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尽》染紫

19、第十九章 欲双飞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又行了几日，眼看再有个把时辰就能到得天水门，自从那日林沉渊在客栈中小露了一手，碧儿就未曾再提起过逃走之事，便是唠叨的次数也不似从前那般频繁，云尽更是乖觉得很，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自己的手也如那大汉一样不知怎么就没了。

　　从苍月教到天水门一路行来，开始时他们还只是寻着小路走，碧儿说了逃走之事后，便尽是拣了大路走，云尽眯眼看了看前方驾车的黑衣扑克脸大汉，心里暗自思量那日自己和碧儿在车中说此事时林沉渊正在另一辆车里，后来一直到客栈也未见这大汉与林沉渊单独说过话，想来定是林沉渊武功高强，耳目的聪灵度自然要比寻常人高很多，因此听到了她和碧儿的讲话也不奇怪，如此说来他那日所为应是想给自己个警告了。

　　就在想得入神之际，一骑踏着滚滚烟尘从后方狂奔而至，到得近前方才看清竟是多日未见的马二，怪不得自那日离开客栈林沉渊便故意放慢了行进速度，本来只需十日的路程却拖了个将近二十日，原来是在等她这准夫君马二。

　　云尽扒着车窗对他展颜一笑，马二礼节性地略一点头，直接钻进了林沉渊的车厢。

　　马二行了礼，开口说道：“公子，苏姑娘的箱子已被我派人送回苍月教。”

　　林沉渊略一点头，问道：“百花宫现今实力如何？”

　　马二答道：“不足惧。”

　　林沉渊闭了眸子，又低声吩咐他几句，才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马二从林沉渊车中出来，直接来到云尽车前朗声说道：“苏姑娘可容在下叨扰片刻。”

　　云尽掀起挡在车前的帘子，爽快应道：“马公子请上车。”

　　马二也不客气，利索地进了车厢，当即抱拳道：“公子让小人给苏姑娘带句话。”

　　云尽愣了愣，林沉渊明明就在前方的车上，有话为何不自己讲却要让马二传给她听，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水门即刻便到，公子说尽量不再与姑娘私下见面，望姑娘记得答允公子之事，公子自会如了姑娘的愿……”

　　马二顿了顿黝黑的脸上竟起了一丝微小的红晕，“公子还说成亲之后会带姑娘去莲真教寻求解蛊之法。”

　　云尽微一沉吟，展颜道：“好，我知道了，请转告林公子放心。”

　　听了苏云尽的回答，马二也不罗嗦起身下了马车。

　　到天水门时已是傍晚时分，掌门苏令武见众人旅途劳顿便嘱众人早些歇了，婚期之事可明日再议。

　　躺在温暖的床上，云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松软的棉被中，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可是此刻却只觉得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办法想任何事情，什么也不想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茫然彷徨的情绪如借着风势的火苗越蹿越高。

　　这种放空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绝望如凶狠的魔鬼肆虐地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直到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才将她从万丈深渊中拉回，云尽微怔了一下，刚刚已给爹爹问过安小叙了片刻，这么晚难道是林沉渊不成，可是他明明说过尽量不会再私下见面，难道是自己的理解有误？想到这里便更是怔忪地盯着房门不敢动弹。

　　门外之人想是站得久了，见没人应门敲得也越发急了。

　　云尽想了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若真是林沉渊自己不开门他也定是要闯进来的，方打算下地应门，门却已被狠狠地一脚踹开，周远峰纵身一跃来到床前，细细将云尽看了一遍，虽然确定她没事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云尽瞪圆双眼看着一脸关切的周远峰，心里却轻快了不少，“师兄，我没事，就是睡得沉了些。”

　　周远峰别扭地立在床前，“这么久不应门我以为你出事了，所以才……，赶了许多天的路，想也是劳累得很，师妹还是好生歇了吧。”言罢便欲离去。

　　眼急手快地拉了他的衣裳，云尽满心期待地问道：“师兄找我有事？”

　　衣服被她拉住，周远峰只得停下脚步，转头道：“也无甚要紧事，就是想问问师妹这些时日功力可有落下。”

