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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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成十四年。京城。
明明已经是九月了，空气里还是透着一股闷热。街上的叶子还郁郁葱葱着。在风中微微摇晃。一辆四驾马车从茂密的树丛下穿过，鎏金的花纹在阳光下闪光。因为炎热，门帘和窗帘都是纱制的，隐约可看见宽敞的车厢里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
小七坐在右窗边，伸手把纱制窗帘挑起一点，让热热的风直接吹到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树叶的味道，酒馆的味道，街边女子身上脂粉的味道。不算好闻。但是很新鲜。路边也有那么些形形色色的摊子小店。卖饼的铺子门口排着队，挑货郎的摊子旁边围了一圈孩子，脂粉店出入的是温柔的姑娘，卖水果的老汉摇着蒲扇。小七一双大大的眼睛溜过来又溜过去，看个不停。今天沾了兄长们的光才出来的。如果是自己单独一人，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出来逛一回。
坐在小七身后的几人则明显对外面的街景不感兴趣，只是一味的讨论着晚上的安排。
“今天先到醉仙楼去喝一杯，那里的醉仙酒我已经馋了好久了。”最年长的那位公子看着旁边的弟弟，问：“旭，你上次给我带来的，就是醉仙酒吧？”
“是啊。那里酒好，唱小曲的青儿姑娘也特别讨人喜欢。我常常去。”旭公子长的高大，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身量在众兄弟中是最高的，一张脸也比十九岁的长兄更成熟。谈及美色，立刻满脸笑容。
“说到小曲，小弟确也有地方推荐。”这回说话的是坐在前两人之间的脸皮白净的的公子，尖尖的下颌薄薄的嘴唇，桃花眼眯的像月牙，一身白衣一把象牙扇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摸样，嗓音也柔和，“今晚是月馆的月纸音搭台子唱戏的日子。”他也不说一定要大家去，点到为止。
大公子晨面带疑惑，二公子旭已经显出心驰神往的表情：“二皇……二哥你不知道，月馆是最红的小倌馆，里面的小倌都以月字为姓，这个月纸音是那儿当红的歌姬，生的花容月貌，扮起小旦比那女人还要妩媚。但每个月只搭台唱一次。表演完后，再从送礼的人中选一人作为入幕之宾。不少人为了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而不惜一掷千金。”
“三哥，你送上了什么？”白衣公子用扇子挡住嘴一笑。
“南海……”旭公子刹住话头，收住懊恼的表情，刻意现出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嚷嚷：“曦你开玩笑。我堂堂……还需要送东西？只要钩钩手指，什么美人不是我的。”
“呵呵，那今晚先去醉仙楼，然后去月馆。”晨公子拍了板。然后斜眼看了一下依旧沉浸于窗外世界的幼弟。“要不让七弟先回去？”
“我们同出来探望生病的太傅，太傅留我们吃饭，七弟怎么好独自回去？别人还当我们欺负年幼的弟弟呢。”曦公子笑眯眯的用扇子点了一下幼弟的肩膀，引得对方回过脸来。小七迷惑的看着笑的怪异的几位兄长，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
“今天哥哥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旭公子用力拍拍幼弟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倒在垫子上。“我像你那么大时候已经有两位侧室了，你怎么还是傻傻的。”
小七刚才光顾着看外面，只模模糊糊的听到兄长们说唱小曲听戏什么的，越发迷糊起来，心说听戏和侧室有什么关系啊。嘴上却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呐呐的应了一句：“是，兄长教训的是。”几个兄长又大笑起来，车厢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醉仙楼的醉仙酒是好酒，可是小七只觉得辣。唱小曲的青儿娉娉婷婷一派温柔，可是小七只觉得她眼珠儿转来转去转的头昏。陪着夹菜倒酒的姑娘身段婀娜手指柔滑，可是小七只觉得的她们身上的脂粉味儿太冲。看着二皇兄都把脸扎到姑娘的领子里去了，连平时斯斯文文的五皇兄也泰然自若的酒中姑娘的手喝酒。小七满脸通红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吃菜。听个小曲能听到姑娘家怀里，唱大戏，岂不是得…… 小七对之后要去的地方充满了担心。最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他宁可回家去看看书。可是，他要陪着兄长们。兄长们愿意带着他一起出来，这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十岁以前，他是兄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二皇兄是皇后生的，是最受父皇宠爱的长子。