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流鸢长凝

20、第十九章．鬓如霜

　　桃花翩翩，飞落庵外。
　　晨钟轻响，晨光落入佛堂之中。
　　一位青衣女子诚心跪朝佛像，嘴角含笑，“师父，念雅准备好了。”
　　一旁的老尼摇了摇头，手拿戒刀，“你尘缘未了，当真愿意放下一切？”
　　念雅解开发带，任凭青丝披散肩头，“念雅愿意。”
　　老尼轻轻捧起她的青丝，“红尘情孽难解，你今日入我佛门，便要忘情，断缘，当真想清楚了？”
　　“念雅只愿一生青灯古佛为伴……”子清，情忘不了，缘也断不了，雅儿愿世世修禅，换一世太平相爱相守。
　　戒刀落下，青丝落地。
　　念雅含笑落泪，这一生，只愿你健康安泰，一切安好。
　　“愿天保佑慕清——一切安好。”
　　天渐渐亮起，若锦跪倒在大帐之外，双手合十，闭目诚心祷告。
　　忽然，帐帘一掀，面色苍白的李朔风颤然走了出来。
　　若锦慌然起身，上前问向李朔风，“道长，慕清她……”
　　李朔风定定瞧着她，“清儿的毒，贫道只能逼出七成，还有三成已深埋经脉之中，除非有当世高人用针灸之术引毒出来，逼离体外。”
　　“那她——”
　　“性命是无碍，只是今后不宜再动内息，毒一日不解，以后的武功只能是花拳绣腿，毫无劲道。”李朔风沉沉一叹，“完颜若锦，你可还记得答应贫道之事。”
　　“若锦记得。”忽然一阵不安泛上心底，若锦瞧着他。
　　李朔风摇了摇头，“当年为她批命便知她会混乱阴阳，做出惊世骇俗之事，所以从小到大，贫道一直告诫于她，没想到，天命难违，她还是落入了宿命。”沉沉一叹，“她自小便聪明过人，悟性极高，若是男子，必然会是一代英杰，既然注定是女子，想必也不会逊色男子一分。贫道知道，事到如今，也阻止不了你们两人荒唐下去，所以，贫道想你答应三件事。”
　　“道长请说。”
　　“清儿昨夜有些话说的很对，这天下宁静，确实不该寄于你们女子的牺牲之上，趁婉兮公主还未遭侮辱，若是你能将她救出，又不会挑起宋金战端，贫道……也不枉耗损半生内功救这顽劣徒儿一命。”一夜之间，仿佛李朔风老了几分，也清明了几分。
　　若锦惊然看了看他，“就算道长您不说，若锦也会尽力去保护被完颜亮看中的女子，此事，若锦定然会做到。”
　　“第二件事，宋金多年战乱，死伤无数，贫道要你终其一生，不伤不杀我大宋一人，你可能做到？”李朔风冷冷瞧着若锦。
　　“若锦可以！”若锦点头。
　　“第三件事，阴阳天道轮回，本不该荒唐搅破，你与清儿两人荒唐便荒唐，可不要再多牵连一人进来，他日你二人共约姻缘之时，贫道不想看见你们大张旗鼓，闹得街知巷闻，惹来世间阴阳混乱。”
　　若锦一惊，“道长你是要我完颜若锦与她无媒苟合，不行成亲之礼？”
　　“拜天地自该遵循阴阳伦常，既然你与清儿是逆天而行，再拜天拜地，不是存心与天对抗吗？贫道只是不想清儿遭到天谴。”李朔风沉沉看着若锦，“你若能做到这三件事，贫道从今日起，绝不干涉你与清儿一分。”
　　“好……若锦答应你！”若锦坚定地点头。
　　李朔风惊然瞧着若锦的脸，“你可要想好了，一生无夫妻之名，你当真愿意？”
　　若锦忽然一笑，“这世间多少负心人就算约定了三生，拜天拜地，女子不也一样落得个下堂弃妇的收场？慕清既然敢用性命许我一生，我便肯用声名还她一世，有心便足够了。”
　　李朔风摇了摇头，“既然你如此坚定，贫道还有几句话要说，若是这三件事，你做不到其中一件，你就得愿赌服输，离开清儿。”
　　若锦冷冷一笑，“你太小看我完颜若锦了，我可以做到。”
　　“那好。”李朔风不放心地回头一瞧大帐，“完颜若锦，若是清儿等等醒来，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是贫道救了她。”
　　“为何？”若锦惑然瞧着他。
　　“昨夜，她必然认定我这师父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若是知道是我救了她。心里必不好受，所以……”李朔风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这里是金创散，这倔丫头的外伤就交给你了。”
　　“道长……”若锦接过药瓶，放到怀中，忽然觉得有些暖意。
　　李朔风苍凉地一笑，“阴阳可跨，可是这宋金之间的积怨，你们能跨过去吗？”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人间情孽多，我自逍遥去。笑看东南西北风，醉卧沙场君不悔……”
　　宋！金！
　　两个字狠狠嵌入若锦的心，回过头去，大营门口的那个慕云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若锦摇了摇头，轻轻掀帘走进了大帐。
　　“师父……不要伤她……若锦……你不要怕……”喃喃的呓语，从慕清口中说出，“师父……我要许她一生……你阻止不了我……”
