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尽》染紫

4、第四章 把身替

　　睁开酸涩的双眼，照雪迷茫地看着上方颜色清雅的簿纱帷幔，这是什么地方？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一番却委实记不起自己在怪林中昏倒以后的事情，不过想来应是被路过之人所救，只不知自己现在却是身在何处。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似是杯碗落地之声，照雪微微皱眉刚想起身看个究竟，手已被紧紧握住。

　　“师姐你可是醒了？”声音哀哀婉婉，柔柔凄凄，“师姐你莫要吓碧儿，碧儿可是看得真切，师姐你刚刚明明是睁了双眼的。”

　　叹了口气，哀婉之音再起，“师姐你醒了却不愿讲话莫不是还在记恨林公子，师姐你此次得已保全性命多亏了苍月教，那林公子好说也是苍月教的人……，唉……，师姐你这样一个通透之人，不知为何却偏偏看上了林公子，依碧儿所见那林公子相貌身家虽属上乘，人品却委实是上不得台面，……”

　　照雪初醒，精神委顿，听得那自唤碧儿的姑娘口中滔滔不绝，竟未有停下的迹象，心下甚是着恼，窥着女子说话的空档，她淡淡应道：“多谢姑娘相救，但在下可并非你口中的师姐，想来姑娘是认错人了罢。”

　　碧儿一脸错愕，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哭腔，“师姐莫不是因着碧儿刚刚提及林公子，引了师姐伤心处，碧儿知错，便再也不提林公子了，师姐却万万不可这般……不可这般作贱自己。”说罢碧儿抬袖拭泪，样子甚是楚楚可怜。

　　看着碧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照雪心下过意不去，柔声道：“碧儿姑娘，我……我真的不是你师姐，我也不知如何和你说清楚我是谁，我……。”

　　碧儿停了拭泪的动作，定定看了照雪片刻，突然脸现喜色道：“是了，是我糊涂，师姐被吐斯沐那苗疆怪老儿掳走，想来定是中了他的前尘尽断蛊才不识得碧儿了。”说到这里碧儿早已由悲转喜，满脸的欢欣喜悦让照雪一度以为刚刚那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子只是自己脑海中生出的幻像。

　　“前……前尘尽断蛊。”照雪蹩脚地重复着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名词，只想安慰下小姑娘，怎么又扯出个前尘尽断蛊，前尘尽断蛊？那又是个什么玩艺？

　　“师姐不要担心，那前尘尽断蛊也不过是叫人忘了前尘往事，对师姐来说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所幸师姐被人所救终是回了天水门，否则……唉，师姐好生歇着，碧儿这就去禀了师父，自师姐被那怪老儿掳走又被苍月教的人送回，如今又在床上一躺数日，这中间的曲折不提也罢，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可是苍老了许多啊，现下若是闻了师姐醒来，定会欢喜非常。”说罢细致地为照雪掖了被子方才出去。

　　躺了数日？怪不得照雪觉得虚得很，和碧儿这样一番应对下来已觉疲累异常。

　　静静闭眼歇了片刻，闻得杂乱的脚步声渐近，想是那碧儿口中的师父来了，房门轻启，待照雪睁眼时一个面容慈祥却又不失威严的老者已在床前坐定，随老者前来的几个男女，清一色的白衣长剑，均恭敬有加地立在老者身后。

　　慈祥老者如炬目光透着万分怜爱，轻轻握住照雪腕子，情真意切激动不已地道：“孩儿，爹爹已听碧儿说了，这样也好，有些东西忘了也是好事，孩儿不必忧伤，这次是爹爹疏忽了，今后爹爹便是拼了老命也定要护孩儿周全。”

　　身后众人见老者神情悲切，齐齐唤了声“师傅，以后我等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再让师妹受半分委屈的。”

　　慈祥老者刹时间老泪纵横，心中甚感欣慰，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随后众人又是关心询问又是柔声安慰，气氛十足，完全未给照雪说明的机会，再过片刻，老者慢声道：“尽儿方刚刚醒转，定是虚弱无比，让碧儿喂了你吃食，快些歇了吧。”

　　众人这才随老者离去。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照雪心里虽然焦急，无奈身体实在虚弱，心中盘算只能等着明日体力恢复些再与他们解释清楚。

