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十六章 盗宝 ...
-
既然那龙袍涉及到洛州城的存亡,就不是轻而易举能动的物件了。小侯爷失血过多,虽然人醒了过来,依旧是昏昏沉沉得只能静养,徐涛寻思了一阵,悄悄把五门卫副将伍禅和李昌一并找到一块儿,把那龙袍的来历说了一遍。他留了点心思,并没说出龙袍的具体地点,只推到了骆贤身上:“阿洛是怀王的心腹,知道放龙袍的地方。只是那地方机关重重,硬要开启,便立时玉石俱焚。”
伍禅自幼在塞北从军,自小兵一步步厮杀到领兵大将,对骆十八的作风没有半点忌讳,此刻便连连点头:“徐异人说得不错,龙袍的事比骆十八重要多了,别说她不是,就算她是骆十八,有这么一桩弃暗投明的大功劳在,王爷也会既往不咎宽大为怀啊!”
徐涛听他兴高采烈,把其中涉及的许多无辜人命轻轻一笔带过,李昌只一味地随声附和,心中不以为然,但又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不会为难骆贤,最后只能暗地里叹了口气,和伍禅细细筹划,如何取得龙袍,同时在城守营作乱时趁乱据住城池。
洛州自古就是繁华地方,如今太平岁月久了,更是人口稠密小民富庶。伍禅算计着一旦开战自己可以趁机揩许多油水,又可以把这罪名干干净净推在对手头上,几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徐天恩就在眼前,好和自己大战一场,徐涛与他对着洛州地图筹划清楚,就觉得整张书案都隐隐浸了血腥气味。
“伍将军,”他又仔细想了想,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虽说我们筹划的清楚,但洛州城这里鱼龙混杂,怀王肯把龙袍藏在这里,也说不准还留了什么厉害后手,如果单单是一个徐天恩,我们不如诱而杀之,如何?”
“怎么诱?”
“眼下我们正大张旗鼓地抓骆十八,不如就请徐天恩前来,就说骆十八负伤潜逃,可能还在洛州城里,请他前来商讨,到时候就伺机杀之,然后再取了龙袍,罪名一样是他担。”
“那——”伍禅犹豫了一会儿,并不很想放弃这个铲除政敌兼发财的机会,“如果他不来呢?”
“那我们就来个全城大索,到时候再去拿龙袍也不迟啊。”
“也好。”伍禅与他又商议了一阵,最后敲定了章程告辞。
按徐涛的计划,依旧是兵分两路:骆贤带人悄悄去取龙袍,而同时西平侯府以平靖小侯爷无法理事为由,请徐天恩一同来主持大事。他虽然谋划的清楚,却也知道城守营为徐天恩掌控多年,营里一多半早成了他死心塌地的死士,到时候不作乱是不能的了,只是但愿老天保佑,能让这场祸乱少波及一些无辜良民吧!
骆贤比起他更不存一丝侥幸,应允的同时就要求将顾三莲立刻远远送走:“怀王素来谨慎,那徐天恩后面肯定还有后招,到时候城里起了兵祸,顾大家就危险了。”
“据你看,怀王能有什么后招?”
“不知道。”骆贤回答得很干脆,“总归还是什么狠辣拼命的手段,你把四成楼的郝掌柜也一并监视起来,看他的动静吧!”说了这么一句,她就继续言归正传,细细叮嘱陈强如何安置顾三莲。
徐涛听她讲得极其周到体贴,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你知道体贴顾大家,怎么半分替城里这些无辜人命惋惜的意思都没有呢?他看不惯这样视他人如草芥的作风,但又了然自己是和一群无法无天的亡命徒一块儿,迟早也要做一样的勾当——他实在不喜欢骆贤,因为知道自己不久之后,也要变成同样的冷淡无情了。
骆贤无意理会徐涛的心思,一心牵挂的依旧还只有一个顾三莲,把那衣食住行一并都叮嘱完了,她自背后小包裹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五根金条和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那是她收拾出来预备逃命用的:“如果她一定不肯走,就把这个给她,告诉她替我收着,日后我离开洛州,就去找她。她不走,我不放心!”
