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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问 ...

  •   ——姓:朔。名:星。字:照。生辰八字:丁亥丁未丁巳丁未。
      “怎么这么多丁?看他也不像什么玉女啊……”子缘拿着手上的一沓纸,随口问了一下旁边的师兄夫宵待晨。丁亥年出生……那到现在岂不已经三十六岁了?看来他是低估了北辰公子的年龄。
      “你问我我问谁啊……”宵待晨如是答,“我一个小小的郎中,也就知道丁奇在身体上的象意是心、唇、气。”
      “气?是指呼吸?”
      “你别乱讲,此气非彼气啊喂!”宵待晨想要纠正眼前这人。
      子缘懒得深究,继续分析手上的资料。
      ——喜欢做的事:看书、饮酒。讨厌做的事:放鞭炮、打牌。
      ——喜欢的颜色:青、红。讨厌的颜色:紫。
      “这有意义么?”子缘看着这资料,自言自语。
      ——喜欢的食物:凤穿牡丹、滚龙抱柱、麒麟象肚……蚂蚁上树。讨厌的食物:萝卜、素鸡、黄豆……梅菜。
      “这资料怎么这么不着重点?”子缘皱起了眉,将资料翻了好几页。
      接下来,是朔家的家谱。再接下来,是朔家的详细地图。
      子缘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翻资料。结果翻到了头,仍只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者说,这里全是关于“朔家家主”的资料,而不是关于“北辰公子”的资料。
      “小缘缘,亏你最近还在研究奇门遁甲。难道你不明白六甲是遁在六仪之中的么?”宵待晨如是解释着这份资料。
      子缘将信将疑地盯了宵待晨一眼,将这沓不知有没有用的纸搁在了一边,道:“他是你老大,你对他的了解就只有这些了?”
      “这个是我一边问他一边写的……难道你要的资料不是这个?难道你不是为了要把我老大追到手才来找我要资料的么?难道你还想要其他比较难以启齿的……对了,你可千万去别问他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啊。”
      子缘大窘。他是喜欢男人,可这并不等于只要是个男人他就喜欢啊!尤其这人的年龄是他的两倍有余,给他当爹都够了……慢着,十五年前,就是上一任青天阁阁主死去的时间。
      “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了我就不问他。”
      “……老大不许我说。”连人带板凳地后退了一步。
      “那你就说说那一年发生的大家都知道的事。”子缘退而求其次。十五年前他才两岁,自然不可能知道太多。
      宵待晨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想啊……那一年四月,他爹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结果被他逃了。而在他逃婚失踪期间,与苍竹教有过节的青天阁阁主等六人被杀,阁中众人硬指凶手是他。最后,情以影杀的名义担保此事乃是苍竹教中其他人所为,与我老大无关,这才算完了。”
      果然与青天阁阁主之死有关系。不过,他师兄竟然敢以影杀的名义来担保……只可惜他师兄失忆,无可对证了。子缘沉吟片刻,又问:“那这六人是不是苍竹教教主杀的?”
      “不是。”宵待晨白了子缘一眼,“是我杀的。”
      子缘愣了一愣。十五年前,他师兄夫只有九岁。这个记录虽然不比他早,但对方好歹也算是个超高手了……
      “师兄夫,我想跟你切磋一下。”
      “别,你知道我只是一介小郎中,最多不过也就会点轻功什么的嘛……”
      子缘不吃这套,直接拔出绝月就是一剑刺向宵待晨的手臂。
      宵待晨见状,毫不犹豫地斜退。
      子缘再出剑,不过一眨眼的瞬间便是全方位九剑逼向宵待晨。出招后,却惊异地发现,宵待晨不见了。
      “呼,好险……小缘缘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房梁上传来宵待晨的声音。
      “看来我以前低估你了。连我师兄都能被你压,你的武功又怎么可能会差!”子缘将剑指向房梁,蓄势待发。
      宵待晨见状,连忙道:“你别来了,情他被我压那是他自愿,跟我的武功没关系!”
      子缘挑眉:“那你如何杀得了青天阁阁主?何况还是十五年前!”
      “笨缘缘,你难道以为我是去跟他们硬拼不成?”宵待晨笑得差点没从房梁上摔下来。
      子缘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收起了剑。他居然忘了,他师兄夫就算会点武功,本职还是个用毒的。但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师兄夫,你杀那几人是为了什么?”
