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雾浅 何处是关乡》木叶清筑

5、末世的离歌-5

　　周琦蕴在北京连着开三天的会，而宁深感冒又有严重化的趋势，于是乐得请假在家过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日子。
　　手工编织的藤木桌子上摆着新鲜提子，衬着雪白薄瓷，颜色青碧甚是可爱，连着几天冷雨，今日终于放晴，极淡的阳光晕开来，紫色小碎花的薄毯上仿佛有层浅金色的绒毛，看着实在是温暖，也叫人昏昏欲睡。宁深终于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吃了就睡，睡醒就吃，自己确实很有成为某种圆滚滚胖乎乎的动物的潜质。
　　宁衍就是在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多都是废话，宁深打着哈欠说：“我……知道了……三哥，你什么时候得到了陈爷爷的真传啊。”陈爷爷年轻时候是爷爷的传令官，在朝鲜的时候还救过爷爷的命，是看着他们小一辈长大了，人老了话自然就多，说的也无非是追忆往昔展望未来，差不多就是想当年如何如何，或者就是谁谁啊，这个年纪也该成家立业了，我听说谁谁家的女儿怎样怎样。宁衍最怕去他家拜年，小时候没法子，长大后经常耍无赖找借口。
　　宁衍脸色一沉，随即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怕你说错话。”
　　真是小心翼翼唯恐温浅受半丝委屈。
　　其实宁衍是极其难得的男子，相貌英俊，前程大好，何况家庭出身又摆在那里，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他而不得。他还真是被收得服服帖帖的。宁深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三哥，我严重怀疑是你娶人家还是你嫁人家。”
　　一娶一嫁，主控权全然倒置。
　　宁衍哼了一声：“你这鬼丫头，浅浅老实，你可不要欺负她。”
　　“完了完了。”宁深叹气，“三哥你以后一定就是个典型的妻奴，小心得气管炎。”正好宁衍将车停了下来，她生怕揭露了真相而遭到某人报复，连忙蹿了出去。
　　车停在市中心的街道上，两旁高楼广厦，行人络绎不绝，却因为剧组拍戏，清出一小块场地来，行人好奇地想要凑近，却很快被剧务礼貌地请了出去。宁深踮起脚尖，看着场地中间那个容貌极盛的女子倒吸冷气：“这是什么戏啊，居然还有江睦晴！”
　　确实不能怪她惊讶，江睦晴去年嫁入豪门，早就息影，此时复出，宁深脑中是千百个问号：“难道她婚变了？还是夫家家道中落？或者当少奶奶比拍戏还吃力？”
　　宁衍啼笑皆非，敲敲她的脑袋说：“莫非你是来当狗仔？”
　　宁深记起此行目的，不由赧然，拉着宁衍衣角讨好地问：“那温浅在哪里？”她顺着宁衍忽然变得温柔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定了两秒，不由微笑起来，说：“如果光看外貌，三哥果然好眼光。”
　　“是吗？”宁衍放下了半颗心。他这个妹妹，虽然自小娇生惯养，眼睛却甚是挑剔毒辣。宁深点头：“温静淡然，清浅雅致。”
　　她用了这八个字，嵌了温浅的名字，评价极高。
　　接着又说道：“她这样的容貌，虽然不能大红大紫，却是最讨长辈喜欢的乖巧样子，三哥你可算是成功了一半。”
　　宁衍知道作为宁家媳妇，容还是其次的，德却是关键，此时听宁深这样说，却只是淡淡的，看样子是胸有成竹。
　　他们站的方位极好，既偏僻，又离得近，宁深几乎能听清台词，只听金蝶影后江睦晴掩了唇，声音颤抖：“阿薇，我哪里对不住你……我哪里对不住你了！”说着泪珠便泫然而下，好一枝带雨梨花，楚楚动人得令人心疼。宁深正在心中大赞其演技之时，却见跟同江睦晴对戏的那个女子浅浅一笑，原本清润秀雅的眸间转过一丝冷色，微微退后一步道：“你哪里对不起我？林静语，你是林家的金枝玉叶，可别折杀我了。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小姐，何必掺我这摊浑水。”
　　那眼神，又是凄惘，又是迷离，又是厌恶，又是不耐，一时间，千变万化，全然不同于方才没开拍时夜深红烛照花影的安宁淡然。宁深轻轻吁了口气：“她真的是温浅么？”
　　怎么跟百度上搜索出来的平面照，全然两个模样。平面照上的温浅，是沉静温柔气质雅然的女子，像是月色里的溪流，平静而温和，也是宣纸上积年的旧墨，默然而泛黄。可演戏时的温浅，却是鲜活明亮的，像是一首诗一阕词，笔墨过处，风情无尽。
　　宁衍望着那个女子，眼底有隐秘的欢喜：“她是温浅……”
　　宁深眯起眼睛笑着侧过脸：“三哥，我怎么觉得你意犹未尽呢，你是不是想说‘她是温浅，是我的温浅’？”
　　宁衍怅然：“我是想这么说来着啊，可惜迄今为止，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啊——”宁深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沉默了久而久之才很是惆怅地蹦出一句，“宁衍，你还真是宁家的败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