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与诗》月下明泊

1、chapter 1

　　到处是恐怖的叫喊声，枪声，浓浓的夜色被猖狂的大火染红，原本繁荣温馨的小镇被无情的战火席卷，被敌人残酷的铁蹄践踏，在地狱中无力的呐喊挣扎。

　　家中早已人去楼空，只剩我躲在衣橱中瑟瑟发抖，听着整齐的军靴声在门外踏过，像死神的脚步，让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般冰冷。

　　我是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惊醒的，在二楼的房间向外望去，都是一片火海，还有镇上的人们奔走逃命的慌乱身影，急忙的向楼下爸妈和妹妹的房间跑去，却只见房门打开着，早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我站在他们的房间中愣愣的发呆，妹妹的婴儿床静静的放在那里，里面还放着我前几天买给他的小鸭子，散发着婴儿特有的奶香的柔软的被褥残余着温暖。

　　被一阵枪声和惨叫声唤回神智，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军人毫不留情的挥舞手中的利刃，斩杀来不及逃离的人们。我猛然警醒，托着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而战栗身体小心翼翼的打开衣橱，战战兢兢的，一步，两步迈进里面，就像后面有一只看不见的利刃下一刻就会冲我挥下，连忙用颤抖的双手迅速的拉上衣橱的门。

　　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喉咙紧紧的，呼吸都是那么痛，衣橱里放满了爸妈厚实温暖的衣物，却再也无法给我温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怕的压抑感却越来越强烈，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经，一辆辆重装战车在屋前驶过，碾过路上散落的尸体，发出让人心魂具散的声响，意外清晰的在我耳边回响，掩盖了原本更加嘈杂的人声。

　　门被大力的踹开，惊的我身体一跳，心蹦到了嗓子眼。紧闭双眼，听着数声军靴冲进房中，然后向楼上和各处散去，其中一个一步步向卧室这边走来。

　　心如乱麻，却立刻屏住呼吸，也许，我能躲过这劫，别怕，别怕，我鼓励着自己，全身紧绷着，头皮发麻，却紧紧的抓住了侥幸的心理。

　　脚步声在房中转了一圈，慢慢的向门口走去，就当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想要大声欢呼时，那脚步却顿了一下，转过来直直的朝衣橱走来。上天显然微笑着将最后的一丝侥幸也从我手中夺走。

　　距离那个可怖的夜晚已经两个月了。我的国家——璠璃国灭亡了，被强大的魑洪所灭。曾经热爱的虽然小却美丽富饶的祖国的沦亡，却没有在我心底造成一丝涟漪。那些于我无关，家没有了，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

　　坐在巨大的花园中，面前百花争艳，阳光格外的明媚，让那日的阴霾变成一场无稽的梦境。穿着一条深色的牛仔裤，黑色紧身长袖衫，外罩紫红色对襟短搭，长发随意的盘起，这是以前我最喜欢的穿着，虽然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可这点爱好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海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远远的走来一个男子，阳光下清朗的声音传来，我眯起眼睛，慢慢的将这人和那晚的人重叠。

　　蜷缩在衣橱中的我怔怔的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的年轻军人，黑色的军装沾满了鲜血，火光映照着他冰冷平静的脸和那双眼睛中仍未淡去的嗜血的红光却让这个本该英俊非凡的青年在我眼中只是一片狰狞可怖。

　　来不及闭上眼睛，一片寒芒扫过，颈上一凉。

　　那时觉得，也许是那一刻我眼中的解脱而不是恐惧引起了那人的兴趣，慢慢涣散的眼神被痛疼重新激活，看清了那人勾起的唇角充满探究兴趣的眼神。

　　我仍旧僵硬着仰着头盯着面前的男子，缓缓的抬起有些僵硬的几乎失去体温的右手向疼痛的地方探去。先碰到冰凉坚硬的剑刃，然后是温热的液体，手指慢慢的按上那里，只是一个小伤口，平时玩闹时偶尔会划破的那种小伤口。

　　缓缓的低下头，莫名其妙的想去看清，却被捞起来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浓浓的粘稠和血腥味的怀抱。