      “我师父让我杀的……”
      “你师父是谁?”
      “这个嘛……我也就跟情还有我老大说过,我告诉你的话你可得替我保密……”宵待晨这才从房梁上跳下,坐在了离子缘三尺远的地方。
      “行,我不告诉别人。”
      “传说中的黑圣人。你信么?”宵待晨的样子就像是在开玩笑。
      子缘瞪了大眼望向宵待晨。据说,影杀的初代会长空影曾跟黑圣人是同窗。而空影,算起来应该是他师伯祖……他忽然觉得有点晕:“师兄夫,我怎么忽然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跟我师兄好像不是同一辈的啊?”
      “反正都是男人,又不可能结婚生孩子,管什么辈分……能求得一生相守也就足够了。”宵待晨摊手,无奈笑笑。
      子缘默然。如果这么解释,确实说得通。黑圣人的弟子能否毒死一个小小的阁主,完全毋庸置疑。长呼一口气,又道:“倒是不知你师父为什么要你出手。”
      宵待晨的脸色稍稍沉了一下,道:“毒之一物,除了用来医人就是用来杀人。你是杀手,不会不明白。”
      子缘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径自回了影杀七分部。
      次日,青天阁。
      “子缘你这是何意?”七晓望着退回来的黄金千两,一脸难以置信。
      “杀令尊的人并非苍竹教教主,七晓大小姐想必也不想花钱错杀吧。”子缘双手环抱胸前,一脸轻松地道。
      “你又如何得知不是?”
      子缘看着七晓一脸的茫然,笑道:“你不必知道。”
      七晓又一愣,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只是拿苍竹教没办法了,才这么说的吧。”
      “事不关己,我不与你争辩此问题。只想好心提醒一下七晓大小姐,做事应三思而后行。”
      “我让你杀教主你就杀教主,谁要你去多管闲事胡乱调查!你杀人不就为了钱嘛,我给你钱你居然还不要!”七晓气急,开始乱七八糟地骂了。
      “七晓,你不要以为这里是青天阁我就不敢动你了。”子缘将手放到了绝月的剑柄上。
      七晓咬咬唇,干脆扑到子缘身上,用手不停地捶着子缘:“你动啊!有本事你动我啊!”
      绝月毫不留情地被子缘拔出来扫向了七晓的脖子。
      七晓猛然闪开,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掩着脖子的手指指缝间溢出鲜红一片。也幸好她闪得快,只是划了一道小口,没有什么大碍。
      “原来还是怕死的啊。”子缘平淡地道了这样一句,转身离去。
      “子缘!!”
      “七晓大小姐还是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省得到时候让整个青天阁都因你而来我剑下送死。”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回。
      七晓呆立原地,两行眼泪自脸颊滑下,与脖子上的血混在了一起。果然,这个人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可是,她又要如何放得下这个人……
      当日下午,苍竹教。
      “麻烦传话,影杀会长有事要见你们教主。”这次是来和谈,自然光明正大。说是和谈,其实还不是挖墙脚。既然北辰公子曾以教主的问题为理由来拒绝被他挖过去,所以只要把教主搞定,接下来就好办了。
      许久,答复来了:“教主大人有请会长在朱雀投江楼相见。”
      朱雀投江……是丁奇到坎的朱雀投江,还是六丁加癸的朱雀投江,或者丙临壬地的朱雀投江?抑或这其实只是取自楼中的风景?子缘一边想着,一边由苍竹教弟子带去了楼中。
      楼并不华丽,反是很质朴,与这清幽的环境极相称。楼建在与其他水道交错相通的水池之畔,池中种的依旧是水葫芦,其上亦有少许浮萍。站在楼门口,可感吹面细风中犹带着竹叶的清香。不敢作诗,只怕自己的才疏学浅会俗化了这片风景。
      “教主大人很快便来,还请会长稍等片刻。”引路的苍竹教弟子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唯余子缘一人独霸这风景。
      子缘忽然产生了从影杀跳槽到苍竹教的想法。但这想法很快便没了,且不说这样做没意义,他身为影杀的会长怎么可能逃得掉……
      “让会长大人久等了。”
      子缘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来人工整地穿着月白色布衣,手持一把朴素至极的竹骨折扇,半湿的长发固执地束在了身后,神色平淡中暗含孤高。
      “……怎么还是你?”子缘一脸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倒是不知会长大人找在下所为何事?”
