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志异一千谈》冷落殇秋

90、436,437,438,439,440

　　436、早餐

　　“娃儿，找我啥事？”大清早刚摆出摊，就有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我瞅瞅手机，才六点半，便觉有些奇怪。

　　他也不顾我才刚坐热凳子，一双纤瘦却有力的小手握住了我的，下一秒便将我带出了老远。

　　“孩子你……”但他却没有给我任何将疑问道出的机会，一顿疾跑后我终于倚靠在墙边大喘粗气。“这是？”和普通的矮楼民房没多少区别，破破烂烂的自搭棚顶正随着一阵疾风响亮地拍打着。

　　他领我轻声走进拥挤昏暗的走廊，我虽被他牵着手，却仍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踢飞了脚边堆放的物什。终于，他停在一扇黑漆漆的小门前，我猫着腰钻进小门里，好不容易习惯了里面的昏暗，当视线移至床上面如死灰的老人脸上时不禁骇了一跳。我忙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朝男孩挥挥让他去倒点热水来。

　　“阿姨，我奶奶她这是怎么了？”我没有理他，继续手头的事情。

　　等一切处理妥当，老人家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常色，我这才长舒一口气，拉过男孩悄悄退出了拥挤的小房间，对他怪怒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惹奶奶生气了？刚才若不是即使处理，你的奶奶可就要气急攻心被恶灵附体了。另外，怎么让生病的奶奶住在这种地方？”连我这个身高一米六的姑娘都只能猫着腰走路，房间中又拥挤不堪，一看就是自搭出来的小阁楼，如何能正常生活？

　　良久没有等到回应，我低下头惊觉孩子已是垂泪满面，我不善和小孩打交道，可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楠楠那么懂事的。就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男孩抹去眼泪抬头灼灼地望着我：“谢谢你阿姨！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不吃早饭了。我们家穷，爸爸妈妈丢下我和奶奶之后，一直是奶奶养我，我想省下早饭给奶奶吃，没想到今天奶奶竟然……若不是阿姨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的奶奶了……”

　　听完，我已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原本呼之欲出的责备瞬间化成了感慨。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之前塞进我口袋的零零角角还给了他：“给奶奶买点好吃的吧！以后你也要好好吃早饭，早饭最重要了。”说完我转身离去，就要走出走道时又转过脸来笑道：“还有，以后可不许叫我阿姨，叫我落姐姐吧！”

　　437、桥洞

　　我知道我不富裕，出摊几乎赚不到多少钱，而白脸拿点工资只够我们三正常生活，楠楠倒是很懂事，时常在学校赚些零花钱，我知她聪慧也从来不过问。即便如此，生活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但自从碰到了那个男孩之后，我总会偷偷留下些零钱送过去。

　　八月的天，时而台风时而雷雨，如同动怒之人震天动地的暴戾。一顿狂风暴雨后天空绽晴，我也心情舒畅地怀揣自家所做点心匆匆出门。从我家到男孩的住处需得过一个桥洞，上次天晴不觉得，暴雨过后这才惊觉整一桥洞地下都成了乡间河塘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在路旁踯躅了好一会儿，好几次都想拖着凉鞋直接趟过去，但思前想后还是不愿趟入这浑浊的泥水中。

　　就在我怀捧点心盒、踟蹰不前时，身后一声清脆的叫唤令我回过脸去。“楠楠，放学了？”

　　“是啊！”她点点头，旋即将视线定在了我的点心盒上，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大水问道：“姑姑过不去吗？咦……”

　　怎么了？我问她。

　　“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不会发大水的啊，怎么会这样。”

　　以前不会，突然某一天开始只要遇到暴雨就会开始积水了吗？我怔怔地望着水塘，最后决定绕远路过去。回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但水塘中的水似乎并没有要褪去的趋势。

　　果然，有蹊跷。

　　当夜，趁白脸和楠楠熟睡后，我悄悄携了符纸和各种器物再次来到桥洞下，此时大水业已褪去，露出湿漉漉的泥泞地。伸手摸上阴冷的桥下墙体，泛上一股阴潮的感觉，似乎冰冷中还夹杂着有规则的律动。

　　这是……我一惊，侧耳贴上了墙壁，犹豫了许久才摸出符纸轻轻贴在墙体上。“对不起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冤也很怨，但我不能因为你一抹幽魂的愤怒而让这么多人陷于不便中。”