正如骆贤所料,顾三莲果然不肯走。陈强因为不能泄密,最后只得将那小布包和骆贤说的话一并转给顾三莲:“顾大家,你要不走,阿洛也不能安心,不止你一个,就连方静,我们也打算让她和你一起走,不然到时候束手束脚,反而不好办了!”
“我明白这个道理,”顾三莲伸手接过布包,轻轻抚摸那金条上的字迹,她明白骆贤的心思,但事到临头却怎么也放不下,抚摸了一阵,她抬起头来,“能不能让我再见她一面?”
“那可不成,”陈强拼命摇头,“实话告诉你,阿洛那刀法太狠,重伤了平靖小侯爷,平靖侯府里的人都等着找她拼命呢,徐涛劝了半天,才勉强劝住了,为了不平生波澜,她才没过来,不然你不说,她也要见你的!”
顾三莲低低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她和方静当夜悄悄自洛水渡坐船离开,第二日晚上,徐涛在西平侯府就摆开了鸿门宴。而骆贤伏在正房屋顶上,眼见着徐天恩被簇拥着进了西平侯府大门,便几个纵跃,转向城东的徐府。
她记性很好,只来过一次,便记得清楚明白。悄无声息地翻窗进了徐家书房,她依照记忆在书架背面仔细摸索,终于摸索到一处小小的圆形凸起,那凸起隐在书架后面的细密的雕花纹路里,若非刻意寻找,绝找不出来。骆贤先是用力按了按,又试图拔起来,书架都纹丝不动,最后她指甲嵌进那凸点周围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缓缓转动凸点,只听咔嚓一声,那对面严丝合缝嵌在墙上的多宝格竟然朝外倒了下来!
看着露出的那个黑漆漆的通道,骆贤知道自己触动机关了。那通道设计的极其巧妙,倘若正确开启,多宝格只会平平移到一边,绝不会这样轰然倒下,摔成几截,伸手将刀抽在手里,骆贤悄无声息地进了通道——她生怕怀王另有准备,派人把那龙袍毁掉或转移,虽然知道眼前凶险,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骆贤的刀出门之前特地用烟细细熏过,故此刀刃也是漆黑一片,并不起眼,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在青石通道的第一个拐弯处停住脚步,她俯身听了听,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同时瞥见那昏暗的通道里有微弱的兵器反光,便静静贴在墙壁上等待。
前来察看的正是把守龙袍的几个小兵,虽然都是城守营的精锐,但与骆贤自然不能同日而语。骆贤轻而易举杀了个干净,同时知道兵刃交击的声音早给对方做了提醒,在第二个拐弯处飘身而入的同时,先把手里拖着的一具尸体运气丢了出去。
破空之声不绝,那尸体立刻被攒射成了刺猬。待声音稍止,骆贤毫不迟疑,提气便扑了进去!
弩箭声音再起,骆贤俯身提起地上的尸首当做盾牌,同时真气运到十成,笔直向尽头的弩手掠去。几支弩箭擦过她的身体,带起几溜血花,同时就传来一种奇异的痛痒,骆贤脚下毫不迟疑,她知道,倘若不在弩手装填完毕就杀入阵中,那自己不等毒发身亡,就会和身前这具尸体一个模样了!
骆贤几乎是合身连着尸体一起撞进了最前面的弩手怀里,她一刀捅进弩手的小腹,听见身边兵刃声响,另一只手就自弩手腰间抽了短刀出来格挡。通道狭窄,那许多精妙身法就施展不出,好在骆贤刀快身子灵巧,总能在对方砍中自己前先得手,就算一时来不及,也能让那刀伤在不紧要的地方。
如此挨过七八刀,那二十名弩手被骆贤彻底了结了性命。她拄着刀静静喘息了一会儿,咳出许多鲜血,又用短刀将几处箭伤处发黑的血肉仔细剜去,将血流不止的地方胡乱撒了些止血药粉,自尸首上扯了几段布条包裹了,骆贤将两支短弩上好弩箭,一手提刀,一手端着短弩,她轻轻推开了弩手背后紧闭的铁门。
里面是间小小的石室,那石桌上放着个华丽的木盒,正是那件龙袍。骆贤远远用刀挑了挑,觉得并无异常,便上前将木盒打进包裹,仔细背在背上,同时就有些疑惑:她上次是作为怀王心腹前来瞻仰,并没真正见识这里的机关守卫,此时真正交手,便觉得这里得手的太轻易了!
