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无声的缺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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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江从隽。
梦里，他们还住在秋水路四文巷的老房子里。长年失修的房子，枝叶浓密的老杏树，一年却只结几个又苦又涩的杏子，偶尔也有能吃到酸甜的，那时候小年就会特别开心。他经常会问阿隽：“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摘杏子吃啊。”
江从隽总是敷衍：“明天，明天就摘。”
然而一个明天接着另一个明天，他总是迟迟不动手，小年终于觉得委屈，抱着她指控：“姐姐，哥骗我！”
江从隽忍不住敲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告状了是吧，我还就不摘了，有本事你自己去。这么大个人连树都不敢爬，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小屁孩跟着我叫大哥……”
她无可奈何，那些历史很光荣么……推了推他说：“别欺负小年了，我也想吃杏子了呢。”她知道只有这样说，他才会乖乖爬树去。
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子极高，营养却不够，整个人极瘦。阳光有些刺眼，温浅微微眯起眼睛，寻觅着灵活穿梭在枝桠树叶间的身影。杏子结得意外的多，一摇，绿色的果实纷纷从树上落了下来，小年欢呼了一声从温浅怀里蹦了出来，跳着去捡。阿隽大声嘱咐：“馋猫儿小心点，别被砸了！”
其实还是很有做大哥的样子的。
“下来吧。”她看摘得差不多了，就叫了一声。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嘴角翘着，莫名的得意情绪，忽然摊开了手心，她“呀”地叫了出来，然后欢喜地就要张口叫小年。
还没叫出来，嘴里却被丢进了什么，他咬着牙气急败坏：“不许叫那馋猫，他自己会找，这是给你的。”
含着杏子，她没办法说话，只好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液顿时染透了所有味蕾，有点酸，更多的是甜，她还没吃过这么甜的杏子，真是甜，甜得就好像能记住一辈子。
她笑着看着他，异常漂亮的少年，眼梢微微上挑，听老人说那是桃花眼，容易招桃花。日头很大，晒得他脸色微红，汗水沿着秀挺眉眼肆虐而下，整个人透着一股放肆不羁，然而五官漂亮得不像话，将。她突然问他：“阿隽，你有没有有女朋友啊？”
他自然尴尬，尴尬之后将她的头发一通乱揉：“小孩子知道什么啊。”他说。
“可是阿隽啊。”她笑眯眯的拉着他的手，“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耶？”
“嗯。”她肯定坚定确定地用力点头，“他叫曾煜。”
然后忽然就醒了过来，四下漆黑，而枕畔湿透，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流泪，就算梦里那么美好，阿隽还在，自己还年少，那个家也不曾失去。她还，拥有着一切。
甚至……还有阿煜。
门缝里透进微光，其实这里隔音很好，但是仿佛家属过于激动，声音无法控制地扬高：“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努力压制着的哭音。
有医生温和耐心地解释：“病人一直有吃药控制，但是这次好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心脏一下无法承受……所以就……”
她瞬间苍白了脸色，呼吸急促，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光线如潮水一般在一线间涌入，她捂住双眼，莎莎拿着保温瓶看到她怔怔地坐在床上：“你醒了啊？多宝斋的老鸭汤，萱姐跟大老板们去吃饭特意给你点的，刚送来的，要不要喝点？”
温浅摇头，问：“外面……怎么那么吵？”莎莎进来时想着还要出去，所以并没有将门关实，此时门外的动静，里面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虽然医院里都是这些事情，但是那个女孩子哭成那样子，又听说未婚夫优秀得很，年轻稳重又能力出众，家世也好，可惜好好的人，却是有心脏病的。”
“看来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莎莎不免也觉得惋惜。
“三哥——”女孩忽然尖叫起来，似乎冲过去推搡着什么人，被人拦住之后只能不断激烈地逼问，“你跟他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你跟他说话以后他就出事了，三哥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几乎是声嘶力竭。
“深深，你镇定一点。”男子略带骄躁的语声。
莎莎一个激灵，看着温浅：“是宁三公子。”
温浅并不说话。
月色惨惨淡淡，透过纱帘，仿佛是一掬而落，微凉而冷碎的霜，衬着她脸色雪白，惟有一双眼睛乌黑清冷，月色碎在那双眼里，泛着某些沉寂，又凄凉的涟漪。
“我发誓我没有跟他说过什么，除了告诉他浅浅已经……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宁衍无辜辩解，“谁知道这小子身体这么不行——”
温浅拢了拢被子，挺厚的羽绒被，屋里暖气也开得好，可她却觉得冷，一阵阵的，只是发寒。莎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低下头，低低说了句：“那是别人的事。”
生生就将一颗血热的八卦心给打压了下去。
可她脸色白得吓人，莎莎忍不住说：“你看上去气色真不好，也奇怪了，前两天看你脸上都有血色了，怎么今天又这样了，还是喝点汤好了。”她也明白，虽然温浅现在是宁三公子的现任女友，不过这些世家公子都花心得很，什么时候就腻了，要是掺和了什么，到时候更是落不了好。
淳厚浓郁的汤汁香气弥漫开来，还没等莎莎端过来，就已经觉得非常反胃。她死死抓着胸口一阵干呕，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却将一双眼睛逼出了眼泪来。莎莎不敢再劝，忙放下碗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要出院。”她侧着脸，容色苍白，轻飘飘的就好似一朵枯萎的鸢尾，“我明天就要出院。”
莎莎为难，让温浅好好休养几天是顾明萱吩咐下来的，听说还有上头的意思，她实在是不敢擅自主张。
“我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温浅将脸埋在被子里，柔软的面料轻轻蹭着她的脸，以示抚慰，可她怎么都觉得难受，有如落单的孤鸟，孑然一身的惊惶，“我真的……没办法呆下去了。”她机械又麻木地重复着。
再呆下去，她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她已经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遗忘上，她再也没有其他的力量去面对……除了远离，除了回避，她无路可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无声的缺失-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