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尽》染紫

72、第七十二章 红喜被

　　端正地坐在喜榻上，云尽头顶着红色盖头，耳中听着外面嘈杂的喧闹声，唇向上扬了一下，自己终是嫁来了苍月教，那个男人让她心里不要再想着别的男人，却把自己嫁给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说让自己不要离开他，此刻却正与他的未婚妻如胶似漆地缠在一起。

　　无奈地叹息一声，云尽掀起蒙在头上的盖头，楠木桌上几盘子红彤彤的樱桃晃得人眼睛难受，轻轻放下手中红缎，她有些疲累地倚在枕上。

　　看似无心却有心，看似有心却无情。不要再奢求了，雁鸣山的日子是老天额外送你的，你应该学会知足，应该管住自己的心，陪他待上三年，之后或生或死。

　　外面的声音渐渐散了，裘敌进来时云尽早已摘了红盖头，冲他微微一笑，她嚅嗫道：“今晚，我们……”

　　目光扫过楠木桌子，见桌上的东西根本就未曾动过，裘敌端起一盘子樱桃走到她面前，“姑娘吃些樱桃吧，这是公子特意为你准备的。”

　　云尽点点头，伸手拈了颗樱桃送入口中，“林公子还真是有心，替我谢谢他。”

　　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裘敌伸手抓了抓头，然后笨拙地说道：“自从我跟随公子以来，从未曾见过公子对哪位姑娘这样体贴，就算是孟姑娘也未见公子这般上心，想来公子，公子应该是喜欢姑娘的。”

　　笑着眨了眨双眼，云尽调侃道：“夫君为何如此说，云尽是你的娘子啊。”

　　闻言裘敌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急忙摆手道：“苏姑娘莫要戏弄于我，公子闻了这话若是着恼，定会责罚于我。”

　　云尽一愣，歉意地笑笑，“我真的不知会给裘公子惹来麻烦，以后再也不会开你玩笑了。”

　　裘敌摇头道：“我倒并非是怕公子责罚，只是姑娘这些时日都未与公子说上一句话，……算了，姑娘好生安歇吧，天色已晚裘敌先行告退。”

　　含笑将裘敌送走，云尽盯着桌上的樱桃出了会儿神才脱去身上累赘繁琐的大红嫁衣，清洗一番后直接钻进了暖和和的被窝里。

　　想到爹爹明日就要离开，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接着她又想到周远峰、付冰语、李碧儿和那些总是给她温暖的人，最后又想到了萧月明，无意识地皱紧眉头，她觉得这次回去以后萧月明似乎变了，虽然她说不出他哪里变了，但是他给人的感觉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萧月明虽然武功不错，却绝对不是林沉渊的对手，可是那日晚间他说要将自己夺回身边时是那样的笃定，似乎根本未把林沉渊放在眼里，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听大师兄说武林大会后，他是在回天水门的半路上遇到萧月明的，那么那晚他走了以后的十数日到底去了哪里？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太多的事情让她想不通，烦躁地扯了下头发，却突然听得一个细小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腾地一下坐直身子，看到来人是林沉渊时她又将一颗小脑袋低低地埋在了胸口。

　　他一头墨发散在背后，身上只着了件薄衫，现在已是初秋时节，夜晚寒凉，他却似并不在意，踱到云尽床前，笑意盈盈地看了她半晌，突然伸手抬起她下颌，接着唇便吻了上去。

　　她也未挣扎，直觉地用手臂环住他颈子与他拥吻在一处，过了良久，林沉渊抿紧双唇离开几乎要窒息的苏云尽，他盯着她，却依旧不发一言。

　　云尽则继续将脸埋在胸前，也不出声，二人如此僵持片刻，林沉渊嘴里逸出一声轻笑，脸上表情宠溺十足，“苏云尽，在我面前你总是这般傲气，是因为你深知我心里有你。”

　　扑进他怀中，云尽低声回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但你既然肯宠我，我若是不做些恃宠而骄的事岂非对不起你。”

　　唇边绽出放纵的笑颜，他拥着她静静待了一会儿，忽然将她抱起向榻内移了些，自己又脱了外套挤进那一床大红喜被里。

　　“我已和娘商量过了，明日你搬去凝华园居住，顺便还可以跟我娘学习些毒术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你那轻功，以后每日卯时我会去凝华园督促你练习。”

　　往他怀里靠了靠，云尽闭起眼睛道：“你，是从孟姑娘那里过来的？”

　　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见她又恢复了沉默不语的状态，他急忙接道：“我没碰她，给她吃了些药就过来你这里了，嫣然再待些时日也该离开，到时我就可以像在雁鸣山那样时时陪在你身边。”

　　黑暗中传来她轻轻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你和孟姑娘已经定下亲事，早晚都要迎娶她，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碰她。”

　　她咬了咬下唇又低声说道：“我不在意的，如果你想要我，我也随时都可以给你。”

　　他重重哼了一声，开口时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不在意？我倒是希望你在意。”

　　苏云尽未再言语，只是再度往他怀里蹭了蹭，心中却想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去了，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第二次洞房花烛夜。

　　第二日醒来时林沉渊早已不知去向，她简单拾掇一番，就被两个侍女请了出去，随着她们来到前厅，父亲正与司徒清对坐而谈，苏令武见了她脸上立刻露出关切和不舍之情，她也急急上前抱住父亲倾诉离愁别绪。

