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饕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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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妈妈是不是盼着黑猫不能从兽医那儿回来。
但莉兹肯定是希望的，她私下跟我抱怨，为什么大家一点优胜劣汰的意识都没有。
我假装听不太懂，还虚心请教莉兹，让莉兹满意得很，暂时忘了针对黑猫的抵制行动。
第二天莉兹在餐桌上继续宣扬遵守自然法则保持种群实力的那一套。
玛莉和维姬都看了她很多眼，最后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妈妈在莉兹开始卖弄知识之前说，还有一种情况叫做存在即合理。
然后她宣布，因为她头痛，所以今天请谁都不要在餐桌上长篇大论。
莉兹不敢忤逆妈妈，转而跟我抱怨，那是一只黑猫，一只本该死掉的流浪猫，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妈妈宣布她的头比刚才更痛了，所以莉兹最好马上去学校。
莉兹离开的时候一直递眼神给我，大概是想我帮忙说点什么，我知道她不情愿，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只有感慨地说，“好羡慕啊，可以去学校，家里哪有学校里有意思。”
我发誓自己很真诚，而且没有丝毫责怪妈妈的意思。
只有维姬理解我，她说，“所以你要养猫啊，有个猫猫一起玩，就不无聊了。”
玛莉点点头，“没错，你养。”
我发现问题有点不对，什么时候变成我养猫了，一心想要留下那只猫的明明是维姬。
维姬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她也有话要说，“因为是你说家里没意思，所以你要养猫啊。”
我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比起黑猫遇到的“不可怜所以打死，可怜所以要救”，我遇上的这种“最无聊的人该养猫”似乎更难说清楚。
我也只能说一句，“我不养猫，我不喜欢黑猫。”
维姬满不在乎地说，“可以染成红色的，金色也可以，用染发剂，只要你喜欢。”
玛莉稍微反驳了一下，“会秃。”
我想朝她们咆哮，“为什么那只讨厌的猫不得癌死了算了！”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难看，维姬安慰地拍拍我的手，看起来又有了新想法，“要爱猫猫，为了莉兹。”
我想用眼睛盯穿维姬的皮，这真的是人类小孩吗，真的是我的妹妹吗，为什么我才发现她不正常。
玛莉看着我，慢慢提醒我，“是你说的，黑猫是吉祥物，有它在，莉兹才不会被黑衣死神带走。”
我想，现在我很确定，要加入妈妈的头痛，然后和她一起期盼黑猫死在外头了。
但是，我们小看了黑猫的力量，也许它真的是什么吉祥物。
接近中午的时候，兽医诊所通知妈妈去，说是那黑猫已经可以回家了。
妈妈很忧郁地联系爸爸，反复问他，“可以回家了”在英语里有没有“领它回去埋了”的意思。
我对妈妈逃避现实的决心很是敬佩，但是我们不能永远逃避现实。
何况得到这个消息的维姬一直就守在妈妈身边，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声提醒着大家。
“你们不能谋害小黑猫，说好了要养它的！”
她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我完全明白。
我已经退而求次了，只要她不把那只猫强加给我养，我愿意支持她养着那只猫。
妈妈磨蹭着不肯去兽医那儿，理由是家里没有其他大人必须带着我们一起去，她不放心把我们三个都留在汽车后座，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甚至连我都觉得她有点敷衍，维姬终于也给惹毛了。
维姬连一句威胁的话都没说，转身就拉着玛莉去换了外套。
妈妈察觉到情况不对，问她打算干什么。
维姬回答说要自己去接小黑猫回家。
我死劲忍着不要笑，也不去提醒她，兽医收费很贵的。
妈妈果然跟小家伙们说了收费问题。
维姬很无赖地说，她已经和玛莉说好，留下一个在兽医那里等爸爸去交钱。
我估计她是打算把玛莉抵押给兽医，说真的，我也赞成抵押玛莉。
妈妈很挫败地认输，估计是不想我家的笑话闹到兽医诊所去。
兽医是个好大叔，很忠厚的一个人，他看到我们一起去接黑猫，有点误会了我们对黑猫的爱与热情。
他用了大概半个小时跟我们讲黑猫的情况。
不到一岁，还是小男生，营养不良，轻微脱水，后面两只爪子有点肿，像是被什么砸过。
当兽医说到“被砸”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大家居然都很镇定。
不仅维姬和玛莉一点都没有不自然，连妈妈也继续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她们甚至连睫毛都没多抖一下。
我感觉自己又一次见证了同一种血缘的遗传强大。
唯一令人振奋的事是当兽医问我们谁是黑猫的主人，维姬抢着认下了。
她居然有脸当众说，“我是最关心猫猫的，一直找它，最想见到它。”
我暗下决心，这个一定要记起来，等到维姬逼我养猫的时候，我就用它来推辞。
可惜黑猫不赏脸，大概是还记得差点被维姬丢出的水桶砸死，它就是不肯接受维姬的召唤。
维姬回头看我们，玛莉和妈妈都不愿意，所以她对我说，“抱它啊，南希，猫猫喜欢你，你也不要看它回不了家啊。”
说着那黑猫就调头朝我蠕动着过来了。
我退后一步，我不要，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臭猫最讨厌了。
