杀无赦。”

      文武皆惊,齐齐唱诺。

      将丌被处死的消息在午后插翅而传,孟秋北听完之后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叹了叹,一跺脚,道:“走,回陈城。”

      燕昭王若不死,即墨燕军便无退兵之日。

      鲁仲连和孟秋北的反间计没有成功,但好在孟秋北本人亦无所损伤,鲁仲连不禁对他来去自如谋算无差的本事刮目相看,索性将后方一应琐事全部托付予孟秋北,自己只在各国之间奔波,谋求合纵。

      再到即墨的时候已是次年炎炎夏日,田晋南依旧站在城墙上远眺北方,见到鲁仲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何以这番颜色?”

      田晋南啧道:“可知现在即墨城中尚有多少人?”

      鲁仲连抱臂蹙眉,“看样子,三万人还是有的。”

      田晋南摇摇头,苦笑道:“若有三万,我能愁成这样?实话告诉老兄,如今只剩八千人罢了。”

      鲁仲连闻言大惊。

      “去年逃城最凶,磨了五年,大家都看不到未来,找了广成子做了场法事,总算是安定了人心,但乐毅实在太厉害——”田晋南指着城外一排排修葺整齐的坟,“这是去年燕军为百姓修的,春耕的时候还送牛送车,割稻的时候又有士兵来帮忙,这其乐融融的景象,搞不好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鲁仲连点点头,赞道:“乐毅果然一代名将。”话落伸手指了下坟前的大黑石碑,“血仇血战,报我祖先……这是你立的?”

      田晋南耸肩,“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倒盼着他爽爽快快来打一仗,一开战众志成城,别的也不会多想,可自去年至今,一场仗没打过,每日里寻思的就是怎么争夺人心,真是好累。”

      鲁仲连侧脸望去,不过五年时间,田晋南两鬓已生白发。

      “就算是难,也要守,都这么多年了,你同孟尝君一东一西为齐国保下了复国的根基,总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不然能怎么办?”田晋南幽然喟叹,两人沉默并肩站了许久,田晋南忽道:“我很想秋北,甚至有时候想,什么都不管了,齐国与我何干?天下人死活与我何干?横竖我只要他一个人。”

      鲁仲连呆立许久,嘴皮子哆嗦了好一阵子,“你们……”

      “嗯。”田晋南点了点头,“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半途而废也对不起他。”

      鲁仲连思绪万千,竟不知如何应答,烈日之下,广袤世间都被耀成了白斑,孟秋北那张又尖又小的苍白的脸缓缓升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那么悲伤。

      “秋北他……”鲁仲连艰难地开了口,“年前去了趟燕国,出逃的时候未遇狙击,昨日我接到吕吉安的来信,日前有刺客藏匿在陈城街头,秋北被刺了两剑……”

      田晋南倏然回身,死死地盯住了鲁仲连,“我不是说过,这些事怎么能将他卷进来?他……”一双手捏住了鲁仲连的肩膀,下唇咬出了血,“他……”

      “人没事,只是很虚弱。”鲁仲连面露愧色,“本以为燕国一事风头已过,所以将后方之事尽数托付给了秋北,现下若即墨守不住,定然会连累他……晋南,无路如何,你要打起精神,即墨之危一日不除,你同他一日难谈平安喜乐。”

      田晋南踉跄了一下,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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