      “朔星,你够了!先是朔家家主,三和商联盟主,然后是我师兄夫的老大,再来是北辰公子,而后在苍竹教居然还是教主!你到底还有几重身份?!”
      只见苍竹教教主兼北辰公子兼朔家家主兼三和商联盟主兼某人的师兄夫的老大慢悠悠地摇了摇手中折扇,笑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子缘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眼前这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据他一系列观察分析,此人不但口才不差,武功在他之上,比他多会一样名为阵法的东西,而且势力也不比他小!他还真是综合地完败了……而他这不知情的家伙,挖墙脚居然挖到教主头上去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处处跟我作对了。”子缘揉了揉太阳穴,“不过现在我把七晓的委托给退了,你我应不算对立了。”
      “是吗?那九月一日夜里的那几条人命,我该跟谁讨去?”
      “纯属误伤,见谅。”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朔星冷笑道:“说放过就放过,你真当苍竹教教主这么好说话?”
      子缘眉头微锁,不客气地回道:“你也不要以为影杀会长是好欺负的。”
      朔星冷哼一声,迅速绕到子缘身侧,出招欲擒子缘双手。
      子缘自然不会示弱,闪开一步,拔剑相向。
      朔星嘴角微微上勾,手中竹骨折扇挡住子缘这一剑。
      “上次我就觉得不对了,竟然连我的绝月都挡得住……这扇,难道是苍竹?”子缘一边道着,一边又连出七剑从右侧相逼,左手取出龙殇不动声色地刺去。
      朔星未答,迅速退步闪过这两边的夹击,开扇,再近一步纵扫而下。
      子缘右转侧身避过,左手龙殇由下而上迎向朔星出扇的右手。同时,手中绝月也未闲着,从背后绕了过去,直取朔星侧腰。
      不料朔星不但不避,反是故伎重演扔下苍竹,背靠背擒住子缘双手,再以腿脚之力将子缘反踢得跌跪在地。待到这时,才慢悠悠地答话:“如果你也有一把叫苍竹的折扇,我这把可以改名。”
      居然双膝触地了……子缘咬牙切齿,就着这般的屈辱姿势厉声道:“朔星你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下差距。”朔星冷冷地答,“下次若再敢惹我,我可不会顾念你是景连情的师弟了。”言罢,这才放开子缘,执回苍竹,拉开三步的距离。
      子缘直起身,将绝月与龙殇皆收回鞘中,转身很复杂地盯着朔星,道:“换作我,不会如你这般两次手下留情。”
      朔星摇着手中苍竹,双眼因闭上而看不出是何情绪,语调中却透出了几分怅然:“你是杀手,我不是。”
      子缘本不想再多啰嗦,但听到这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道:“杀手只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而已,跟会不会留情可没什么关系。杀手中,也有如我师兄那般处处留情的;大夫中,也有如我师兄夫那般杀人不见血的。”
      朔星睁开双眼看着子缘,目光冰凉却又似在燃烧,嘴角略一上勾:“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认识他们的时间不及我长。”
      “你也只不过是认识而已。”子缘摇摇头,“你不会明白什么叫同时替君子和小人背骂名,你不会明白什么叫替别人将命债变作钱债。”
      朔星忽然怔住。他想起,尽管那日死的几人皆是环伤致命,但子缘方才对他那句讨命之言作出的回答却是“纯属误伤,见谅”而非“你该找谁谁谁的麻烦去”。他并不清楚这是杀手的共性还是子缘的特性,但他明白,子缘绝不愧做这影杀的会长。
      “还望教主不要介怀那日的事,今后我影杀亦会尽量不再来冒犯贵教。”子缘向着朔星鞠了一躬,转身欲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路。
      “会长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没诚意。另外,不知会长大人要不要在下送你一路?”
      “不用!!”子缘狠狠瞪了朔星一眼,从衣襟中摸出一只不知打哪儿找来的奇门活盘,一边摆弄着一边走了。
      朔星看着子缘这死要强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瞧那架势,分明一个刚入门的半吊子,连转动活盘的动作都那么生疏。倒是不知他会不会一不小心算错了、转错了,进而走错路……
      大约半个时辰后,子缘又绕回了朱雀投江楼。
      此时朔星正坐在二楼窗边看书,一见楼下多了个人,便是戏谑地一笑:“六丁到坎的朱雀投江,可是宜静不宜动的。”
      “把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布置得跟个迷魂阵似的,我看没准哪天你这甲子戊一不小心转着转着自己就进了死门!”子缘愤愤地低骂。
      “呵呵,奇门术语居然活用到骂人上来了。”朔星轻笑了几声,“天已黑,会长大人若是再走不出去,岂不是还得留宿寒舍了?”