维姬继续叫，“你看，猫猫要你，南希，抱抱，带它回家，帮帮我。”
兽医和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家伙一起看我们的笑话。
我只有用最后招数，我扯着嗓子叫，“妈妈！妈妈！”
妈妈弄了个猫用外出笼子，把黑猫塞了进去，顺便还弄了其他一些东西，至少看起来很像是要养这只猫了。
兽医叮嘱我们在一个月后去给猫打针，他说很希望看到我们能把小猫照顾得很好。
我快要吐了，有点奇怪，我平时还不至于受不了这种程度哄小孩的话。
所以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很紧张地盘算着不可以被迫养猫，绝对不要，必要的时候，说说认字阅读的特殊课程也行，适当利用一下爸妈的愧疚心不算坏心眼。
结果我白紧张了一场。
回家后，双胞胎根本好像是把由谁来养猫的事儿忘了。
她们关注的只有一件事，“给猫猫取个名儿”。
维姬说，“汤姆，猫该叫汤姆，傻一点凶一点再变白一点最好了。”
玛莉说，“夏尔，是个很好的名字，合适有身份的男孩子。”
“汤马里，这才是它该叫的名字！”
“糟糕的汤琴尼，更合适流浪猫的背景了！”
双胞胎无法说服对方，只能各自强调为给猫取名花费了多少精力。
我有点佩服她们，能整晚上的琢磨这个，而且是这么有特色有想法。
妈妈分开她们，提出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建议，“不要忘了其他人，是大家决定要留下猫的，所以名字也该大家一起决定，到底要取什么名，等爸爸和莉兹回来再讨论吧。”
可是不给这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找点事，她们还是会一直想要说服对方，她们控制不住，这就是孩子的天性。
我建议她们去照看那只猫，“看看它喜欢吃什么，以后才好准备。”
双胞胎很有兴致地去喂猫了，至于那只猫会不会倍受折磨，我和妈妈都自动把这个问题漠视了。
出乎意料的是，五分钟过去，哭叫着跑出来的是维姬。
维姬哭着扑进妈妈怀里，“不够！不够！他把我们的糖果吃光了！”
玛莉跟着走过来，脸色难看，“那猫不挑食。”
妈妈的心情突然变好了，原来她也盼着维姬倒霉呢，不过我也觉得有意思，那猫干成了我从来没做到的事，就这么随便一吃便把维姬给整哭了。
心情不错的妈妈并不想早点哄维姬开心，她宣布，既然维姬和玛莉喂不好猫猫，她这就给猫猫准备吃食去。
维姬和玛莉都受到打击，活像之前从来不知道一旦猫成为宠物，就会和她们一样享受家庭普通成员级别的待遇。
说话之间，那黑猫舔着嘴角慢慢走了过来，蹭蹭妈妈的小腿，发出一种腻腻呼呼的低叫。
妈妈马上去给它开了一包猫饼干。
不出三分钟，黑猫吃得一点渣都没留下。
维姬气得大叫，“就是这样的！吃得好快！什么都不留！坏猫！”
黑猫根本不理她，只顾喵呜喵呜地朝妈妈示好。
妈妈又很爽快地去给它开了一罐猫食罐头。
还是不出三分钟，它吃完了食物，飞快地去找留有残渣的空罐头舔上了。
妈妈把空罐头拿回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干净得可以用来煎蛋给乔安吃了。
我以为那黑猫会因为被夺走了嘴里的东西生气，结果它很乖巧地跑去蹭蹭妈妈的腿，连点有气势的叫声都没有。
妈妈好像被这叫声触动最柔软的神经，她领着那猫去了厨房，说是要给他张罗点更能饱肚子的食物。
我无法对事情的这种发展趋势说什么，这就是女人，注定招架不住甜食、芬芳、柔软闪亮的东西。
维姬受到的冲击比我大，过了一阵才好像自言自语似的问，“妈妈她是中了什么咒语？”
玛莉突然问，“今天吃什么？到他们回来，还能有剩下的吗？”
这问题太严峻了，我和维姬的第一反应都是冲向厨房。
我们去晚了。
那猫已经上了流理台，有了专用的盘子，在埋头大吃芸豆火腿浓汤。
妈妈微笑着往猫的盘子里放奶酪片和切成小块的香草面包。
我不敢看锅子里还剩了多少食物，更不敢问这只猫到底吃了多少。
维姬很勇敢，她问了，“它一直在吃？这是第几盘？”
猫在吃的是第三盘，等玛莉进来，它已经开吃第四盘。
妈妈仍然能很平淡地回答，“可怜的小家伙，一定是饿坏了，慢点儿吃，谁也不能跟你抢，妈妈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
维姬已经不能面对，她把脸埋在我怀里，气哼哼地说，“妈妈！妈妈！居然叫上妈妈了！这只贼猫！小偷猫！杀手猫！恶棍猫！”
猫完全不理她，大有先吃个够再说其他的意思。
玛莉没说话，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我在看到妈妈把冲洗锅子后的油汤水加上牛奶倒给猫继续吃喝的时候，终于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那只猫就那么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动不动一直吃着……
它吃光了双胞胎存下来的糖果点心，吃光了正常猫一天份的食物，吃光了今天的晚餐，现在是吃光了整个礼拜的牛奶、果汁、鸡蛋还有面包。
它吃光了奶酪跟果酱，甚至连水果也一个都没放过，当妈妈拿卫生纸给它擦鼻子上汤汁的时候，它居然把蘸上酱汁的卫生纸也吃下去了。
维姬已经被这种吞没一切的气势震住了，她轻声问，“它还会吃什么？”
我坚信那猫吃不了小孩，“家里还有面粉和卷心菜，猫会吃生菜吗？”
玛莉的声音都在扭曲了，“用了沙拉酱，它就会吃。”
玛莉说对了，那猫趴在沙拉碗里埋头大吃，看得人身上发痒。
如果妈妈不换个新沙拉碗，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吃家里做的生菜沙拉了。
不，不止是这样，如果妈妈不禁止那猫进厨房，我们三个以后大概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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