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雾浅 何处是关乡》木叶清筑

3、末世的离歌-3

　　一整天都在忙着策划新专栏的事情，宁深有些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天上忽然裂开大片的云，倾盆的雨就这样噼里啪啦滚珠一样落了下来。宁深这才记起早上出门时成姑姑叮嘱了今天有台风登陆。
　　许静玮镇定地从包里拿出了雨伞，撑开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要不要一起走。”
　　他们公司新近搬了大楼，这个地段清静，却也偏僻，平时很少有出租车经过，最近的地铁站还要走上二十分钟。看着那把小巧精致的蕾丝阳伞，宁深摇了摇头，说：“我让曾煜来接我。”
　　许静玮撇撇嘴：“炫男人！”看上去很是气愤怨念地撑伞而去。
　　电话却一直没能接通，大概又是在开会。宁深擦去额头上溅倒的雨水，只好打电话给家里，成姑姑接了电话，告诉她陈叔马上就过来接她。
　　虽然有惊无险地回到家里，可还是有几分郁郁。窗外雨势渐小，缠绵气息增多，细软的雨水簌簌地落在青绿的梧桐叶上，凝结成泪滴的形状，倏然就落了个粉碎。
　　天气不好，心情也差。
　　想到早上周扒皮一顿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催她快点做出新策划，就更是心烦，在房间里闷了半天，还是开了电脑上网，四处乱逛，在淘宝上买了两件母亲最不喜欢的衣服打算偷偷穿，又逛了半天的娱乐八卦。
　　看了半天还是觉得烦，曾煜也始终不曾回电，自从那天自己提到了那个近乎禁忌的名字之后，他就像是生了气，连个电话都没有。想到这里，宁深不由哼哼了两声，真是小气，都过去那么多年，连说都不让人说。
　　可是檀香一缕，在插画界里，真的像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手指仿佛中了魔力，百度搜索里不知不觉就出现了那个名字，屏幕上登时跳出无数搜索结果，“插画王者檀香一缕谣传复出，为新晋美少女作家卿心如雪新作……”这是赤裸裸的炒作。
　　“檀香一缕是钙？？？是人妖？？？还是美男？？？”这是赤裸裸的为点击率而来。
　　“檀香一缕封笔谜团近日破解……”这是赤裸裸的吃饱了撑着。
　　越看宁深越觉得好笑，网络上啼笑皆非的东西太多，刚才逛八卦，还有人爆料说看到了三哥费尽心思追一个名叫温浅的小明星，有图有真相，堂堂宁三公子折下身段，亲自为佳人开车门。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也难为那些人绞尽脑汁，可劲儿地折腾。
　　何况现在技术发达，PS简直是人手必会的一样技能，这样的照片拿出来，别说是宁深，就连曾煜三岁的小外甥靖言都不信。
　　宁深笑着又去搜图片，结果倒是很多，可惜很少是真迹。宁深看得眼花，揉了揉眼睛准备关掉，眼光一偏，却只瞧到左下角一张画作，无端端地觉得熟悉，很自然就点击放大，仔细一看，不由微微蹙眉。
　　烟尘，喧嚣。
　　大片的刀光和剑影。
　　白衣的少女赤足立在城墙之上，血花飞溅起来，高高落在她的裙摆上，绽放成酴醾一醉。她乌黑的长发洒落在血腥的风里，仿佛是隐没一切的夜空。城外厮杀连天，她孤寂安静又绝望，这一切仿佛与她不相干，又仿佛跟她血肉相连。
　　她伸向天空的双手宛如祈祷，宛如诅咒，宛如神秘又古老的法阵，一道血迹从她的眉心蜿蜒出来，朱砂一样的触目惊心，带着惊心动魄的妖娆，和诡魅。
　　谁的寂寞轮回如长门歌，谁的娥眉微蹙如心尖刺。
　　突然想到这句歌词，宁深觉得有些冷，其实房间里开着空调，就算窗外寒气逼人，无论如何也冻不到她。她偏过头望着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初秋淡漠的薄凉。
　　脑中飞快划过什么，她再度仔细审视起那副画来，笔墨恰到好处，初看笔调疏离，画者更像是以上帝视角来作这幅画，然而再看却只觉得这画者便是这血色浓重的天空，溶入了背景，息息相关，切切相连。
　　不对……不对……
　　宁深屏住呼吸，望向画的边缘，仔仔细细扫描了好几遍，果然……这是一幅被截成两半的画！
　　少女的裙裾犹自飘散，却在边上断了衣角，如果这是因为画纸的限制而无法画出，却不该连她腰间玉佩的丝绦都生生被截断！
　　何况一个有如此纯属笔法的画者，绝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她闭上眼睛迅速在脑海里搜索，她有预感，她是见过这幅画的，或者说，她见过这半幅画的另外半幅！
　　灵光忽一闪而过，宁深用力拍拍脑袋，输入一个这几天默记得十分熟稔的网址，网速却忽然变慢，连带着某种叫做紧张的情绪缓慢而用力地延伸出来。
　　您输入的域名有误或者网址不存在。
　　什么？！
　　宁深眨了眨眼睛，再次输入。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就算她翻出从前的记录，还是显示错误。可是自己明明昨天还上过那个网站，听过那首歌，妄图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莫非……那网站因为过少的浏览量而倒闭了……
　　宁深囧了囧，微微郁闷，然而因为自小心性豁达，只当是网站维修之类的技术问题，也未曾深究。
　　窗外雨声依稀淅沥，她弯了弯眉眼，保存下那瞬间惊艳的图画。
　　这一次，她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