      子缘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镇定了下来,仔细在地上算过了一番才重新排过了手中的活盘。原来方才算错了时辰的天干,难怪走不出去。
      于是,排好盘再次离开朱雀投江楼。只可惜两个时辰后,又绕了回来。
      “会长大人还未用过晚膳吧,可是饿糊涂了算不出来了?”
      子缘瞧着朔星那看好戏的表情,真叫一个“欲辨已忘言”。
      两刻钟后。
      鲜柿子、炒苦瓜、烤牛肉、梅菜扣肉、煎豆腐、酱鸭、辣子鸡丁、拔丝山芋、三鲜汤,顺三奇逆六仪的九道菜按照阴遁六局的格局排在了桌上。
      “排菜的盘式是时家转盘拆补局,九道菜中只有死门现在所在的菜有毒,会长大人可放心食用。”朔星微笑着对瞪大了眼睛的子缘道。
      “……你什么意思?”子缘幽幽地看向朔星。
      “听闻会长大人最近在学习奇门遁甲,故以菜来请教会长大人。”
      子缘瞧着桌上这九道菜,一阵无语。虽然他正在研究这东西,可三奇六仪在食物上的象意他可不记得啊!忽然,他想到他师兄夫给的那份资料上写着朔星不喜欢吃梅菜。那这么说来,梅菜也许属于能克丁火的癸水……那么,桌上的菜是哪奇哪仪也就可以根据阴遁六局的格局推断了。按当前的时间,休门在艮八宫,那么死门应在兑七宫……子缘不太确定地望了朔星一眼,板着脸道:“有毒的应该是梅菜扣肉。”
      接着,子缘像是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一般,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那盘梅菜扣肉中试了一试。结果出乎意料,菜中并没有下毒。子缘汗颜:“难道我算错了?”
      朔星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会长大人没有算错。我只是闲着无聊,跟会长大人开了个玩笑说有毒。”
      差点又败了……子缘心中大呼一口气,之前败给这人已经败得够惨烈,要是在饭桌上继续败下去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但想到这人居然在饭桌上耍了自己一把,心头还是怎么都爽快不起来。
      于是,这顿饭吃得颇安静,颇不愉快。
      吃完饭,放下筷子,子缘这才板着脸道:“多谢教主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接着,站起身,走出朱雀投江楼,自门口摘了一竹枝,数了一数又扔下,向着北方离去了。
      朔星随后默默拾起被子缘扔下的竹枝,数了一数,忽然愣了。竹枝上有六片叶子,而子缘却向着北方去了,这是什么情况?但很快,朔星便明白过来并对子缘无语了。六在先天八卦中是坎,而坎在后天八卦中才指北方……就算是灵活多变的梅花易数也不能这样乱来吧?!
      只不过,乱来的却比算出来的准。子缘终于成功地走出了苍竹教,尽管仍是在所谓北辰公子面前颜面扫了地。
      回到影杀之后,子缘闭关研究奇门遁甲等布阵之术,搞了将近半个月。结果,出关之后确实是成竹在胸了,只不过那个竹是苍竹的竹:“朔星你这变态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搞懂的啊!”
      至于出关后遇到的第一样东西,那是七晓的委托。
      委托的事情自然是杀人,要杀的人仍然是苍竹教教主。子缘一听这事,以为仍是之前那事的后续,直接就奔青天阁去找七晓理论了。而见到七晓之后才知,这次的理由是苍竹教教主在九月十五日杀了青天阁现任阁主。
      子缘当时就进行推演,说这日乃是癸巳危日,日值岁破大事不宜,研究这玩意成精的苍竹教教主必然不会选这一日来杀人。因此,杀死阁主的必定另有其人……
      七晓古怪地盯了子缘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骗我的?还有,不是苍竹教教主那会是谁?”