　　我不知道它是因车祸死在桥洞下的人还是施工受伤致死的工人，死人即死，又何苦执念害人呢？它的故事，我亦不想知道，只愿下个雨天，不再看到积水成河的桥洞了。

　　438、炒作

　　不知不觉，我们生活的社会被炒作所笼罩，当新闻宣传的初衷变质、沦为敛财的工具时，我们不得不感叹却又无可奈何。

　　某某专家说苹果营养丰富而富含维生素等，苹果涨价了。又有某某养生家说绿豆养生、养颜、健康后，绿豆涨了。某某学家说洋葱有利于人体健康，洋葱涨了。似乎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那样的炒作，怀揣慢慢变瘪的钱包上街买东西，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时不禁感慨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各种各样的炒作，从有形的到无形的，直到人心和信仰也成为炒作对象时，我已然连悲哀都不会了。

　　少林功夫变成电影的卖点，穿着时尚的和尚进出高级酒店，坐的是高档轿车，全世界跑着来宣传咱中国的传统文化；断壁残垣、碎尸血肉的惨景激起了无数人的愤慨，却不想这种激烈的情绪也成了炒作的对象、成为到处敛财的手段，也不知群众的血汗到底进了谁的腰包，最后还不知这比悲剧的本身更为悲剧。

　　我们生活在到处充斥着炒作的世界中，也许离开了这样的生活亦会觉得无所适从，毕竟有明就有暗。

　　“在想什么？”白脸悄悄从身后环住了我，轻声问道。

　　我笑着指了指电脑屏幕前的一篇充满骂评的脑残文笑道：“某个无聊的人为了排解烦闷写的娱乐大众之文，一夜间爆红了。这不是炒作是什么？”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就让他们炒作去吧，我们安安心心地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不是更好？”

　　439、冬蝉（上）

　　蝉，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寂静幽暗的土壤中度过，唯有夏秋季节成熟化蝉钻出土壤，在短暂的展翅期后便又成为灰烬结束一生。

　　一双小巧的手正拨动着松软的土壤，斑斑驳驳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憨笑的小脸对上倚靠在树干旁的少年。“祥哥哥你看，下面好像有东西。”

　　那少年满面微笑，缓缓步过来也蹲下身子。他看了眼好笑道：“这是蝉蛹，成年蝉在短暂的时间里产下的。”

　　“短暂？”女孩不解，瞪大她明亮的圆眼问道。

　　少年颔首，“蝉的一生几乎都在地底下，只有成年了才能钻出土壤产子，随后死亡化为泥土。”

　　听罢，女孩微愣，旋即用胖乎乎的小白手小心拢了拢被她翻乱的土壤轻声说道：“那就更不能打扰它们了。”她抬起脸，用手抹了抹被发挠痒的脸笑道，“即使和别的蝉相见很晚、生命也很短暂，但它们还是很快乐的吧！”

　　少年怔怔地望着她白皙的脸庞，心中已是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被千古诗人喻为悲秋化身的蝉，竟被她赋予了另一层希望。他笑了，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泥巴，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辈子，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他在心中默默念道，即使身份有多么悬殊。

　　“小姐，我们回去了吧，夫人该着急了。”说着他轻轻拉起蹲在地上的女孩，拉住她的小手向树林外走去。

　　斑驳的阳光洒在被她摸过的土壤上，微风拂过，吹起片片落叶。快深秋了，他不知道，这蝉蛹若是过了深秋便再难孵化了。

　　440、冬蝉（中）

　　“小姐，小姐不好了！”丫头嘴上嚷嚷着，一路奔进了她的房间了。

　　转眼，她已落得亭亭玉立，白皙的脸上浮现世家小姐的沉稳来。“怎么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小姐，黄家大少爷派来的媒婆又来说亲了！”

　　她抬了抬眼不动神色，“那就来呗，反正我是不会嫁的。”

　　“不是呢，这次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砸了好多钱和嫁妆下去，我听老爷的意思好像是答应了呢！”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闻言她倏地站起身：“什么？爹爹他……”她不想嫁啊，她爱的人只有同她相守了这么多年的祥哥哥，她不管他只是她家捡来的孩子，自她懂事以来都是他在身边保护自己。春去秋来，他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不可分离的一部分。说什么嫁人，她不愿意！她只要他。

　　“不行，你是我们家的闺女，你也不看看人家黄公子哪里不好了，又有钱又有势，跟他有什么不好。明天就嫁过去吧，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你哪里都不要想去，来人，把小姐关在房间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深秋，微风已凉，叶落业尽。她紧锁愁眉遥望那片树林，又是一年秋，蝉蛹该是孵出来了吧，她想。

　　“小姐，小姐……”熟悉的声音从后窗传进来，她一惊，转头对上了他焦急的眼眸。“小姐，你要出嫁了，这是真的吗？”

　　她颔首，不觉已是清泪滑落。她真的不想面对那黄家的肥公子，又何况那人素来拈花惹草。

　　“小姐……”他垂下眼，掩去稍瞬即逝的犹豫，再抬起头时已是目光灼灼，“小姐，和我一起逃吧，我来养你！”

　　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