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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飞镝炫晃乱奔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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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飞镝炫晃乱奔星
辰时三刻。
夏语冰端坐马上,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巍峨的城门,身侧有副将上来请示,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副将立刻转过身,对着身后严正以待的士兵们扬起手臂,最后,再猛地放下。
早已准备好的将士们抬着云梯和大树向洪水一般朝着不远处的那道城门冲过去,顿时,喊杀声震天响,那座城里,却还是静悄悄的,连往日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一个也看不到。仿佛一座死城般寂静,夏语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直以来作为军师的周付霖在他身边低声道,“这齐王究竟想做什么?”眼看敌军都已经走到城门口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顿了顿,周付霖又说道,“这里,该不会早就是一座空城了吧?”夏语冰摇了摇头,断然否定,“不可能,我们的人将各个出口都封锁了,他们不可能出得去。”周付霖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将所有意思表露无疑:若里面不是空的,那为何到了现在居然都还没有人出来迎敌?他刚刚转过头,却看见夏语冰的双目猛地一缩,周付霖急急地向城楼上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说话,城楼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白衣,袍袖飘摇,轻似鸿毛,面上覆了一张巨大而狰狞的黄金面具,将他的脸遮去大半,长发未束,任其在空中飘摇不定,与身上那件白衣交织在一起,缠缠绵绵,难以割舍。即使隔了如此远的距离,夏语冰还是感觉到城楼上那人讥诮的目光,他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看到还没有等他的军队冲近,临都那扇一直紧闭的城门突然猛地打开,本来冲得起劲的士兵们见到突然大开的城门,反倒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乎是所有念过书的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个典故:空城计。当年孔明破司马懿,用的计策。那已经是三国时候的事情了,几乎人人皆知,此刻齐王嘉树再摆出来,是别有用心,还是里面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夏语冰心中快速地转着,嘉树的武功他也领教过,就算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手下这么多的人,想要拦住嘉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据他所知,临都中的守将士兵还没有到不可一战的地步。眼看着城门前的士兵们在犹疑过后,打算进去,夏语冰皱着眉,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传令下去,回营。”丢下一脸不解的副将,夏语冰调转马头,走在了前面。
尽管不解,但是眼下这个人是天下名将,更何况军令如山,不可违抗,再不愿意也只能听从,那副将将军令传下去,不出片刻,刚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的南朝士兵们又像潮水一样退去,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左恒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城楼,看着退去的南朝军队,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真可惜,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下去追?”谢鹔鹴一双眼睛越发深沉,让人看不清所以。她微微勾了勾唇,声音低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用了,要的就是这样。”
第二日,辰时二刻。
当夏语冰带着南朝军队再次朝临都开进的时候,却发现临都还是城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城楼上倒是坐了个白衣人,还是昨天的那副打扮,正满身闲适地品茗,见夏语冰来了,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伸出手来做了个“欢迎”的姿势。夏语冰眼中杀气一闪,却不敢贸然前进,只能在此时调转马头,带着南朝军还没有开打就转身回营了。临到走了,夏语冰回过头,还看见城楼上的那人做出一个“慢走”的姿势,他到看不出来有什么,身边的几个副将却是个个都被气得不轻。
第三日,辰时准。
和前两日一样,夏语冰依旧带着南朝军队向临都行去。经过昨前两日的不战而走,军中人心已经不如往日坚定,也是到了现在,夏语冰才发现嘉树的计谋:先是摆出空城计,他知他心思谨慎,不肯轻易进城,索性打开城门,让人摸不着里面的虚实。以自己的性格必定会让士兵们调转回营,一旦回营,之前的士气必定受挫,为了重拾士气,和尽快打完这场仗,第二日自己必定还会带人前来,他又摆出一副空城计的样子,心知这下自己必定更加不会进去,于是士气又减。这第三日,若是猜得没错,恐怕他还会是那副样子。只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嘉树的计谋得逞。
待到了临都城门前,果然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城门打开,里面看不到一个人。身侧的副将偏过头来看向夏语冰,“将军,是不是又要......”尚未等到他说完,夏语冰就已经打断他的话,“下令,即刻攻城。”声音斩钉截铁,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那副将面上一喜,这几天,他听着下面将士们的抱怨也听厌烦了,还以为今天又会像之前两次那样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位将军终于下令了。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数万士兵下令,先头部队立刻按照之前布置的那样朝临都的城门冲去。
