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诀》漠落沙

4、人各有命

　　九月，洛阳。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故乡？哪才算是她阿锦的故乡呢？
　　庞大的商队引人侧目，骆驼背着沉重的箱笼，依旧缓慢的踏着脚步，驼铃轻响，节奏拖沓。带队的镖头是一个身形剽悍的大汉，他左手按刀，右手指向前方，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快看，前面就是洛阳了！”他看了看西斜的太阳，高声喊道：“大家加把劲，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城，莫要耽搁了老爷们的生意，咱们也好找个客栈休息。”
　　阿锦看着这些相处数月的人，豪爽的镖局刀手，温柔的女人，活泼的少女，甚至是刻薄的商人，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羡慕，此生若能平静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或许真的是近乡情更怯吧，脑海中不断浮现儿时的时光，虽清贫，虽遭受嘲弄，可是有母亲、有妹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心，亦是温暖的。
　　她的目光中有莫名的愧疚，母亲，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啊，可她的双手却是沾满了血腥。又是一个黄昏，她最终还是出手了，几十个镖局刀手还不足以让她放进眼里。阿锦跃身飞起，瞬即便到镖头眼前，镖头的惊讶之声还未发出，便已被阿锦扭断了脖子。人群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呆立当场，谁也没想到相处数月的弱女子竟是这般狠毒。只这呆滞的片刻，阿锦已抽出镖头的刀连杀数人，人群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商人和妇孺四散奔逃，无论逃往哪个方向，却都无一例外的逃不过十步便被一刀毙命。阿锦身影如同鬼魅，刀手们只能看到淡淡的白影，直至刀锋插进胸口，也不知阿锦身在何处。只有那红衣少女傻傻的看着这修罗地狱般的惨象，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阿锦一袭白衣胜雪，面容如她的目光一样清冷无双，身材高挑，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起一层披于脑后，她缓缓向红衣少女走来，若不是右手中还提着那滴血的刀，若不是她身后尸横满地，这景象竟像是天神一般。红衣少女对上她清冷却又略带不忍双眸，终于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她不明白安静淡雅的这位锦姐姐怎么突然这样！阿锦像是读懂了她的疑问，她略带无奈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人各有命！”刀却已插入少女心口。
　　两骑快马飞奔而来，在前的是一紫衫少女，少女回眸对身后之人高声喊道：“羽哥你快点啊！”身后之人没有策马而来却是猛拉马缰，马儿前腿高台，若是骑术不好怕是已被掀下马背。少女心中奇怪，策马到男子身边问道：“怎么了？再不快点城门都关了。”却见那男子剑眉微皱，淡淡的血腥味自西边飘来，他调转马头说道：“随我去西边看看。”
　　穿过一片不大的树林，只见近二百人死于此地，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血红遍地。看死者穿着竟然是西域人，地上还有骆驼的足迹，装载货物的箱笼，看来是西域的商人在此遇见了盗匪。男子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天一阁总阁便在这洛阳，是什么盗贼竟是如此嚣张？
　　“羽哥快来，她还活着。”紫衣少女抱起一个满身满脸血污的女子，惊喜的喊道。
　　男子快步走来，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忙去探她的脉搏，发现她只是晕厥过去并无大碍，想必是凶手以为她死了才逃过这一劫吧。
　　那女子悠悠醒来，睁眼便看到抱着自己的紫衣女子，她的神情蓦地一怔，惊讶、疑惑、迷惘，然后恢复惯常的清冷。然后他看到蹲在身边俊逸却又冷漠的男子，剑眉英挺，眼神竟有着与她一样的清冷，她问：“你们是谁？是你们救了我吗？”
　　男子说道：“在下游羽，这是小妹紫陌。”然后把刚才发现一切的过程说了一遍，语气竟是毫无感情。
　　“多谢两位相救。”那女子低垂眉眼，一脸感激之色，竟是想要起身行礼。
　　紫陌一把按住她，问道：“不必如此，请问你们从何来？又怎会遭此不幸？”
　　女子说道：“小女子沉凉玉，家父是高昌城内镖局镖头，此次全镖局护送这支商队前来中原，本是打算定居在此的，不想却遇上一伙盗贼，才遭此横祸。”
　　游羽问道：“你可知这盗贼是何来历？”
　　“小女子看到父亲身亡便昏厥过去，此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凉玉低头啜泣，悲悲戚戚，竟又昏厥过去。
　　游羽却是心中起疑：这些人全都是一刀毙命，看伤口倒向是同一把刀所为，怎会是一伙人？若是一人，要在短时间内杀掉近二百人，其中有四十人左右会武功，其他人也无一人逃脱，这要有何等功力和速度？怕是自己也很难做到吧。
　　他们带着沉凉玉回了客栈，然后吩咐属下葬了那些惨死之人，并追查骆驼和货物的去向，结果却一无所获。
　　第二日清晨，紫陌慌张跑来：“羽哥，那个叫凉玉的女子不见啦！”
　　游羽只是淡淡说道：“人各有命，随她去吧。”
　　“唉，昨天只见到她满脸血污，衣衫脏乱，想帮她梳洗她又不肯，不是说西域女子很开放的嘛！？”紫陌摇头叹气的继续惋惜：“唉唉、、我觉得她肯定是一个大美人，看眉眼都能看出来，可是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呐！！”
　　游羽却是背过身去，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