骆贤有心再仔细查看一遍,但胸口一阵阵发疼,同时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她知道被压制的内伤和毒伤将要一并发作起来,便再不迟疑,转身出了石室,沿着通道想要回去。
因为心里存了迟疑,骆贤出去时也就带了谨慎,自第一个拐弯处她连着拖出两具尸体来,运气一口气顶着两具尸体向前走,眼看着一步步走上阶梯,那第一具尸体已经露出头去,猛然间一阵炸雷一样轰响,一股大力传来,骆贤身不由己地自阶梯上摔下,眼前红光夹着股浓烟扑进来,同时就有血腥的稀烂血肉落在自己脸上——骆贤心里豁然开朗,自己遇到神机营的火器了!
这密道是个有进无出的死胡同,只能原路进,原路返回,怀王这个善后的法子虽然简单,却十分有效:那身带火器的死士十分隐秘,除非被人触动了石室的机关,否则绝不露面,只有徐天恩一人知道内情,而只要那盗取龙袍的人在通道里,想要抵御外面的火器,也一样千难万难,不说冲出去,只要将木柴火把一股脑丢进去,他就待不住了!
那些人十分谨慎,并不肯下来察看,只拉开守株待兔的架势等待,而骆贤深知火器的威力,只怕一露头就被打成肉酱,也只能抱着刀坐在通道里等待徐涛料理了徐天恩,前来支援。
然而她那内伤和毒伤,其实是不易拖得太久的,骆贤极力运气压制,也支撑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身上便一阵阵发冷发热,眼前发黑,同时口鼻中一起血流不止,五脏六腑更是仿佛一起翻转过来,仿佛有只猴子在她腹中开始大闹天宫的折腾。
骆贤早已惯于忍痛,但这一次痛楚似乎深入骨髓,同时又仿佛冥冥中烈火寒冰交错煎熬着她,她极力忍耐之下,也仍然忍不住悄悄吸了几口冷气,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金属轻响,她那手已经颤抖得拿不住刀了。
这个时候还不能死,骆贤颤抖着举起手,狠狠咬了一口,在手背上留下一个带血的牙印,借着这么点新鲜痛楚激起的清醒,她就把刀又紧紧攥在了手里——只要熬过这一关,她和顾三莲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她才不要死!
骆贤半清醒半昏沉的挨了近半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阵喧嚷,那兵刃交击声、马蹄声、惨叫厮杀声越来越近,风暴似的,很快把徐府也卷了进去。骆贤沉住气又等了一阵,等头顶那段杂乱无章的厮杀声停止了,才鼓足最后一点力气,自阶梯一步步向上。
因为居然无人进来探察究竟,让骆贤依旧疑心,故此她仍然按先前的办法顶了两具尸体在前头,第一具尸体被她顶出通道,直接无声无息地倒在破烂的多宝格上,没有一点动静。
在阶梯上竖着耳朵听了听,骆贤最后决定还是出去——就算有什么圈套,也总好过死在通道里!
将头顶那具尸体猛然顶出通道,骆贤提气纵身,同时就利利索索站在了多宝格上。书房早已面目全非,处处都是焦黑痕迹,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手里有的紧握火-枪,有的却是平靖侯府侍卫打扮,稍远处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太师椅上缓缓站起一个人,左臂空荡荡的,右手却提着把血淋淋的长剑,朝骆贤微微一笑:“小掌柜,你这盗龙袍的时候倒挺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