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再说一次我爱你续）》不笑也倾城

18、第十八章

　　事隔三年，莫煜殇仍能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一生唯一一次与周胤的约会。
　　你都不知道，周胤看到我穿女装的样子，他有多惊讶！从头打量到尾，而且还一直盯着我脚上的那双7分的高跟鞋看，他是怕我会摔倒吗？
　　莫煜殇给躺椅上的男人整整薄被，一边给他讲自己的事情。
　　男人脸色苍白苍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莫煜殇说，偶尔轻轻的笑着。
　　看着他笑，莫煜殇赶紧将脸别过去，不让男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差到说上几句话都开始气喘。
　　连累你了，殇儿。
　　男人开口，不要难过，人，终有一死，至少我是死而无憾的。
　　你和我之间哪里用说连累不连累？莫煜殇转过身来微笑，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男人摇头，你的青春，都搭在了我的身上。如果我走了，千万不要告诉她，就让她以为我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就好，还有，如果我走了，你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不需要为我守灵，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的心中永远记得我就好了……
　　好了，不要再讲了……莫煜殇打断男人的话，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都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真的，我们歇歇好不好？
　　我还有一句话要讲……你的头发……太……太长了……
　　莫煜殇含着泪水笑了，是啊，三年都没有剪了！你又病着，我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剪头发吧！这样也好，装女人时不需要再戴假发了。
　　不要再剪了，这样很……很好看。
　　啊，我忘记告诉你了，厌鱼要结婚了，10天后。只是现在他的身体……怕是撑不到厌鱼结婚了……
　　我最爱的厌鱼小徒弟终于要结婚了？男人轻轻地咳着，真好，这个世界上我又可以少牵挂一个人了。可是只有你，殇儿，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照你的性格，你肯定会在这里陪着我一辈子不离开，所以，我要你发誓，你会去寻找自己的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死死赖在这里不走。
　　好！！！我发誓，等你去了天堂，我会乖乖地离开这里，去找寻自己的幸福，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可以吃饭了吧？
　　将躺椅扶起来，便是简单的轮椅，推着男人进了屋里，看着男人细嚼慢咽地吃着饭，莫煜殇心中叹口气，现在的你，一点也不是曾经的你了……
　　在孙厌鱼大婚的前一天，男人最终还是去了，镇上的村民都默默地来给他送行，因为这三年来，男人在这个镇上免费给大家看病，他早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男人一走，莫煜殇的心里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块，好似什么失去了般。
　　一滴眼泪也不掉，他就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他的沉默连村民都觉得心痛，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帮他做着事情。
　　这样一来，莫煜殇反倒是闲下来了，大火中，男人的身形渐渐地消失，他像是大梦初醒一样，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最终还是走了呢！从此以后，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病着的时候，哪怕他不说话，他也会感到心安，可是以后他该怎么办？
　　村里的老人们怕他会难过，都不停的跟他讲话。而莫煜殇却只是静静地在自己的衣橱里翻来翻去，最后，选择了一件淡红色的衣服换了下来。
　　他苦笑，他说了，不需要为他守着，而且……明天，是他最喜爱的小徒弟的婚礼，我需要去观礼。
　　老人们叹气，苦命的孩子，什么苦都放在心里，这样会憋出病来的！

　　站在江东的码头，可以听到欢乐的笑声，今天，是厌鱼结婚的日子，可是他该如何将这样的消息告诉她？想了半天，他决定，就让这个秘密一直这么埋下去吧！
　　在街上找了个人，将一封信递到他手里，请你务必将信送给孙家二少爷或是仲王部队转交。交代清楚后，莫煜殇转身离开。
　　停了一下，莫煜殇转过身来，一阵风吹过，长发飘起，红衣舞动，那场景，万般寂寞。