　　苏云尽，天水门掌门苏令武独女，天水门众人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苏大小姐是照雪的新身份。

　　自从那日醒来被误认做苏小姐以后，天水门众人任照雪把嘴皮磨破也不肯相信她不是苏云尽的事实。自此她心中一直深深纠结着一个问题这天水门的众人是何等之眼拙，抑或是自己和那苏大小姐莫不是如了同胞姐妹一般相像，天水门众人竟无一人生出一丝一毫的置疑，除碧儿有一次提及这前尘尽断蛊可真是个奇妙的玩意，生生将师姐那火爆性子弄成如今这般婉约，委实神奇得很。

　　照雪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顿时如二月春雷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她眼中闪着崇拜的光彩看向碧儿，内心是既激动又紧张，终于有人惠眼识真人，对她产生怀疑了。

　　哪知碧儿很是鄙视地瞪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师姐又要说自己不是自己了对不对？”

　　迎上照雪无限期盼的眼神，碧儿神秘一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哼哼，师傅说前尘尽断蛊正是能让弱变强硬变软的妙物。”

　　照雪气结，拉住转身欲走的碧儿说出了最新发现的可以证明自己不是苏云尽的有力证据，“我不会武功。”

　　再次迎上照雪无限期盼的眼神，碧儿表情狠戾地道：“吐斯沐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把师姐的武功也给废了，师姐你不要伤心，师傅说若再碰上那死老头定当格杀勿论。”

　　自从照雪醒来后，哦，不，应该说是自从苏家云尽大小姐醒来后，天水门众人定是要日日前来关怀安慰，扰得照雪好生心烦，众人都道云尽小姐中了前尘尽断蛊后真真是把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其实是因为照雪三番五次的解释根本没有人肯信她才懒得再多言。

　　碧儿日日陪在身边，两人渐渐也生出了几分姐妹情意，听碧儿说真正的苏小姐当初被苗疆那吐斯沐怪老儿掳去后，江湖密传苏家大小姐已被怪老儿所害，更有人信誓旦旦称自己亲眼所见那怪老儿屠杀苏小姐全过程，甚至还验了尸身，证实确是天水门苏云尽小姐。

　　说到这里碧儿一副郁郁之情，那人简直一派胡言，幸得师父未曾信了他，仍派人在苗疆一带继续寻找，也幸得师姐福大命大，偏生遇见了苍月教的人，才有惊无险地回了天水门，让碧儿得已随侍在师姐身边，以报师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至于吐斯沐为何要掳走云尽小姐，碧儿的说法是她也不知，只道月前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天水门众人忽然闻得师姐房中似有打斗之声，待众人赶到时哪里还有师姐的影子，地上躺着身受重伤的师傅，见众人赶来叫喊着让大家不要管他快去追踪歹人，门中众人依言追了出去，此时的吐斯沐却早已挟着苏云尽几个漂亮的纵落后消失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吐斯沐是邬聙国第一大教莲真教副教主，邬聙国地处苗疆世代臣服于浚梁，天水门与莲真教又素无怨仇，吐斯沐为何跑到浚梁国来掳走云尽小姐大家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过得几日江湖中疯传一直不得其踪的武林至宝混灵珠原来却是在莲真教中，吐斯沐杀了风教主偷了混灵珠来到中原，不知为何又掳走了苏云尽，至此，江湖中人纷纷在心中暗自揣度其中的关键，一些不安分的眼睛更是在暗处悄悄注视着天水门。

　　听了碧儿对苏小姐被掳之事的讲述，照雪心里松了松又紧了紧，随即又松了松，看来那真正的苏小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起初照雪心里委实不踏实得很，冒名顶替虽不是自己所愿，心中却仍是觉得对不住那真正的苏小姐，现下一揣摩碧儿的话，应是那苏小姐早已被奸人所害，自己继续冒名顶替下去却也不再觉得对不住人家，旋即又想起那些日日前来献殷勤的各位师兄弟，其中虽不乏为着前途而来的，却也有些是真心而至的，还真是枉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随后一转念，如若不是自己冒名顶替怕是有些人要狠狠地伤心一把了，不提那些个师兄弟，只说那苏老爷子可真真是个疼女如命的主，想到这些照雪心里便也稳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