城楼上,依旧还是往日的那个白衣人,拿了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另外一边也放了一张,更放了一杯茶,见到南朝军朝自己冲过来,非但没有大惊失色,反而朝远处的夏语冰招了招手,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用真气远远送出,鼓荡在两军之间,久久回荡,“夏将军今日辛苦,为表歉意,本王备下清茶一杯,还请将军赏脸莅临。”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未将夏语冰放在眼中,连夏语冰身旁的周付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也用真气将话送了出去,“多谢王爷好意,这杯茶,还是等到语冰攻进临都之后再请王爷喝吧。”城楼上的那个白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尽管隔了那么远,却还是感到他笑容中的别有深意。南朝军中的一部分刚刚在城楼上搭起云梯,爬上去准备活捉嘉树,却看到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的城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几十口大锅,里面是烧得滚烫的开水,而冲进城中的那群士兵刚刚进去,就被人猛地从后面关上城门,将后来的军队关在了城门外。
城上的那人言笑晏晏地轻轻拍了拍手,得到她命令士兵立刻将锅中开水倒下,那些爬上云梯的南朝士兵还来不及下来,就被滚烫的开水都头淋下,立刻一片哀声。而被关在城中的那群南朝士兵,外面的人看不到,只听得见他们的惨叫声,事实上,谢鹔鹴早就算好该在什么时候关门。进去的人太多,而地方只有那么一小块,南朝军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张弓待发的齐军,下面有好些人已经慌了,慌乱之下,南朝军更多的还是被自己的人给踩死,而齐军连箭都没有费到几支。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打算,夏语冰眼睛微微眯起,一道杀意从他的眼中一闪即逝。他从马鞍上拔出箭,又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拿过自己的弓,那张薄胎大弓立刻被他张到极致,将真气运满手中,只听“咻”的一声,那支弓箭带着破空之声直直地朝城门上射去。
而城楼上的那人,却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拂,身侧的一杆大旗已然被她握在手中,她拿过身旁一个士兵的弓箭,将那杆大旗挽成一个棍状,手中运满劲气,朝着南朝军射了出去。
一箭一旗在空中相交,只听“咄”的一声,却是夏语冰射出的那只箭被那支旗子撞断,那杆大旗去势稍阻,却还是向着南朝军的大旗射去。夏语冰脸色一变,手上一动,一柄长枪被夏语冰空手向那杆大旗掷了过去。那杆大旗还未到南朝军旗之前就被夏语冰掷出的那杆长枪拦腰折断,南朝军队中立刻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夏语冰却丝毫不为所动,微微皱起眉头朝城楼上看去,楼上那人却不甚在意地伸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衫,朝他微微一笑,便转身飘然下楼,不带起半点儿尘埃。
而此刻,本应当歌舞升平的皇宫之中却是一片血流成河。林尚琪带着手下亲兵朝太皇太后寝宫步步逼近,他们父子和二王爷元祀密谋已久,正好夏语冰出兵伐齐,带走了大批军队,此刻正是动手良机。果然,从城门处一路进来,除了遇见几支林谖的心腹,并未有太大的抵抗,他站在那座辉煌华丽的宫殿前,看着往日常常来的地方,讥诮一笑,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进去。
里面除了上座坐着的那个,一个人也没有。想来宫女太监们恐怕是早就听见风声逃走了,而那个人,即使想走也走不了啊。
见到他进来,上座的那个人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他。只是这一动,立刻传来环佩相击的清脆声,她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摇起来,一阵叮当之声,在安静的宫殿中,说不出的好听,也说不出的诡谲。林尚琪含笑看着她,仿佛是在拜访旧友一般朝她寒暄道,“阿谖,我们又见面了。”林谖并未做声,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尚琪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讥诮道,“当日你还不许我叫你的名字,你看现在,我还不是叫了?”他笑了笑,又说道,“当日先帝死的时候,我让你立我为嗣,你不听,现在,我还不是照样站在你面前?只可惜啊,当日你还能看到我登基的无上荣光,现在,却是看不到了。”他朝着林谖一步一步地走近,笑容轻浮,“说起来,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尤其是舍不得你这张脸。虽然你老是老了点儿,不过,天下间,除了那个命不好的谢鹔鹴,就没人可以比你更美了。”他摇了摇头,“就是我别院中的那些姬妾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你美。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得死。因为,你不死,我就不放心啊。”他站得还是离林谖有一段距离,只听他继续说道,“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死的女人,我怎么能放心将她留在那里呢?更何况,当初你爱谢澜楚爱得死去活来,还不是说杀他就杀他?而我,恐怕在你心中除了一个可以用来消遣的面首之外,什么都不是。你对谢澜楚尚且如此狠心,何况是我?”他看着林谖微微一笑,眼中阴狠之色愈浓,“所以,你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林谖终于动了,这是林尚琪进来之后她第一次动,却只是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巧笑倩兮道,“你要杀哀家,为何不走近来些?”见林尚琪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她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些,“你在怕哀家?”
“当然不是。”林尚琪立刻反驳,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顿了顿,又说道,“你这个女人,心肠太过毒辣,连自己的亲侄女儿都要杀害,我也不得不防。”
“亲侄女儿?啊——”林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说的是宜琢那丫头啊,唉,谁叫她那么不懂事呢?这也怪不得哀家啊。”林谖又笑了笑,万千风情就从她的笑容当中清晰而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匍匐在她脚下的媚态,就算是在这个时候,让林尚琪也不由得眼前一晃。只听她悠然叹道,“你啊你,果真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