　　孙权将手中的信递到就近的烛台上烧掉，他最终还是走了！
　　走到周胤身边耳语，莫煜殇出现在江东码头，你不去看看么？
　　周胤身形一晃，手中的酒差点洒出去。

　　他永远都记得，那唯一一次与他的约会。
　　那一天的莫煜殇很悲伤，但是那时的周胤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的悲伤，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莫煜殇要的不是生日礼物，而是告别的礼物。
　　约会后的一个月，孙权告诉他，莫煜殇离开了，应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周胤愣住。
　　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周胤想轻松的跟自己说一声，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么些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连一年都不到。
　　可是，他笑不出来。
　　轻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很堵，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进不去，出不来。
　　周胤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会想念一个人不奇怪，可是一直不停地想念一个人却很奇怪，何况，他为什么会想念莫煜殇？为什么脑子里浮现的一直是那唯一的一次约会时的场景？
　　无从发泄，只好找自己的老爸周瑜倾诉。
　　自己的老爸是一个很开明的父亲，在他的面前，周胤可以直言不讳。
　　周瑜笑他，儿子呀！有很多的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就是事实，你想念他或许是因为他走的时候没有跟你讲，也或者……真的存在于某一种情感，只有自己去发现，才会明白，问我，我也不会知道。
　　情感？周胤惊，我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存有情感？我很正常好不好……
　　周瑜还是笑，那是因为你没有参透吧！等到那一天的到来，或许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一晃三年过去，莫煜殇真的没来江东一次。
　　而转眼间，厌鱼都要结婚了，本来以为，厌鱼结婚他会来，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这么疼爱自己的小师妹，有什么理由可以不来？
　　越是这样想，周胤就越是失望，因为，他真的没有来，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带来。
　　丢下所有人，周胤跑向码头，他只是想要明白，明白一直困扰自己好几年的事情而已。
　　跑到海边，收在眼底的，只有那一抹红……
　　还是来晚了么？为什么总是会错过？
　　无精打采的回去婚宴已经结束。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在码头呆了一整整一下午。
　　周瑜将一张纸条递到自己的儿子面前。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那你为什么不讲！
　　周瑜耸肩，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未必能够了解，因为时机未到。
　　周胤头一次这么生自己父亲的气，拿着纸条就躲回到自己屋里半天不出门，也不知在做什么。
　　第二天清晨，周瑜与孙权站在码头目送着周胤的小船离开。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的聪明，我的仲王部队都没有找到他在什么地方，你竟然知道？
　　周瑜浅笑，哪里是我知道，这是莫煜殇临走前留给我的。我以为用三年的时间，可以让周胤明白一些事情，但是我发现，原来是我高估了我儿子的情商与智商，如果我这个老爸再不出手，他怕是到了80岁也不见得明白。
　　孙权大笑，也对，这周胤的情商与智商……实在是有够差！
　　不过二少爷，有些事情，得需要你的原谅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周公瑾，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因为我根本就不恨。为什么要恨？如果我恨莫煜殇，那岂不是连开心也要一起恨？算了，上一辈的过错，不应该留给后辈，何况，他喜欢的人，是你家儿子！我就算不给别人面子，也要给公瑾面子吧？！
　　周瑜抿嘴笑了，原来二少爷也有如此好心的时候！！
　　周公瑾，你是想讨打吗？！！！
　　二少爷，我哪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很淳朴，很复古。
　　周胤一路走过来每一个人都冲他微笑打招呼，搞得他很不好意思，因为他已经很久不曾遇到过如此热情的村民了。
　　开口询问莫煜殇的住处，人们告诉他，在小镇上最北边。
　　院子里的摆设与琅琊岛一样，简简单单，花园中种满了山茶花，院子的左边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椅，右边种着几株葡萄树，树下有一张秋千，还有一张躺椅。
　　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躺在躺椅上睡觉。
　　刻意的咳嗽一声，提醒着他有人到来。
　　哪知他只是轻轻翻了个身，长发散落在地上。
　　周胤皱眉，走到他跟前，看到他的脸有些潮红，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很烫，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武功这么高的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可是为什么生病了还要躺在这里睡觉？
　　屋里有个老妇人走出来，你是煜殇的朋友？唉！这孩子，生病了还要在那里躺着说什么躺在那里会感觉到师父的味道，他心里苦，可是却不跟任何一个人讲，唉！！！
　　周胤眼里有些湿湿的，抬手将他抱在怀里，那一瞬间，他愣了下。
　　几天来，周胤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幸好，还有村民帮助着他一起，不然他非得累趴下了不可。