　　可现在明白，自己错了。我之所以从屠刀之下幸存，只因为那个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我，一名双性人，极力隐藏多年的秘密，却不知为何，竟被这有着鹰隼般利眼和野兽般嗅觉的恶魔发现。

　　我静默的看着他，无论怎么努力，也很难将面前这个一身白色的西装，笑的阳光明媚的俊逸男子同那晚狰狞冷酷的男人的身影重叠。

　　我笑着摇摇头，收起恍惚的眼神，跳下高高的花坛，对着走近的男子道：“没什么，只是这里的花开的真漂亮。”

　　下一瞬便被捞进一个散发着清雅香气的怀抱，柔软的衣料摩挲着脸颊，我不禁舒服的喟叹了一声，依靠的胸膛震动几声，头顶上响起闷笑。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抬起，对上男子俊逸的脸庞，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痒痒的令人想要发笑。只见男子勾起唇角，慢条斯理的说道“海棠，我想你了，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叫我‘凡’。”

　　男子眼中升起浓浓的魅惑之意，差点将我的心魂勾去。连忙拍开他抬着我下巴的手，挣脱他的怀抱，退后几步，调稳心情，重新抬头看着他道：“凡，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你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嘛。”高兴吗？我觉得不一定，也许恰恰相反。那人的心情也许很糟糕也说不定，平时的他情绪不会这么外露才对。

　　洛凡坐到花坛上，随手折了一枝白色的玫瑰，“没什么，只是见到海棠你就很高兴呢，说，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叫我如此着迷于你？”长臂一捞，来不及躲开的我再次被禁锢在那个熟悉的怀抱中。暧昧的热气呼在耳边，忙稳住心神，眼神一转，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解了痒，才抬头对他说：“凡，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洛凡平静的看了我一会，直到看得我后背冷汗直冒，才开口道：“怎么，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你不喜欢？”语气生硬，明显的不愉。大手在我的脊背磨蹭，力道不轻。

　　将头埋进温暖的怀抱，皱眉忍着后背的疼痛，感觉很是委屈，咕哝道：“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逛街的。”

　　半晌，感觉大手放松了力道，变得轻柔起来，慢慢的移到头顶，揉了揉，“好吧，让海棠心情不好是我的疏忽，我们走吧。”说着，便站起来，揽着我的肩膀，不容置疑。被拉着走，眼前的花朵倒影一般的掠过，撇撇嘴，真是喜怒无常的人！

　　洛凡侧首看了看身边又开始走神的少年，挑了挑眉，走到车库，挥退一边的保镖和司机，选了一辆大小比较普通的车子，开门将他塞了进去，听到他因撞倒车顶而痛呼一声忽然心情大好，坐到主驾驶座，将捂着头流眼泪的海棠往副驾驶座拱了拱，意料之中的接到对方投来的愤怒的眼神，得意的勾唇一笑，发动车子转出车库呼啸而去。

　　我捂着头还来不及系上安全带，一下子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看看对方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却也无处发泄，闷闷的不想说话，手支着头靠在车窗上，一边看着外面的浮光掠影，一边揉着头上的包。

　　繁华的市中心高楼林立，飞驰的豪华轿车在停车场附近放慢了速度，随着有序的车流缓缓的驶进百货大楼后方的停车场。车子刚刚挺好，我立即解开开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天蓝蓝的，非常纯净的色彩，不由得眼前冒出熟悉的景象。一家人笑着从车子上走下来，外表沉静眼神动作却很欢快的少年攀着妈妈的胳膊，伸着脖子看向妈妈怀里的小妹妹，开心的笑着逗弄，身后的爸爸锁好车子走上前来，将三人一把揽在怀里，笑着向大厦中走去。

　　努力的甩甩头，再睁开眼睛，那些影子如愿的消失了。这时却被轻轻的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吻落在额头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眨眨眼，确定的答道：“疼。”

　　“呵呵，”洛凡轻笑着继续落下轻吻，直到我注意到旁人看着我们带笑的样子，才慌忙的推开他，“不，不疼了。”脸上好烫啊，没人认识我，没人认识我。感觉到洛凡揶揄的眼神，轻咳一声，“我们进去吧。”说着若无其事的向商厦走去。