　　“傻瓜……”忍不住热泪涌上双眸，若锦缓缓走近榻去，“我是你的……”想要轻抚她额上冷汗的纤纤素手，在空中僵住，若锦的泪簌簌滑下，“慕清……你……”
　　只见慕清的双鬓已然苍白如雪，深深刺痛了若锦的心。
　　热泪摔碎在慕清脸上，若锦忍不住紧紧抱住慕清的身子，“是我……是我笨，才害你成这样……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手把毒酒让你喝下啊？慕清，对不起，对不起——”
　　两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腰，慕清虚弱地一笑，“若锦……醒来你还在……真好……”
　　若锦苦涩地一笑，泪然抚上她鬓上青丝，“你可不能让我笑话了你，就这样死了，我定然要传告天下，说你一点也不中用，是天下间最差的马儿！”
　　慕清轻轻一笑，“你就算……再喂我一杯毒酒……我也一样会喝的……”
　　若锦身子一震，惊瞪着泪眼，“你……你是傻瓜！”
　　慕清摇了摇头，“我……若死了……更好缠绕……在你身边……一生一世……”
　　“呵呵。”若锦的泪再次滴落，“你要是敢负我，我不单单喂你毒酒，还喂你……”
　　温柔的唇瓣，落上若锦的脸颊，慕清舒眉一笑，“你……喂我……什么……我都吃。”
　　若锦将脸轻轻靠在慕清的胸膛之上，“这可是你说的！”
　　慕清点了点头，“一诺……不悔。”
　　若锦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慌然起身，将慕清扶了起来，任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握起她的手，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不禁心头一抽，“你这些伤口可是要好好处理一下。”
　　“若锦……谢谢……”
　　“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师父。”若锦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金创散，仔细地抖在了慕清手心，“其实他对你，也并非冷血无情……方才还吩咐我，不要把他救你之事告诉你，免得你心里难受，还有这药，也是他给我叫我为你治伤的……”淡淡地一笑，“我不守信约，还是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恩与怨，该清清楚楚，他待你好之事，我不能隐瞒。”
　　“师父……”皱起眉头，慕清的心微微一痛。
　　“慕清……”若锦抬手抚上她的眉心，“不要皱眉，好吗？他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两个一起还，好不好？”
　　慕清转头，深深瞧着若锦，“好……”
　　“你真是个傻瓜，还未出大金，便将兵马都解散了，你一个人怎样打一个城下来？”眉心一蹙，若锦抱紧慕清的身子，忧心忡忡。
　　“城……是要打……但是……不是现在……”慕清在榻上奋力撑坐而起，定定瞧着她，“在打之前……我要在完颜亮面前……堂堂正正地娶了你！要他……断了……对你的念想！”
　　“慕清……”若锦颤然看着她的脸，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我们不成亲，就这样相守一生可好？”
　　“若锦……”惊然瞧着她的泪眼，慕清摇了摇头，“为何？”
　　若锦笑然摇了摇头，埋头在慕清怀中，“每天有你在身边便好，那些繁文缛节，若锦宁可不要！”慕清，我用一生赌你一颗不变的心，望你珍惜。
　　慕清轻轻低下头去，吻上她的额，默然抱紧了她的身子。傻若锦，若不能给你一个天下认定的名分，完颜亮迟早会逼你上他的龙床啊！
　　几缕白发滑落脸侧，慕清的身子一颤，“原来……我也有白发了……”
　　若锦仰起头来，含泪一笑，“我不也有白发吗？”
　　慕清温柔地一笑，伸出手去，与她十指相扣，“我们……已经……白头到老了……”
　　“可惜，我们还没有……”若锦的唇忽然落上了慕清的唇，将她轻轻推倒在榻上，唇瓣到了慕清耳侧，若锦涨红了脸，“洞房……”
　　慕清慌乱地摇头，“不……不行……”
　　手中药瓶坠地，摔碎一地金创粉。
　　若锦双手紧紧握紧慕清的手，“这一次，你休想再点我的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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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的一笑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