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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入府 ...

  •   洛州与淮州近在咫尺,不过三五日的路程,然而郑栖燕在家里闷得久了,存了个游山玩水的心思,总是借故拖延绕路,而李昌想到回了家里只能守丧读书,不能逍遥快活,也生了别样心思,有这么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领路,纵然一伙人身骑快马,每日最多也不过一百来里路程。

      这一日依旧是早早打尖歇脚,郑栖燕在胡柳镇里最大的馆子里要了一桌子酒菜,点手让骆贤坐在自己身边,示意骆贤先喝那碗乳白色的鱼汤:“这里就这汤做得好,你尝尝。”

      骆贤抿了一口,小脸上依旧无悲无喜:“好喝。”

      “那就多喝点,你就是吃得太少了。”郑栖燕并不以为意,这些日子她自以为已经摸透了骆贤的来历和脾性,知道她对吃喝衣裳不很上心,反而对刀枪马术还有些兴趣。这一点很对郑栖燕的胃口,也就让她对骆贤格外多了几分呵护。

      “眼看就到家了,”郑栖燕看了看骆贤,想起了一件事,就问李昌,“你打算给阿洛安排去哪里?”

      “哪里么,”李昌略一沉吟,“我本来想把她放到庄子里去,可那里人太少地方太偏,可放到府里,我瞧着她这样的性子,和那些丫头恐怕合不来。”

      “你屋里那些丫头,我看就没人能和她们合得来。”郑栖燕说得很是坦然,“我本来想把她带回去,但我府里是军法治家,只怕这孩子也呆不惯——阿洛,”她转脸问身边默不作声旁听的骆贤,“你都会什么活计?还是想学什么手艺?还是想读书?”

      骆贤想了想:“我会使刀。”

      “使刀?”李昌哈哈一笑,故意打趣,“菜刀?你师父是个厨子?可也不像啊。”

      “我师父么,”骆贤扬起小脸,是个一本正经的神气,可配上那张粉嫩稚气的小脸,就让人总能误以为是句玩笑似的,“是个屠户。”

      “屠户?”郑栖燕一笑,“我家里可没屠宰铺子,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干那样腌臜辛苦的活计。这么着,李昌,前几天园子里老张老寒腿犯了,想要找个帮手,不妨先让阿洛去帮个忙,再慢慢寻好地方安顿。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人也正派,只说是远房的小孙女,不会出什么闲话。”说着她微微低头,对上骆贤的眼睛,一副打商量的柔软口气,“阿洛,就烦你先委屈几个月,啊?就是在园子里给花草浇浇水,松松土,这眼看就入冬了,活计不会多,住的地方也清静干净,也没二门里那么多规矩。”

      骆贤对这些并不在意,只随便点头。郑栖燕给骆贤安排了个满意去处,把心事放下,一门心思照顾骆贤,给她布了几道菜,又招呼伙计将骆贤面前那碗凉了的鱼汤撤下去,重新置换。

      “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她将一筷子鱼肉夹进骆贤碗里,“我看你不太喜欢荤腥,就是太清素了,才长得这么单薄,多吃些,这个年纪可不能亏了自己。”

      李昌见她一派殷勤热络,对着骆贤几乎有些因假成真的姐妹情意,不由得暗地里窃笑。不料郑栖燕随后就又透露了几分自己的小心思:“阿洛,园子里的花草不用你多管,可园子里的后门你可得帮我看着点,要是有人擅自翻墙——”

      “我就一刀宰了他?”骆贤自汤碗上抬起头来,一派天真地问。

      郑栖燕大乐:“对,就宰了他!不宰了他,也阉了他!”

      李昌手一软,酒杯差点落地,他知道郑栖燕对他的小厮丫鬟们总想收买拉拢,只是不得其门,这回,他给自己招了个小暗哨回府了。但算算日子,他心底沮丧里又透出一丝快意,就算是倒霉,郑栖燕也得比自己先倒霉,先看了她的笑话再说!

      郑栖燕倒霉的日子,正是她回郑府的那一刻。在路上威风八面的郑二小姐一到郑家巷巷口便立时再无一丝嚣张气焰,悄悄到后门门房里换了衣裳细细梳妆打扮,她轻咳一声出来,头上已经多了顶帏帽,自小厮手里接过缰绳,她牵着马款款移步前门,在门口又停住脚步,想敲门,又不敢。

      李昌幸灾乐祸地上前亲自砸门:“老杨,老杨,二小姐回府了!”