　　逛街购物是他的强项，怎么样也不会感觉累，而对洛凡来说就痛苦了。试衣服，买衣服，这家看看，那家转转，看看帽子，再试试鞋子，我觉得越转越开心，一扫之前的不快。反观洛凡，一开始还比较无所谓，慢慢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快要挂不住的样子，到现在的无奈。

　　洛凡双手提着一大推精致的包装袋，靠在一边看我试衣服，在试衣间出来，照照镜子，一件牛仔裤，配上刚选的一双运动鞋，嗯，还不错，转身看看洛凡，跺跺脚，“凡，怎么样？”

　　显然已经无聊至极，打仗都不会累的家伙此刻一身懒骨的靠在店内的一根装饰的柱子上，懒懒的瞄我一眼，缓缓的掀了掀嘴唇：“还可以。”点点头，偷偷的笑了，然后示意店员将账单给他，打发他去收银台付款，看着他几乎是有些愤恨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努力维持着绅士风度拿过账单，微笑着转过身去向收银台走去。

　　已经逛了整整一天，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盘算着也差不多了，掳虎须也要有个限度，于是有些吃力的拎起地上的大包小包在店门口等人。

　　“走了。”头顶上挨了一记暴栗，双手中的重量突然轻了，抬头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原来又走神了啊。

　　洛凡真后悔，他怎么就一时兴起的和这小子来了呢？无聊透顶！早知道就该带一个随从来！带着些怒气付账回来，却看到那小子双手提着一摞摞重重的包装袋，站在店门前面向这边，眼神却不知飘向何方，满是茫然，像一只落队的孤雁，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也找不到归途。

　　看着面前的男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你不穿在这里买的衣服的吧，我都买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洛凡不置可否，提着东西走在我身边，气氛有些僵硬。

　　忽然，洛凡叫住了我。后来我后悔的要死，我不应该停住的，我当时就应该装聋埋头只往前走，甚至是跑，不理身后那个混蛋，量他双手拿着东西也不会有失风度的去把我追回来。可是，可是我竟然不明所以的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好像没买那些东西吧？”洛凡扬扬下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内衣。天要亡我啊！虽然以前经常看到有人拉着男朋友或者丈夫去买内衣，但我跟这男人绝对无甚亲密关系，就算表面上有，但我也绝对没胆子拉着一个大男人进去那里。这时那个可恨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人给你准备的，那就一块儿买回去吧。”说着，洛凡迈开长腿向那边走去。我急忙上前拉住他，“那，那些例外，我，我很喜欢。”

　　洛凡挑眉，“不行，我怎么舍得委屈你？”说完，无视我乞求哀怨的眼神，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内衣店。

　　不要……啊！我垂头丧气无力的跟了进去。狠狠的低着头看着那人穿着蹭亮皮鞋的脚无耻的在店里转了一圈，又转回我的面前，高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在头顶响起：“看看喜欢哪些，我喜欢的已经让店员小姐打包结账了，你再挑些你喜欢的吧。尽管挑，没关系。”

　　我只觉的嘴角抽啊抽，好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羞怯什么的都被气没了，干脆大方的抬头扫视架子上的‘衣服’。当扫到凑在一起的几个店员暧昧的看向我们这边‘鬼鬼祟祟’的讨论着什么时，脸刷一下变得滚烫。听到旁边传来意味不明的哼笑声，努力平复尴尬 ，若无其事的继续看‘衣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这些吧。”胡乱的指了一些，让店员包起来，抢了洛凡的卡去结帐，却听洛凡在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试一试吧，我给你把把关，不好看的不要。”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旁边的店员们愣了一下便偷偷的嬉笑开来，面前给我结账的店员姐姐脸都憋笑憋紫了。我听到自己说道：“不用！”中间夹杂着刺耳的磨牙声。

　　走出商厦的大门，轻拂的夜风吹散了我些许的郁闷，顺着夜风传到耳边的感慨却再次让我觉得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你说的没错，看来逛街真的能让人心情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