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一）苏寂凝的一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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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一）五年。
叮咚，电梯门应声而开，苏寂凝放下手里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掏出钥匙开了门，在黑暗里把鞋子一踢，拖着疲惫的身子摸进了房间，直接把自己丢在床上。
累得快要散架了。
回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
她成绩本来就不好，那次穿越落掉了她好几个星期的课，最终中考成绩不怎么理想。爸爸出钱把她塞进了一所高职，毕业后又托关系进了银行工作，大概她还算能吃苦，涨了工资后收入也算不错。于是每天上班，下班……如此这般的生活。
变回普通人了。
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了。
客厅的玄关处传来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声，再然后门被推开，随着灯咔哒一声被打开，爸爸的声音响起：“寂凝，怎么回来都不开灯？我给你买了夜宵，出来吃点吧。”
“吃不下。”她一下子没习惯刺眼的灯光，懒懒地躺在床上答道。
“那我放桌上，饿了你自己热着吃。”
“哦。”
“什么时候把房间理理，你看你房间里都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这些……”爸爸埋怨着带上了门，脚步声远去。
她这才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呆望着前方，橘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流淌摇曳了满屋，也照亮了眼前墙壁上那大大小小无数张海报。
那是一个清俊的少年，浅紫色的发丝，金属框边的眼镜，一派斯斯文文的绅士模样。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把刚才那两个袋子打开，里面又满满的全是公仔手办，她一件件地拿出来，仔细地端详着，似乎一辈子都看不够般痴痴凝视着。
柳生比吕士。
柳生君。
比吕士。
可是再亲昵的称呼又有何用？
对于现在的苏寂凝来说，你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生活在虚幻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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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二）十年。
“寂凝啊，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先生。”
“陈先生，你好。”她客气地微笑，稍稍一颔首。
介绍人热情地拉着他们东拉西扯地讲着些胡吹乱捧的话，不外乎是说男方的家庭条件有多么多么的富可敌国，女方的容貌又是多么多么的国色天香，最后扔下一句“哦呵呵，那你们先聊吧，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啊！”便挎着包离开了。
陈先生略微不自然地干咳一声，端着笑容相当礼貌地问道：“不知道苏小姐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好呢？”
苏寂凝捏着咖啡匙搅着杯中液体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说：“看动漫吧。”
“哦——那都喜欢看些什么呢？”
“网球王子。”她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似乎是想瞧个究竟。
陈先生一怔，回忆了下笑道：“唔，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很爱追呢，可惜现在这么多年，都快忘记是什么情节了。”
她微微弯起了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嗯，大概呢，是在讲日本神奈川有一所学校叫立海大，立海大里最出名的是网球部，网球部里面，有一个叫做柳生比吕士的家伙……”
“啊，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讲的一个小屁孩，从美国回来的，然后到了东京，像开了外挂一样最后和学校的学长一起赢得了全国大赛？”
眼看对面的男子有些疑惑不解，苏寂凝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垂首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口感顿时在舌尖缓缓蔓延开，顺着咽喉滑了下去，苦得连带着心口都一颤。
“食道跟心脏相通吗？”
听说对方是著名的理工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他果然只是勾着唇角，眼底含笑客气地说：“苏小姐真有幽默感。”
哦，这样。
那就是心底，真的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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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三）十二年。
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柔顺的头发被打理得服服帖帖，鼻梁上架着一副相当斯文的眼镜，言行举止之间都透着一股翩翩风度。
相亲七次以来，这是她最满意的一次。
约出去吃了两次饭后，对方终于开口：“寂凝，不如我们就深入交往看看吧。两家的家长似乎都急着想让我们结婚，我也很喜欢你。”
“哦，好啊。”她笑了笑。
他便牵起了自己的手，然后送她到了在外头租的房子的楼下，苏寂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候不算晚，她提议：“再走会儿吧。”
他同意。
