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情缘》清泉丁冬

4、野丫头,丑丫头

　　“老爷，您这是……”一位穿着华丽，但却有些年纪的夫人一眼就看见了丞相亲自抱在怀里的婴孩，不觉皱了皱眉，对服侍的使女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
　　“哦，夫人，这是，这是故人之女,老夫见她无依无靠，故而将她带回府中，打算……”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该怎样解释这个女婴的来历，才不会让人觉得不妥。
　　“老爷，她莫非……不，老爷，您绝对不能将她留在府中，万一让大王知道了，那欺君之罪……”夫人一脸的惊恐。
　　老爷轻轻的叹了口气，身为丞相的他又怎会不知道欺君之罪的后果，但是，这是故人的唯一血脉啊，何况，怀里的这个女婴也是王室的一员，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是魏国王室的血液,她现在还这么小，根本就什么也不懂,自己怎么忍心将她……想到这里，不觉将怀抱里的婴孩抱的更紧了些，这力量虽不算大，但却足够将怀里的小女婴给弄醒了。
　　只见她轻轻的睁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这个透着古朴气息的大厅，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向世人宣告着这里的主人的身份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这时，尚在迷惘的她见到了一张曾经年轻美丽的脸，这张脸上没有笑容，有的只有忧愁与不安，一看见这张脸，西西感到一丝不安，因为，这种神情让她回想起前世的妈妈看自己的那种神情了。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西西终于决定：我再也不要被遗弃了。于是，她对着眼前的这位夫人的愁容报以笑容，而且是那种绝对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夫人，你看，她在对你笑哦，看来,她喜欢你，你难道还是不愿意将她留下么？”西西的耳旁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血腥的一幕重又回到脑海，一想起自己居然这样被仇人抱着，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她又一次的扯着喉咙大哭起来，她要哭个天昏地暗方才罢休，同时，手足并用的反抗起来。
　　终于，夫人听见了她的啼哭，心软了，将她接过，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小西西这才哭的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老爷，她好小，好可爱哟！”夫人逗弄着婴孩，笑着说道。
　　“夫人，看来你们很投缘啊！她一看见你就笑，一看见我就哭。”说着干咳了两声。
　　“好了，你们别说了，我饿了，如果你们再让我继续饿肚子，我就要抗议了。”小女婴的哭声再次响起。
　　“乖，不哭不哭。来人！将何妈叫来。”夫人安慰了小西西一阵子，可是，小西西依然哭个没完，这才猜到可能是饿着了。
　　不久，终于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将女婴抱走，听着哭声渐渐远去，老爷和夫人这才叹了口气。

　　西西不再挨饿了，她被一个小姐姐——自己奶娘的女儿，七岁的冬雪抱在了怀里。西西看着眼前的冬雪姐姐，突然发觉，她长的好象自己前世的姐姐东儿，为此，西西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西西感慨着老天对自己的不薄，让自己心想事成：终于可以以一个真正的人的身份去和东儿做姐妹了！
　　虽然，老爷亲自给这个小女婴起名琦琦，但是，这个小女婴似乎不太认可琦琦这个名字，每次叫她这个名字，她总是不理不睬的。不过，当她能够说话时，她就经常说着“西西，西西”这几个字，而且，令人奇怪的是，每当别人叫她“西西”时，她立刻就有了回答，于是，很快，在众人中，她的名字就由琦琦变成了西西。