      “我倒是可以插手调查此事,但查出结果后杀或不杀可就得看情况了。”子缘想了一想,如此答复。毕竟,请影杀会长的酬金不是小数目,他也得靠这个吃饭呢……
      于是,子缘开始办事了。
      案发时间是九月十五日癸时,地点为死者卧室。死者名为九宇,善用武器为青天阁普遍使用的环刃,身上致死伤口则是扇伤,但非是普通折扇,根据伤口形状可判断凶器为扇骨有三层并排尖刃、扇面为稍短圆刃的扇。这一点让子缘更加肯定这伤不是苍竹造成的。
      “七晓,你可知道九宇生前都得罪过什么人?”子缘不冷不热地问着,淡淡瞥过七晓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被他伤到这种程度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事,这人还真能算是个奇女子了。
      “我四叔九宇脾气温和,据我所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一定要说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武林盟主被杀一案便是他主负责调查的,兴许这事得罪了苍竹教的教主。”七晓一边思考一边说着,每看子缘一眼都会不自觉地抚一抚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对子缘颇有一种若即若离之感。
      “这样啊。那他死后,青天阁该归谁管?”
      “由我大伯九霄暂时代理阁主之位。他与四叔关系极好,而且案发当日他并不在青天阁,而是与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在李花城风荷楼饮酒。”
      子缘沉默了片刻,道:“饮酒饮到子时犹未归?”
      七晓白了子缘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风荷楼是娼馆。”
      子缘心中汗颜,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师兄就告诉他,娼馆是一个适合散布流言的地方,最好是当着有心人的面说一些话,过不了多久就能将话传进某些人的耳中。此外,如果在这当中安插眼线,也可以得到各类有用无用或真或假的消息。
      “那九宇手上有没有什么宝物之类的东西?”子缘继续询问。
      “一样都没有。就连我爹死后留下的那轮‘蚀日’,也是在我大伯手上的。”七晓如此道。
      “那应该不是怀璧其罪。”子缘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有杀人动机的,只有苍竹教教主咯?”
      七晓望着子缘,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废话”,但出口的话还是收敛了些:“所以我就说是苍竹教教主的杀的嘛。”
      子缘默然许久,继续问:“案发前后可有谁出入过青天阁?”
      “据当晚青天阁守门的两人描述,他们被一位手持带刃折扇的男子打晕了。”
      “打晕?下手真轻。”子缘无聊地哼哼两声。
      七晓本来想说“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啊”,但一摸脖子,还是改口了:“这应该可以说明凶手是冲着我四叔一人而来的,跟青天阁并无多大仇怨。”
      “这也可能是凶手故意造成的假象。”子缘细细思索着,最终还是决定从青天阁内部入手调查。
      调查方式倒是很古怪——偷袭。根据子缘的说法,人在被偷袭的时候最不易隐藏实力,以此方法来一试阁中各人武功高低,能得到更真实的信息。
      只可惜,结果并未试出阁中的重要人物中有谁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这一试,已是一整晚过去。一大早,子缘便回影杀睡觉去了,毕竟青天阁不是自家地盘。
      一直睡到傍晚,子缘才起床继续调查。
      这次的目标是风荷楼。
      正所谓冤家路窄,子缘居然在风荷楼斜对面一户人家门口碰到了朔星。
      “你来这儿干吗?”子缘皱起眉,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
      “倒是想问会长大人来寒舍有何贵干?”分明是嘲笑的语气。
      子缘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默然许久才道:“方才不小心忘了你还是朔家家主。”接着,子缘例行公事一般地再次打量了一遍朔星。这次穿的是绛红色绣着云纹的深衣,在深秋时节显得有几分单薄。子缘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之前那件深青色绣着竹枝的,似乎那件的胸口处被一把叫龙殇的匕首开过口……
      “寒舍大门很窄,若是无事,还望会长大人不要挡道。”
      子缘干笑两声,什么都没说,快步向着风荷楼走去。
      朔星很自然地顺着子缘的步伐看去,目光在风荷楼的招牌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浮出一抹苦笑。转瞬之间都已经十五年了,而人的一生又数得出几个十五年……
      风荷楼,老板千重的会客厅中。
      “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子缘很客气地将两锭银子搁在了桌上,顺便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风荷楼的老板。
      这位名为千重的人发已染霜,但那面容中依旧可觑得出当年光华,想必多年前也曾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佳公子一位。相较之下,反是子缘印象中的朔星神色更为沧桑了。
      “会长有话请直言。”
      “只是想要问一问,九月十五日晚上,九霄与何人来了此处,夜里又与何人在一起。”
      “抱歉。”千重礼貌地微笑着,“做我们这行的,理当为客人保守秘密。至于这东西……还请会长收回。”淡然将桌上的两锭银子推回子缘那边。
      开娼馆的居然不爱财?还是说给得太少……子缘心底微微一惊,试探这问:“不知老板想要多少钱才肯透露一下呢?”
