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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祸不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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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饭,吃得压抑,我给自己倒酒,酒壶悬在杯子的大上方,茅台略微粘稠的酒线落在被子里发出令人牙痒痒的焦躁声音。
我耐着性子进行这种自我摧残,喝酒喝得不痛快,我是,马东也是。马东最后酩酊大醉,我却怎么都醉不起来,脑袋里紧紧的绷着一根线,好像一但醉倒就万劫不复了一般。
待驾的人躲闪着我,开马东的车把他拉走了,我站在风里茫然无措,可能我身上还带着看守所里特有的牲口味儿?路上没有一个出租车敢给我停下,不过就是打车,现在的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去哪里。
顺着人行道慢慢的走,我这个样子有种奇怪的强悍,至少今夜所有的人都要敬我三分,真他妈的!
走了半个小时,口袋里手机响起,犹豫了半晌,摸出来接听,是我爸,口气半点小心都没有的理所当然
“儿子,你出来了不知道说一声?你当你爹我是年轻小伙子呐?这么冷,冻死老头子了!”
愣了很久,把电话拿开,哽咽了一阵,平复,爸还在那边听着,我透过话筒,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带着一种期待的坚定,抖了抖嘴唇,压着嗓子
“爸”
“哎”
“爸你在哪?”
“我还在看守所门口等着呢,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你等我,你等我啊爸”
那么远的路,其实跑着回去也不累,远远的看见父亲的身影站在夜色里,腰背已经有些佝偻,抱着肩,站得顶天立地的高大,那是我爸。
我爸的头发白了,头顶也稀疏起来,他的眼睛也有些浑浊了,可他还是那样颇有威严的站着,拍拍我肩膀,什么也没说。
成年之后,很少有机会和父亲一起散步,年轻的时候,父母都倔强,常常吵架,我痛恨各种各样的争吵和打闹带来的伤害,后来渐渐的和寡言的父亲生疏起来,离开家,又生疏了要强的母亲,如今我被人背叛一无所有,却能和父亲一起走在梧桐叶子铺满的街道上。
母亲和父亲住在这城市里的一所小房子里,租的,带着陈旧的浓厚的生活气息,桔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站在楼下能听见楼上细微的锅碗瓢盆的磕碰声响。
母亲煮了面条,买了橙黄的橘子,炖了一锅排骨,守在一边和父亲一起看我吃,好像我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好不容易才被他们找回家一样的,安定,高兴。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又回来了。
带着这点点的温柔,我打开了我和原佑的家门,太阳疯狂的跑过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狂喜,西面的窗户外,海浪翻卷着浪花,一次一次的扑上沙滩。
有些忐忑的坐在白色的沙发上,微微的笑起来。
原佑上午十点钟回来的,打开门看见我愣了愣,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
原佑坐在沙发上,向后一靠
“这房子是我的名字吧?”
“嗯”
“你算算钱,我把钱给你,你把东西拿走”
他向前探着身子,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叉
“还有其他的,你也算算,我一并清了”
原佑今年十八岁了,他的脸上呈现出明显的男人线条的简洁硬朗,他的眼睛明亮锐利,锋利的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这些对我来说,都太过陌生。
忽然想起马东那一脑袋的白头发,突然有些坐不住。
原佑的手机在他手边尖叫起来,他冷淡的瞟了我一眼,接起来
“嗯,在呢,上来呀”
我想我该走了,但是我却死死的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十分像一个死缠烂打的老流氓。
原佑站起身来
“这样,要是你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去,在这里睡一夜也行”
原佑打开门,那个我见过的妩媚的女孩子抱住他的脖颈,两人肆无忌惮的亲吻起来,气喘吁吁的告一段落,那女孩子侧过头,画着浓密睫毛和浓长眼线的猫眼瞬间张大,嗔怒道
“小原,你个坏蛋!”
原佑呵呵一笑,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
“让让”
木然站起身,原佑将女孩压在沙发上。
太应该走了,可我一直看着,看到他们几乎赤,裸,纠结活力四射的交缠在一起,才灰头土脸的独自离开,太阳呜呜叫着叼我的裤脚,可我留不下了。
之后关于星峰财务总监被审查,以及花边新闻诸般揣测铺天盖地的飞过来的时候,我也只有辞职这一掉路可以选择了,年迈的父母短期内卖掉了自己的大房子,拿出所有的积蓄,托人把我弄出国。
机场明光的地砖上,衣着朴素的父母相携站立,一起目送着我远走他乡。
我冲他们挥挥手,母亲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头发花白凌乱,父亲挽着她的手臂望着我
“别太勉强,记得保重”
放下箱子,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进了闸口。
候机室里大哭了一场,三十而立,我抛下父母,花光了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我谁都不恨,就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