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同人]相思曲》拈花而笑的魔

13、第 13 章

　　当杨戬接下那道圣旨，将他们千年的婚姻划上句号时，她是绝望的。千年的追随，千年的爱恋，她为他上天入地，身陷险境；为他背叛父母，逐出西海，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让她情何以堪？
　　被听心姐姐带回西海后，面对父王的抚须长叹，母后的哀切悲怜，兄长的怒愤填膺，她无颜以对，只能化出原形，将自己沉入幽冷阴暗的深海，不让任何人靠近，整整一个月。众龙听着那如受伤小兽般的低吟，虽心痛心恼，却束手无策。
　　直到天龙八部广力菩萨的回归。身为一蛋双生的同胞兄妹，两人容貌几无区别，如今，却连情路也相似的坎坷。同病相怜的双生兄妹，他，知道她的痛，她，明了他的伤。
　　“你还想让父王母后伤心多久？他们已经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须得记住，你的生命里，不止有杨戬一人，你还有父母兄长，还有四海姐妹。“
　　“你若因为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而毁了自己，你让疼你惜你的父王母后如何安度晚年？你让爱你护你的兄弟姐妹如何忍下这天大的仇恨？你真想看到西海和那个男人兵戎相向吗？”
　　“我西海的人，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今天，我允你为了那个男人哭最后一次。今天以后，你若再为那个男人掉一滴泪，你就不配做我敖玉的妹妹，不配做西海的三公主。
　　广力菩萨拥着伤心欲绝的妹妹，仰首低叹。只是，眼角却有一点晶莹微微闪过。

　　敖三自知这次被休回西海，定会成为三界笑柄，让西海颜面尽失，因此也没打算出去丢人现眼，决定永居深海，修身养性。
　　深海深海，就在海的最深处。那个地方就是最热烈的阳光，最温柔的月光也照不进来，万年阴冷，不运用法力抵挡的话根本受不了。为了抵挡阴寒，敖三不得不日日加紧练功，几百年下来，竟小有所成，成了她日后游历人间的保命本钱。
　　以龙的寿命来计算的话，敖三当初出西海的时候才二百来岁，还只能算是条未成年的幼龙。龙后疼她聪明活泼，不舍得拘着她，由着她到处乱跑，总想着等她大点再教她些事理也不迟，因此也就养成了她娇纵任性的公主脾气。
　　现在女儿被休回家来，龙后后悔莫及，悔不该当初由着她的性子来。好在女儿还年轻，现在学也来得及，等过段时间她将那个男人忘了，再在四海中为她挑一个疼她怜她的夫婿。
　　几位兄长也怜她深海寂寞，特地着人去凡间给她搜罗些传奇小说或是精巧玩艺儿给她解闷。时间便就在一日日的练功加学习中度过。
　　只是，怕惹她伤心，所有人都不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杨戬在天庭的所作所为，如大权独揽、倒行逆施、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等更无人敢向她透露一丝一毫。
　　而四海中与她最交好的听心姐姐因为公务繁忙，不能经常来看她，只能偶尔遣人给她送些书信。
　　从那寥寥数语中，她轻易猜出了杨戬现在的艰难处境。天廷昏聩，王母猜疑，兄弟反目，天奴要挟，这个心怀的天下的男人，想真正为三界众生做点事，却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她的心很疼很疼，你们不是他生死相随的兄弟朋友吗，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为人、他的胸怀？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苦、他的痛？怎么会不理解他的不甘、他的抱负？
　　那一刻，她突然非常想见他，哪怕给他几句苍白的安慰，或是一个支持的笑容。于是，借着给嫦娥道歉，她上了天庭。
　　被玉帝下旨永禁西海的时候，她并没有后悔，她本就没打算再出西海，此举只不过是彻底断了她跟杨戬的牵绊而已，这个自己付出了全部爱恋的男子，以后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吧！
　　只是，瑶池内，那毫不犹豫指向玉帝的泛着森冷寒光的三尖两刃刀，西海边那温暖的怀抱，却又给了她希望，也让她绝望。
　　她以为，她束缚他千年，折磨他千年，他应该是恨她，怨她的。
　　可是，此刻，有力的臂膀，昭示着主人对她的在乎；眼底的伤痛，透露出主人对她的不舍。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无悔今生。

　　可是，迟了，太迟了。
　　他忍辱负重，精心布局，甚至不惜众叛亲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贪恋，而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束缚，不能让西海成为王母掌控他的棋子。
　　有了这一刻的温暖回忆，已经足以支撑她今后万年的幽禁岁月了。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我现在只是希望，能为你多做一些事情。
　　保住你司法天神的位子，把你的爱，你的遗憾，留给大家吧。”
　　抽回被紧握的手，转身，义无反顾向深海而去。

　　当那道赦免旨意送达西海时，她喜极而泣。这个忍辱千年，背负一身骂名的清傲男子，终于成功了，他终于可以昂然立于三界，不必再忍受被兄弟误解，被亲友唾骂的痛苦了。而她也终于可以重回他的身边，再不必担心成为别人要挟他的工具了。
　　与父王一起上天谢恩时，她心怀雀跃。那个温暖的怀抱，当年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勇气。如今，又给了她再续前缘的希冀。
　　她想告诉杨戬，只要他心里还有她，只要他还在乎她，以后她再不为他和嫦娥的事而胡乱吃醋了；她再不会只想着独占他的爱了，她会和他的妹妹和睦相处，不会嫌他的兄弟们占去了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会怪哮天犬总在他们亲热时出现了。
　　她会为他斟她酿的酒，为他泡她制的茶，为他弹琴，为他舞剑。
　　她会让他带她驰骋三界，朝游沧海暮苍梧，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可是，站在瑶池外等候宣召时，那些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那些毫不遮掩的指指点点，让她的心逐渐冰冷。
　　站在瑶池上，她看着他踏步而入，黑氅银甲，九龙飞冠，寒光凛凛，冷厉肃杀，千年不变的俊逸坚韧，只是脸上添了沧桑，眼底隐了疲惫。她冷眼看着他淡然地赞诵着陛下仁慈；看着他平静地向几位公主道贺，看着他转向嫦娥仙子的目光远山含笑，秋水含情；看着仙子投向他的视线巧目盈盈，顾盼还羞。
　　原来，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回到西海，她没有随父王回龙宫，而是在西海岸边，当初他们相遇的地方坐了一夜，想了一夜。
　　“若到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天庭又能奈我何。”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原来，你心之所爱，情之所系，自始至终，都是那位清贵高洁，美丽温柔的月宫主人。
　　而我于你，终不过是一个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而已。
　　好，好，好，好一个情根深种的司法天神。
　　罢、罢、罢，纵使情深，你若无情我便休。
　　杨戬，当年，是我挟救命之恩迫你娶我，令你望月千年，痛苦遗憾。
　　如今，我还你自由，再不去纠缠，只愿你从此得偿所愿，欢颜尽展，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我自驰骋；
　　从此以后，沧海苍梧，我自遨游。
　　从此以后，司法天神夫人的位子自有其人，而我西海敖三的方寸之心，只装下一道背影。
　　从此以后，我敖三与你杨戬，再无瓜葛。
　　当尽责的小金乌驾着云车，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开始人间巡游的时候，一条矫健的龙影穿过重重金辉，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