　　“啊？”云尽一时无法消受他的话，只能吃惊地张大嘴巴，难道自己的理解能力已经完全退化了，从她平日的观察来看大师兄明明是喜欢她的啊，就在刚才她看到进来之人是周远峰的一刹那，心里竟然升起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如若大师兄要带着她私奔，天涯海角她也随他去了，反正她想回到那个世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箱子不过是她和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不要也罢，至于什么血玉、混灵珠更是与她无关。可是，可是大师兄竟然问她功力可有落下，这是什么情况啊？？？

　　松开握着他衣摆的手，云尽平复了一下悲愤的心情，略带期盼的目光从周远峰被她看得有些微红的脸庞上缓慢移开，咬牙道：“师兄该不会是想让我明日三更便起床练功吧？”

　　周远峰也似乎感觉到了云尽语气中的不善，尴尬地咳了咳，道：“师妹，我知你并不想嫁给马二，……”

　　快速把目光调向周远峰，此时他的脸却比刚才更加红了，看到云尽眼中的些许希翼，周远峰呐呐接道：“可是这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做儿女弟子的自当遵从，只可恨那林沉渊，马二明明是他的下属，如若未得他允许马二又怎敢私自救下师妹，便是报恩师妹也应嫁给林沉渊才对。”

　　听完周远峰一席话，云尽恨不得白眼一翻直接昏厥过去，敢情大师兄以为她不想嫁给马二是因为惦记着林沉渊，暗自咬碎一口银牙，云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师兄我们私奔吧。”

　　周远峰惊疑的目光足足打量了她一刻钟，感觉到他内心有些挣扎，云尽激动地继续下猛药，“以后我与师兄一起天涯海角双宿双飞，过那种便是神仙也要羡慕的日子，可好？”

　　周远峰本来就已发红的面颊，此刻更是红了个彻底，额角渗出的丝丝细汗明显表现出内心的摇摆不定，但最终他只是握紧了拳头，坦然地看向苏云尽，“师妹，明日我便与师傅说既是报恩理当嫁给林公子才对。”

　　此刻苏云尽只觉得五道天雷自头顶噼里啪啦的直劈下来，因过于惊讶张大的嘴巴怎么也无法合拢。

　　“师妹，你先莫高兴得太早，只不知师傅可会应允，林公子又会如何计议。”说到此处周远峰声音里已有了悲苦之意。

　　我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像是很高兴吗？云尽只觉胸口一窒，似有一团东西堵在那里怎样也无法让它喷薄而出，心中便越发烦闷，“师兄，刚刚那些话万万不可与爹爹说，其实这几日一路行来，我对马公子也生了几许好感。”

　　讶异地看着云尽，周远峰有些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师妹，方才明明……”

　　“师兄，是我糊涂了，我只是嫌那马二身份低微，仔细想想，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会在意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话已至此，二人都不再言语，周远峰静静站了一会儿似还有话要说，挣扎半天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便出去了，云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感无限憋屈，这人怎么就木讷得如长在原始森林中的万年古木啊，要是七师弟在该有多好，她不甘地捶了两下墙，怎么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爹爹派出去做事了呢。

　　被周远峰这样一搅，云尽一夜未曾睡好，第二日只得顶了对乌光铮亮的黑眼圈去听爹爹与林沉渊商谈她和马二的婚事。

　　刚一入得屋内，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向她射来，毫不在意地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她悄眼看了下七师弟与小师弟平时所站的位置如今却是空着的，心中顿时怅然若失，云尽低眉敛目地立在苏令武身旁，百无聊赖地听着爹爹与林沉渊的谈话，两人所讲的内容十分形式化，无非就是些客套语，然后商定一个大家都觉得满意的黄道吉日，如此她与马二的婚事就定在了三个月后。

　　婚事议定林沉渊便欲告辞，无奈苏令武好客异常，偏是要留他们再小住几日，林沉渊只得把离去的日子推到了后日清早。

　　厅中众多天水门女弟子闻得林沉渊会再停留两日脸上都露出了欢欣雀跃的表情，只有立在苏令武身旁的苏云尽心中闷闷不乐，恨不得他快些离开，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