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旧日浮光》蓉岛

1、chapter01

　　顾言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个不知名院落，有一堵花墙，整幅墙壁上攀满了蔷薇花，摇摇曳曳开得正艳。一道小小的喷泉自墙壁上方的小孔流出，沿着细长的花藤分成数道支流，缓缓汇聚到底下硕大的水池里，荡起细细涟漪，折射着将近黄昏的暖橘色日光，一圈一圈在水面荡漾开来。
　　有名女子站在水池边，月白色的旗袍将她姣好的身段显露无遗，黑发被盘在脑后，只有几缕碎发不安分地垂落到耳旁。
　　她身旁有位青年与之并肩而立，面容隽秀英俊，一双凤眸尤为清魅出众，唇边有笑容浅浅淡淡，衬得脸庞温柔至极。
　　…… ……
　　闹钟铃声欢快响起，伦敦时间8点30分。
　　言晞睁开双眼，照例赖床十分钟，才赤脚下床，灌下一大杯凉开水。
　　外头春意盎然，千树万树梨花开。房间内却是窗帘紧闭，将一派好景致隔绝在外。
　　都说梦中的事物醒来后就会忘记，但于她并非如此。脑子越发清醒，梦里的那个院落和那两个人就越发清晰地在眼前萦绕。
　　有十年了吧。
　　院子，年轻女子，和青年。
　　从十三岁那年开始，总是反反复复做着关于同样景色同样人物的梦。本来以为是自己心中的幻象，可是梦中他们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清晰得可怕，犹如自己也身在其中。
　　那名年轻女子，当初在梦里看见她面容时，着实吓了一跳。
　　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仿佛镜子中的自己。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言晞深深怀疑也许是前世的自己尘念未了，故此托梦于今世。
　　梦境中，有人称她“苏小姐”，而那名青年叫她“婉兮”。
　　苏婉兮。
　　《诗经•郑风•野有蔓草》中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真是个好名字。
　　是该说人如其名？可是言晞与她相貌极之相似，却以平凡无奇的“言晞”二字为名。
　　怎能与她相比，那可是个连名字都有故事的女子。

　　叩叩叩——
　　言晞打开房门，只见女佣萍姐站在门口笑着说：
　　“快下去看看谁回来了。”
　　萍姐今年五十有八了吧，脸上的皱纹一直延伸至耳根处，松松垮垮的皮肤无声控诉着岁月的薄情。笑容却是极和蔼亲切的，一如很多年前坐在后园的苹果树下哄她午睡时那样。
　　她是真心敬重这名长辈。

　　谁回来了。
　　还能有谁，顾家一家四口，她和父母长住伦敦，只有兄长十年前到意国求学，鲜少归家。
　　楼下大厅里父母背对着楼梯，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倒是许久不见的大哥一出口便是揶揄：
　　“从去年毕业到现在，无工无酬，你怎么对得起爸妈浪费在你身上的教育经费。”
　　论口舌之争她从来比不过大哥，自小就是这样，于是咬着三文治含糊不清地为自己辩解道：
　　“我最大的心愿是永远陪在爸妈身边，爱护孝顺他们。”
　　这句话其实不假。自懂事以来，顾言晞确是个懂得孝顺体贴父母的好孩子。
　　顾家父母相视而笑，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为了解了。
　　但这并不是她待业在家的原因。
　　兄长言诺笑睨她：
　　“难道你要爸妈养你一辈子？那些不学无术的千金小姐就算了，人家最后还能为家族联姻。你勤勤力力念了这么多年书，毕业后却无所事事挥霍光阴，我们这小家小户可不需要人来联姻。”
　　她被噎得无言以对，怒瞪兄长一眼，忿忿说道：
　　“哥哥真讨厌。”
　　从小到大她只要说不过他，就会迸出一句“哥哥真讨厌”。二十几年来说过讨厌的人，也只有这位总是戳她痛处的兄长大人了。
　　其实不妨理解为兄妹爱的一种。
　　父母谈到香港的老宅要出售，母亲的服装店也要在香港开分店，言诺指着她说：
　　“派言晞去做监督，她虽然不是太可靠，但胜在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耗。”
　　她却疑惑地问：
　　“我们家在香港还有宅子吗？从来没听说过。”
　　母亲笑着解释说：
　　“是外婆移居英国之前的老房子，后来没有人住就逐渐荒废了，前几天听欧阳律师说已经找到买主了。”
　　外婆。
　　言晞从来没见过她，听说她在她出生那年就去世了。
　　小时候倒是听外公无意间说起过，外婆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医生，外公便是他的学生之一。
　　年轻能干的学生与恩师的女儿，这是一段很常见的姻缘了。
　　“我还记得外婆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言诺笑着说。
　　“是啊。”母亲接道，“听说是取自《诗经》。”
　　言晞好奇问：“外婆叫什么？”
　　“婉兮，苏婉兮。”

　　苏婉兮。
　　确是取自《诗经》，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原来是她。
　　原来她是外婆。
　　言晞怔了好一会儿，垂眸不语。
　　大哥一直说她和外婆无缘，没来得及见她老人家一眼。
　　而事实远非如此，这十年来反反复复梦境缠绕，她有怎么会和外婆无缘。
　　这样执著托梦于她，外婆是不是还有什么未曾了却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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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手痒忍不住又开了坑= =
更新不定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