　　送走苏令武等人，宋翔飞带着她去用了午膳，午膳过后又被他带着去了凝华园，到了门前宋翔停住脚步，隔着门板运气喊了三声夏婆婆。

　　良久之后紧闭的朱红漆门应声而开，一个满脸皱纹的慈祥婆婆出现在二人面前。

　　宋翔飞恭敬地唤了声夏婆婆，那老婆婆呵呵一笑，转头看向苏云尽，“这就是小少爷昨日说的那姑娘吧。”

　　话刚说完，婆婆一双眼睛定在苏云尽脸上竟似移不开般，宋翔飞轻轻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夏婆婆用手指着苏云尽，神情中充满了惊喜，“你不是去年那个在凝华园外等了小少爷一整晚的姑娘么，哎，老婆子那时见着姑娘就很是喜欢，小少爷现在又让姑娘住进凝华园，看来他一定是对姑娘动了心思，这样好，这样好，老婆子看着也高兴。”

　　云尽十分尴尬，见宋翔飞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也全是好奇，急忙说道：“夏婆婆，我姓苏名云尽，您以后叫我云尽就可以，至于我和林公子，我们，我们之间没什么的，他的心上人是孟嫣然，就是和他订亲的那位孟姑娘。”

　　夏婆婆笑了笑，猛摇着头表示不赞同，“小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他，他心里若没你，怎会苦苦央求小姐让你住进这个园子，还有那个姓孟的姑娘老婆子不喜欢，人虽漂亮，性子却实在狠毒。”

　　云尽刚要开口与夏婆婆说清楚，却被宋翔飞从身后悄悄拽了两下，“苏姑娘，你就承认了吧，既然夏婆婆说沉渊喜欢你，他心里就一定有你，婆婆说孟姑娘不讨人喜欢，她就一定十分让人厌烦，婆婆看人很准的，从未出过差池，怎会在你这里失手。”

　　闻言，云尽无奈地点了点头，见到夏婆婆在听了宋翔飞的话后顿时将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她唇边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夏婆婆踏前两步，熟络地拉住云尽的手，“姑娘快随老婆子去看看小少爷为你安排的住所……”

　　被她拉着向前走了两步，云尽回头看了眼宋翔飞，眼中充满疑问。

　　宋翔飞冲她摆了摆手，“凝华园是教中禁地，除了教主和沉渊其他人是不得随意入内的。”

　　云尽一愣，未待她有所反应已被夏婆婆拉着踏进了凝华园，立在原地的宋翔飞双眼中全是不解，沉渊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苏云尽了？

　　夏婆婆拉着苏云尽向凝华园深处走去，经过一片翻耕整齐的园地时，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少爷这性子是随了小姐了，从小就那般淡漠，没什么在意的也没什么看重的，他现在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为了小姐和姑爷，他对姑娘这般上心老婆子可是头一次见到，若说他心里没姑娘，打死老婆子也不信。”

　　指了指眼前这片园地，夏婆婆又道：“前些时日他回来教中都未曾歇上一歇，立刻将这里全中上了紫樱种子，他中那种子时脸上的笑容老婆子这辈子都没见过，我猜想姑娘一定爱吃樱桃吧。”

　　放眼凝望眼前这片宽敞的园地，云尽在心中想像着那一树树紫樱长成时的繁华景象，眼中有泪水慢慢隐现，或许是自己误会他了，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许只是这喜欢抵不过他图谋的那些东西，却并非是不喜欢。

　　低低叹了口气，云尽亲昵地挽住夏婆婆的臂弯，“夏婆婆，您放心，他若真的喜欢我，我定不会负他。”

　　满足的笑容在夏婆婆花样的脸上漾开，她拉着云尽继续向园中深处走去，“小少爷从小就喜欢安静，所以他住的屋子与我和小姐隔了些距离，现在他把自己的住处让给你，在外面住可不如凝华园内这般清静了，唉，照老婆子的说法，你们若是彼此有意就早早将喜事办了，住在一起岂不更好，还可以早些为林家开枝散叶。”

　　云尽脸上一红，轻轻摇了摇头，也未与她说自己和裘敌之事。

　　夏婆婆见她一副害羞的模样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寻思着姑娘家脸皮薄，也就不再谈论此事，只是一双眼睛却笑眯成了月牙状。

　　二人继续前行，转眼间远远窥见的一方湖泊已呈在眼前，湖泊不远处是一排整齐伫立的屋舍，云尽仔细看了下，那排房舍共有七间屋子，夏婆婆用手指着最左侧的一间，脸上依旧笑容满面，“那就是小少爷的居室，姑娘以后就可以天天住在那里了。”

　　接着又指着最右侧的那间道：“那是我们小姐的屋子，旁边是老婆子住的。再旁边那间是会客厅，凝华园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客人，那里反倒成了小少爷陪小姐下棋、做画的消遣之地。它旁边是厨房，晚上老婆子一定要多做几道拿手好菜给姑娘接风。挨着厨房的是杂物间，倒数第二间是小少爷的练功之地，这孩子从小就十分刻苦，在那屋子练功一练便练到什么时候，有时甚至整月整月地将自己关在那屋子里，看得老婆子心疼啊。”

　　夏婆婆叹了口气，眼角已有些湿润，“不过现在好了，小少爷武功已成，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苦，如今又有姑娘伴着他，他就是受了苦，姑娘心疼他，他也不会觉得苦。”

　　云尽微微一笑，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乱臣贼子果然不是好当的，也不知他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将武功练到今天这种地步。

　　神思恍惚间二人已来到右侧第一间屋子前，夏婆婆抚着云尽的手道：“我们小姐性子有些冷，对谁都冷冰冰的，你也不用在意，进去与她问过安就是，小少爷喜欢你，小姐自然也会喜欢你。”

　　云尽点点头，随着夏婆婆一道进了右侧第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