      “在下非是贪财之人。”
      果真是个奇人。子缘心底不快,收起银子走人。老板不吃这套,不等于风荷楼里的流莺们也不吃这套。
      于是,趁着此时正是风荷楼的营业时间,随便抓了一个人,直接进屋。
      拖进屋仔细看了,才发现拖了个男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风荷楼男女兼有。不过,这种问题并不重要。
      “你叫什么名字?”子缘并不急着开始盘问。
      “小的名叫朝光,略通琴棋,不知客官想要先助助兴,还是直接开始?”多余的话倒是不少。
      子缘本想骂一句啰嗦,但在看到朝光的样貌后忽然觉得有句话不吐不快:“你几岁了?”
      朝光在听到这话后明显有些不悦:“公子何故要问这些有的没的……”
      “想帮你算算这些年来你一共被人干了多少次。”子缘毫不注意措辞,随口回了这么一句欠扁的话。瞧那张纵欲过度的脸,搞不好干这行的时间都已经超过子缘的年龄了。
      “公子若是喜欢嫩的,大可去找别人,何必来折腾小的……”朝光哀怨地别过脸,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子缘。
      果真是不同的人在这方面也有不同的爱好。子缘暗暗叹着,终于进入正题:“倒是不知青天阁的九霄喜欢老的还是嫩的……”
      “原来公子想打听九霄的事呀,那你可找对人了……只不过,小的最近得的赏钱有点少,总被老板责罚,被训得有些记忆模糊……”一双眼幽幽地瞅着子缘。
      随手就能逮到想找的人,应该说奇门遁甲诚不欺我还是老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于是,刚才收回来的银子派上用场了。子缘看向朝光,那眼神分明比朝光这位行家还邪魅:“这样一锭够不够?”
      朝光向子缘用力地甩了一个媚眼,道:“九霄那人啊,可是我的常客呢。犹记得这月十五,他跟苍竹教和腾龙帮的几个人来喝酒喝到大醉,一直跟我缱绻了一晚,早上才回去呢……”
      “在我这位新客面前说这种事,倒也不怕得罪了我呆会儿狠狠折磨你。”子缘轻佻地笑着,用绝月缓缓挑起朝光的下巴,语调一冷,“说实话。”
      朝光一脸委屈,小心翼翼地将下巴微微抬起一点,轻声道:“小的知错了,大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来,小的怕说着说着一不小心脖子硌到上边,会很疼的……”
      子缘收剑。
      朝光这才敢大口呼吸,哀怨还略带羞涩地瞅着子缘道:“那家伙,半夜就不行了,还死要面子怕人笑话他年纪大了,给了银子要人家一遇到打听的就说他还宝刀未老……那种老东西,哪能跟大侠您相提并论呀!”
      “哦,半夜就回去了?不知是几时几刻呀?”子缘心底立即起疑。
      “这个我可记不清,就记得他走时给的银子可是一大把呀~”朝光暧昧地望向子缘。
      于是,另一锭银子也发挥了作用。子缘心里暗骂朝光贪财,但却又感谢朝光这贪财的个性:“是不是这么大一把?”
      “哎呦,我想起来了,那老东西二更不到就走了。”朝光满意地收起银子。
      果真子时之前就走了。子缘暗笑,顺便确认了一下:“此话当真?”