三皇兄的外公是将军，他从小跟着外公习武，如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每次围猎齐射都能得到第一，也很得父皇赏识。五皇兄长的秀气身体羸弱却最聪明，一手好诗文一肚子好计策常受父皇赞扬。只有自己，身材瘦小武不如三皇兄，头脑一般文不如五皇兄。每每只能坐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兄长们相亲相爱，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的美丽景象。期待着什么时候，兄长们也能朝自己伸出手来，牵着他一起游戏。期待着什么时候，父皇也能朝自己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头，讲上几句温暖的话。
可是他一直只能像孤雁一般，只是远远地尾随着，从没有被注视过。一直到两年前，他的小皇弟出世为止。兄长们才好像突然想起还有那么一个弟弟似地不约而同的开始注意他，开始温和地对他说话，偶尔带着他一起玩耍，一起捣蛋。今天兄长们竟然带他一起出来玩。小七乍一得到邀请的时候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所以，无论兄长的安排是什么，他都从善如流。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饭，还没来得及吸上两口新鲜空气又被推上了马车。几位兄长都喝的满面酡红，车厢里弥漫着酒气和脂粉香。小七觉得胸口发闷，但又不想被兄长们看出来，只好像之前一样，趴到窗口上去。
夜晚的街真是热闹，不像宫里，只有被宫灯照亮的树。偶尔过一两个宫女太监也是端着脸脚步匆匆的。这里的街道人声鼎沸，一间一间店铺都亮着灯，客人们进进出出大声说笑，竟然比白天还要热闹。马车转了个弯，远远地，小七看到一个地方进去的人特别多。这条街上好多人都是朝那边去的。他打量了又打量，看到那门上的招牌——
月馆。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四位公子按照长幼依次下车。旁边立刻有人上来迎接。走的近了才发现那招牌大的惊人。怪不得招牌上的字老远就能看见。院子里面热闹极了，传来一阵一阵的弦乐之声。
进了门是一个大厅，装饰着不少字画花草大，正中间竟然放了个小假山。两边是两架朱红楼梯，上面都是房间，门关着，不时传出划拳嬉笑之声。引着几人入内的是个修长男子，小巧的瓜子脸上敷了薄薄的粉，凤眼修眉，一身朱红长衫，颇有几分柔媚，只是眼角的几条细小皱纹透露出他的年龄不会小于三十。三公子看来是这里的常客，正昂着头和那男子说话
“月老板，我这回可是带着我的亲兄弟给你捧场来了。你可要好好安排。”
“旭公子是贵客，我那一次敢怠慢了您啊。我一定给你安排最漂亮的。”月老板说着掩嘴一笑，那女子般的动作看的小七一身鸡皮疙瘩。“今天纸音唱西厢，各位公子，请随我来，最好的位置我留着给最尊贵的客人。本来以为今天这位子又要空着了，没想旭公子来了。除了您，还有谁能坐那个位置啊。”
小七把目光从老板扭的像水蛇一样的腰上移开，再次平复了一下鸡皮疙瘩，跟着兄长们绕过了假山。原来假山后面有扇门，出了门就出了小楼。后面是个不小的院子。院子中间搭了个戏台。小七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来看戏的啊。
院子的两边是游廊。几人沿着游廊走进院子对面的小楼，上到二楼，进了一个雅间。雅间不小，布置的富丽堂皇，两边的墙上装饰着字画，柜子里拜访着古董瓷器，头顶垂着层层锦幔。正对门的一面墙挂着一面绘了彩画的竹帘。桌子上里已经摆上了几盘精致糕点。
“月老板，这，如何看戏啊？”三公子嘴里问着，人已经坐下了。旁边几人跟着坐下。月老板含笑，走到竹帘边，伸手牵动旁边的丝线，卷起帘子，露出后面的宽宽的折门。打开折门，悠扬的乐声立刻清晰的传了进来。原来门外是宽却窄的阳台，围了一圈低低的栏栅。阳台正对着戏台。台上的美人眉眼一清二楚。
“不错。”二公子在正对戏台的位置上坐下，旭公子和曦公子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小七坐在末席，扭过头去看台上的戏子。
“旭公子，今天想要谁来服侍？”月老板亲手给几人泡了茶，一边斟茶一边问。
“都带上来，让我几位兄弟看看。”旭公子挥挥手。今天的目标不在纸音。所以，就多多益善好了。
一边的小七心里又打起了鼓。怎么又要叫人来陪啊。他想起酒店里的姑娘们，觉得心里一阵厌恶。不多时，门咯吱一声，月老板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小七一回头，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门口一字排开八九个少年。年龄在十三到十七八之间，都生了一张小脸一对水汪汪的眼。明明是男子，却和月老板一样，穿着鲜艳的衣服，搽着胭脂抹了粉。难道是唱戏的？可是脸上的粉又不算重。
小七嘴巴微张，愣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