      一个老军自门里探出头来:“二小姐回来啦?夫人正在堂上等着呢!表少爷,”他朝李昌道,“你也进来喝杯茶?”

      “我还急着回府,就不打扰了,”李昌对着立在自己身后一副柔顺模样的郑栖燕意味深长地一笑,“替我向伯母请安,哈哈!”

      他领着骆贤一干人回府,路上还不忘对着骆贤洋洋得意地显摆:“我早把路上的事让李义报丧的时候顺便告诉郑伯母了,没十天半个月,她再出不来了!她就是个纸老虎,阿洛,你可别听她的话啊!”

      正如李昌所说,郑栖燕七月二十九回府,直到了八月十一,才来李府见骆贤,神色上居然有几分萎靡不振的憔悴。骆贤已经在李府花园后一带三间小屋的小院子里安顿下来,郑栖燕替骆贤看了看,被褥用具都是崭新的,夹袄棉衣也都备齐了,更有个柴米具备的小厨房,尽可以自给自足。

      “还是简薄了点,”她伸手抚了抚骆贤的肩膀,只觉得这孩子还是骨节单薄分明,“我找个人来照顾你,怎么样?”

      骆贤摇头:“这样就好,我也不习惯人服侍。”

      “哎,我也不喜欢别人服侍,扭扭捏捏得没意思。”郑栖燕叹了口气,又揉揉骆贤头发,“洛州城里我就看你投缘,等以后挑个日子,咱们就拜把子吧!这个,”她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坦然地把上面粗枝大叶的针脚给骆贤看,“平州的风俗,拜把子一定要给样自己做的东西才能算是诚心,男送弓箭女送手绢,这个是姐姐自己做的,你可别笑话。”

      骆贤迟迟疑疑地不接,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我可不会绣花啊。”

      “要是不会,你就给我块白绢。”郑栖燕本来已经有些羞恼,听了骆贤的话就扑哧一笑,把手绢硬塞进骆贤手里,“咱们姐妹可真是半斤八两了,哎,我娘天天念叨我,说说学会了绣花缝衣就能讨丈夫婆婆的喜欢,我大姐学得比我好多了,姐夫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纳妾,所以我说啊,这样的法子能讨人喜欢也有限。”

      骆贤点点头,深觉有理。她读书识字习武样样比自己哥哥强,也每日习字想讨父母欢心,可骆寨主还不是照样把她送进了仙宗门?

      “再说,就算是不懂这些个玩意儿,又有什么要紧?”郑栖燕终于见到有人赞同,更是眉飞色舞,“顾大家名满天下,谁知道她的女红如何?”

      骆贤想了想,觉得顾三莲这些做的比郑栖燕好多了,两人简直不值得一比,然而她也并不说出口,只任凭郑栖燕独自滔滔不绝地倾泻烦恼。

      “哎,说了这么些时候,我都把正事忘了。”郑栖燕说了半晌,觉得口干,把小桌上凉茶一饮而尽,才想起真正来意,朝桌上一指,“那些个衣裳用具有李昌在,我也不用管,这些糕点是我府里做的,滋味和别处不一样,你且尝尝。再有,眼看就是中秋庙会,城里热闹得很,李昌替你告了假,你先各处去玩玩,八月十五,我带你去看场大热闹。”

      把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在骆贤手里,郑栖燕心满意足地走了。骆贤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怔,她解开细绳包扎的纸包,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透出来,正是八月里应景的桂花糕。静静嗅了会儿糕点香气,骆贤慢慢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糕点在嘴里被翻搅成小块,又被一点点咽下去,但依旧和往常一样,是个没滋没味的干巴巴味道。

      自三年前那一场险些走火入魔的凶险之后,她就再尝不出一丝味道了。冷热还是分的清楚,只是酸甜苦辣咸诸多味道都成了空白,就算空口嚼块大盐下去,她也只能微微感到一丝冰冷粗糙的咸味,再无其他。

      郑栖燕怜惜她年纪小,一味在吃食上关照她,却不知单就吃下去这一项而言,无论是鱼肉青菜,还是桂花糕大馒头,骆贤自己都分不出来。

      这样的缺陷骆贤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可这一次把嘴里无味的桂花糕吃下去,她却微微有些烦恼了:中秋就在眼前,可她再想自己给顾三莲找一个有好点心的去处,却是再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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