      “当真!小的哪里敢欺骗大侠嘛……比起这个,大侠今晚……”
      子缘凉凉地瞧着朝光,就算要搞,他也对这种娘兮兮的男人没兴趣……忽然一不小心想到多次让他尝到失败滋味的苍竹教教主,如果换成是那个人的话……糟糕,好像真有这想法。
      “不好意思,我之前小算了一下,今日乃是乙巳危日,日值岁破……我看我还是别在今夜做这种有违阴阳的事吧。”
      朝光的脸色忽然僵了一瞬。
      这微小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子缘的眼睛。是因为被说有违阴阳而神色不对,还是因为被以这种古怪理由拒绝而神色不对呢……若将朔星的住处与这一点联系起来,恐怕是二者皆有。
      “你可认识朔星?”子缘试着问。
      “抱歉,小的不认识那种东西。”
      将就住在斜对面的人说成是东西,明显此地无银。子缘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便继续追问。只可惜,与先前问九霄之事时不同,这次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怎么也没能让朝光吐出半句有用的话。最终,子缘只得带着疑问悻悻地离开了风荷楼,顺带要了当晚一起饮酒之人的名单。可惜的是那些人那晚根本什么重要事情都没说,仅是单纯的饮酒作乐。
      三刻之后,和谐客栈。
      子缘敲了许久的门,终于见着客栈老板的儿子穿个中单就跑来开了门。
      “怎么又是你啊!算了,看在上次你跟那家伙打架没破坏我家大门的份上,饶你小子一命。”说的倒是有模有样,表情也嚣张得够到位。
      子缘见开门的不是朔星,这才意识到朔星之前会在这里只是巧合而已。哼笑一声,不客气地回道:“我记得你好像是我师兄夫的侄子,名字叫宵雅吧。瞧你这样儿,还真是让你小叔给带坏了。”
      宵雅别嘴道:“哼,本大侠的名字岂是尔等鼠辈可以直呼的。”
      子缘到底还是没憋住笑,道:“你是小孩子,我不跟你计较。该哪儿去哪儿去。”
      “你才小孩子呢,比我大得了几岁啊你!”宵雅不服气。
      这是事实,不可以跟这小屁孩生气,不可以,不可以……子缘嘴角抽搐着,拍了拍桌子道:“少来,再不回去睡觉,老子就……就叫你娘来收拾你!”
      “哼哼,有本事你来呀!你现在已经中了我下在灯油里的软筋散,我看你还动不动得了我半根寒毛!”宵雅一脸得瑟地朝子缘哼哼着。
      子缘毛了,抓起宵雅,将其扛到后院绑了起来,一脸鄙视:“你当我不知道你小叔的软筋散要口服才会发挥作用?你这套,糊弄别人去吧!”
      “小缘缘,你批评我的对雅雅的教育可以,不能因为你已经产生了耐药性就来批评我的药啊!”宵待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子缘背后。
      子缘心中大惊背后多了个人自己却没发现,但仍是若无其事地跟宵待晨吵嘴:“少来,这本就是你炼药的技术问题!”
      “小叔~救我!”宵雅喊得极是无辜。
      “叫你不按我说的方法下药,害我声名受损,活该被小缘缘绑这儿。”宵待晨不留情面地回了这么一句。
      “行了行了,师兄夫你过来,我有正事要问你。”子缘无视宵雅,将宵待晨拖进了客栈大厅。
      宵待晨无聊地瞅着子缘那凝重的表情,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子缘直接开问:“你老大在风荷楼里发生过什么事?”
      宵待晨后退到子缘一剑够不到的距离,这才道:“要是跟你说了,我会被老大宰掉的。”
      “是不是和一个叫朝光的流莺之间有过什么?”
      “不是朝光,是……呃,不能说。”宵待晨又后退了一步。
      果然有个谁!子缘继续道:“师兄夫,你只给我提示一下总不会被你老大宰了吧?”剩下的自己查。
      “提示就是,你想去查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风荷楼了。我是为风荷楼里众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才提示你的,再多一点我可不能说了。”宵待晨继续退步。
      现在不在了,也就是说以前曾在。子缘心里有了些底,打算继续从宵待晨的言行神色里套信息:“那个人和你老大是那种关系?”
      宵待晨看出了子缘的意图,摆出一张稳得跟那啥山似的脸:“我不能说。”
      没否认就是有了。子缘继续问:“那如果我找出那人并杀了他,你老大会是什么反应?”
      “我擦,小缘缘你嫉妒心别重得跟个娘们似的好不好!我跟你直说了,你想把我老大追到手,就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这人!”宵待晨一脸唾弃地瞅向子缘。
      “喂,你别乱说!我跟他——”子缘忽然顿住,默了半晌才继续道,“好吧,我是想这样,可这是两码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缘缘你眼光可以啊!去吧去吧,去抚慰我老大那重伤未愈的空虚又寂寞的心灵吧,你亲爱的师兄夫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还有还有……”宵待晨一脸兴奋地怂恿着,嘴皮子跟停不下来了似的翻啊翻。
      什么叫重伤未愈的空虚又寂寞的心灵啊!别这么扯淡好不好……子缘腹诽着,却忽然将这话联系到了所谓的“那个人”身上。这中间定有故事,可这又该去问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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