　　当莫煜殇醒来的时候，看着在床边趴着的周胤，有些晃神。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想抽回来，但又怕吵醒他，只好这样静静地看着。
　　到底多少年了？莫煜殇自己都不知道，除了三年前的那一场约会，这是唯一一次靠他这么近。想伸手抚顺他的头发，却又不敢伸出手去。
　　喉咙痒痒的，莫煜殇没能忍住咳嗽了出来。
　　周胤被吵醒，是不是想喝水？问了莫煜殇一句，还没等他回答，他的杯子已经递了过来。
　　莫煜殇抽回自己的手，接过杯子，谢谢。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周胤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好，终于退烧了，你都不知道，你烧了几天？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生病了还要睡在外面？！如果不是我刚好赶来，你……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莫煜殇打断他的话，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如果你问，我会全都告诉你。
　　你是谁？我是说，原来的你，周胤开口问，我只想知道这个。
　　莫煜殇轻笑，原来的我……我该怎么形容原来的我……
　　没等莫煜殇回答，周胤站起身抱住他，你是不是爱我？
　　你……莫煜殇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我以为我隐藏得够好……
　　周胤轻拍莫煜殇的头，你干嘛隐藏？这么些年……喜欢我……很辛苦吧？是我太笨，我老爸一直说我智商太低我还不承认，其实，三年前我就该明白的，那件红色外套是厌鱼送你的吧？
　　莫煜殇点头。
　　其实……周胤开口，那件衣服是我送给厌鱼的礼物，我当时竟然没有发现，而事后回想的时候我都没有想通，真是笨哪我！！
　　莫煜殇微笑，你真是有够笨。
　　没有一个人跟我讲，我怎么知道……周胤开始喊冤，哪怕有一个人提醒我也好，不过还好，虽然晚了这么些年，最终我没有错过。
　　拉过莫煜殇的手，十指相扣，是我笨是我傻，这三年里，我心里的那个疑问一直解不开，今天看到你，什么都明朗了。
　　会思念会想念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爱情的存在……
　　两个人相视而笑。
　　夕阳西下，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海边漫步，是呀，虽然晚过好多年，但最终没有错过不是吗？
　　莫煜殇转过头看着周胤，微风吹起他的长发，思念，就像这长发般，有多长，思念便有多长，他一直未曾跟叶飘零说过，他不剪长发，只是因为偶尔的一天，他听到这个男人拒绝一个女生时说，我不喜欢短发，我喜欢长发飘飘的人，自此他再未剪过头发……
　　有句俗语说得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我们……会很幸福的吧？莫煜殇问周胤。
　　周胤晃晃两个人的手，当然，会一直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着！！
　　周胤，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本名叫妫倾城。
　　倾国倾城的倾城吗？
　　你是在取笑我吗？
　　你觉得我敢吗？你的武功这么高，一只手都可以把我打飞了。

　　许久许久以后，江东突然传了一些谣言出来。
　　你知道吗？周家二公子结婚了。
　　你知道吗？莫煜殇怀孕了。
　　你知道吗？周家二公子与莫煜殇结婚了。
　　可是男人会怀孕吗？？？
　　没有人理会这些谣言，周胤依然会经常找陆逊聊天，而莫煜殇依然会跟厌鱼一起荡秋千。
　　更多的时候，莫煜殇在院中的躺椅上睡觉。
　　这一天，莫煜殇似乎梦见了从他7岁起便离开人世的父亲。
　　也似乎梦见了自己的父亲说，做为男孩养，他会活得更好；
　　也似乎梦见了父亲临终前对他说，如果有一天，遇到江东的孙权二少爷，一定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并不是故意下毒将他的耳朵弄聋。
　　父亲，为你还了23年的罪，如今已经30岁的我，可以有自己的幸福了吧？父亲，我自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从我被收养开始，这件事情就不再是一个秘密……
　　师傅，煜殇想你……
　　我真的有照你的话去做，如今的我，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