　　西西很健康的在府里成长了起来，她很活泼，爱动，尤其爱笑，笑起来还很可爱。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西西总是显得比同龄人要小一些，甚至看起来，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她总是干瘦干瘦的。如果不是确切的知道西西的生日，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西西现在已经七岁了，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只有五岁而已。
　　在府中，西西虽然经常得到老爷和夫人的特殊关照，不过，西西却总是尽量减少自己与老爷见面的次数和时间，甚至经常躲开老爷。不过，由于西西真的不是一般的顽皮，加上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世，所以，许多人都在背后叫她“野丫头”。
　　到西西五岁的时候，从来就闲不住的她就已经用弹弓将府中几乎所有的下人们都射了个遍，而且，就在她五岁时，有一次用弹弓射伤老爷身边的一个侍从，被捉了个正着，先是矢口否认，后来，见实在抵赖不过，竟然乘人不备，竟将捉着她的人用头硬生生的顶进了府中的大荷花池，非但不让人上来，还用小石头去砸人家……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因此，在府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真心的喜欢可怜的西西，大家都见面绕行，因此，西西一直都是孤单而又寂寞的。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吧！
　　“姐姐！姐姐！小心！”冬雪抬头一看，自己的这个小妹妹居然爬到了一棵有房子那么高的树上，忍不住摇了摇头，“妹妹，危险，快下来！”
　　“姐姐，不要紧的。你，站在那儿,你千万别动！”说着，西西已经开始飞快的向下爬了，很快，就到了离地面一米多的位置了，对于这个姐姐，西西几乎从来都是最乖巧的了，因为，她是西西在府中有限的几个朋友之一。
　　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的冬雪终于放心的继续向前走去，今天，老爷命她去准备酒菜，款待一个中庶子。可是，突然，一脚踩空，脚下的实地没有了，“扑通——”“扑通——”两声，冬雪掉进了一个陷阱，西西也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你！”冬雪手指着这个顽皮的妹妹，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居然捉弄到她的头上来了。
　　“姐姐！你没事吧！”忍着脚下传来得剧痛，西西关切的问着姐姐的情况。
　　“啪！”西西的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太过分了，居然连我也捉弄！”
　　西西跌坐到地上，显然，她也愤怒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打过她，“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动，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终于，西西熬不住了，“我们讲和吧！”说着，伸出了一只手，“姐姐，抓住我的手，用力，这个陷阱不深。如果姐姐您还生气，那等您上来了，妹妹我也下去待一会儿。”说到这儿，两个人竟然同时笑了，西西突然蹦出了一句:“姐姐，你好美！”
　　“傻瓜！”这是姐姐上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那你就是丑丫头！”这是第二句,说着，浅笑着，轻轻的摸了一下西西的小脑袋，走了，只留下那句丑丫头依然没有离开。

　　“我真的很丑吗？难道，容貌的丑陋就是我为了做人而付出的代价吗？”西西的眼泪流了下来，悄悄偷看水中的鱼儿，它们游的无忧无虑，甚至还大胆的游到水面同自己打招呼；看天上的雁阵，它们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而落下，反而因为自己的注视而在天空流连徘徊不已；渐渐的，天黑了，月亮升了起来，明亮亮的，看着这曾经的广寒宫中的精灵，用温柔如水的光芒覆盖她的全身，使她俨然如月宫中的仙子一般的飘逸；置身花丛，看群花将自己环抱，朵朵花儿争奇斗艳，西西默默无语，忧伤的她此刻就好象一个有着心事的花仙子。“为什么？”西西喃喃着，她突然觉得苍天对自己的不公，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也像姐姐那样美丽。为什么？鱼不沉，雁不落，月不避，花不羞？
　　“我是一个野丫头，也是一个丑丫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高贵的身份又能够维持多久，一旦国家亡了，你们所有人，都只能是秦宫的奴隶；容颜的美丽又能够留到几时，也许，我没有惊人的容貌，但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永恒的东西，而我，一定要找到真正永恒的东西。”西西紧紧的攥住自己的小拳头……

　　已经很晚了，西西睡在冬雪姐姐的身边，自从她第一次见到冬雪后，就好象离不开她了，每个晚上都一定要和姐姐一起睡才睡得着。今夜，西西突然在中夜醒来，吃惊的发现，冬雪姐姐竟然没有睡，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望着黑漆漆的远方。西西没有动，因为她发现姐姐用双手捂住脸，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隐隐约约的，西西好象听到姐姐在哭，“谁欺负你了？”西西忍不住问了出来。“是春风、夏雨还是秋露？”只有这三个人才是与姐姐一样在府中最得宠的使女，也只有这三个人才敢怠慢姐姐，她们四姐妹的关系一直是亲如姐妹，亲密到连自己这个妹妹都未必能够挤得进去。
　　“都不是，傻丫头，睡吧。唉！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使女呢？一个低贱的奴婢呢？我多么希望……可以与他……”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低沉的西西早已经进入了梦乡，虽然她也奇怪姐姐嘴里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