两个人绕着小区逛了一圈又一圈，月光皎洁，清亮透彻，晚风习习吹着凉意，苏寂凝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样的故事？”
“大约……是穿越类的。”
“小姑娘好像都喜欢看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眼底满含笑意，抬起手来理了理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说，“好吧，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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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四）十二年前。
从前，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叫苏苏，她有一个好朋友，叫陆雅，她们性格很相似，喜好也差不多。属性为宅，在暑假里追着看一部《网球王子》的动漫，对立海大好感。
她们便开始一起学打网球，苏苏的天分很高，很快就深得教练的赞赏，陆雅也很努力，听教练说，她们都有希望能一起参加市里的比赛，按照她们的默契，如果打双打，应该能拿下冠军。
于是，她们一起去爬山，想要加强体能，却意外地在丛林里迷了路，那日天很黑，路很滑，她们有些害怕起来。天开始下雨，山路更加难走。苏苏一个不小心没有站稳，踉跄着整个人都往旁边的泥堆草丛里跌了下去，陆雅飞扑而上及时抓住了的手她，两个女孩子在半山腰上挣扎着，惊恐地看着对方，却努力笑着试图安慰自己的好友。
掌心开始出汗，她们紧握的手，在一点点地滑开。
也不知多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听见有人在远处大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
得救了！
“苏苏！你、你身后……！”
陆雅惊恐地瞪着眼睛望着她，然后哆嗦着松开了手。
苏苏笔直地掉了下去，荆棘刺草在她的身上狠狠摩擦而过，却抵不过心里的难受，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为什么呀，为什么小雅要松开自己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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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五）十二年后。
“讲完了吗？”男人的语调温柔，看着苏寂凝，似乎有些怜惜。
苏寂凝的表情却全然没有改变，她的笑容很大方，很得体，也很空洞：“你觉得呢？为什么好朋友她要放开苏苏的手呢？”
“小雅是无心的吧。”
苏寂凝眉心微蹙，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啊，能够那么有默契，能够让你在打双打时把自己全部的弱点暴露了在她面前，一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方推了推眼镜，低声道，看着她慢慢垂下了双眼，伸出手来摸了摸苏寂凝的长发。见她沉默着，他又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苏寂凝抬起了头，冲着他微微笑了下，“挺好的，我们选个日子，结婚了也好让我们的爸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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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六）十二年。
回去把墙上所有关于柳生比吕士的海报撕掉，把桌子上、橱柜里所有关于柳生比吕士的手办，把床上、沙发上所有关于柳生比吕士的公仔扔掉了之后，苏寂凝在过了十二年的光阴后，终于梦见了柳生比吕士。
——“哇呀呀呀呀！”松开了手，她只捞到了一掌心潮湿的雨汽。苏寂凝尖叫着一个劲儿地往下跌，眼前不断有乱七八糟的景色闪过，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一直这么掉下去或者会被吸进宇宙黑洞的时候，她终于嘭的一声着陆。
四周尘土飞溅，她摔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但却又马上恢复了神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地吐了几口，然后往四周环视了一圈。
——“啊！啊——！”控制不住的惊叫从口中溢出，她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同样瞠目结舌瞪着自己的一伙人，几乎要石化，“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丸井文太？！柳生比吕士？！！切原赤也胡狼桑原仁、仁王雅治？！！！！！”
就像做梦一样，她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很痛，痛得几乎要流泪。她看了一眼他们身边那个微张着嘴巴似乎傻了眼的女生，忍不住嘀咕道：“传说中的女主？靠，怎么看起来这么傻！”
“……”一片沉默。
“靠！我穿越到了网王？”苏寂凝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吼出来。
没有死，很万幸。可是——百闻千闻万万闻却从未曾一见的穿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似乎是万幸之中的不幸。
“敢问兄台芳名？”那个看起来一脸呆样的女生弱弱地问道。
苏寂凝看了一眼“噗哩”笑出声的仁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满不在乎地对众人拱了拱手，答道：“好说好说，在下苏寂凝！”
她觉得自己需要花时间来理清楚自己纷纷乱乱的思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莫名涌起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迫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这群二维人物后面，大呼小叫着一惊一乍。
他们说要去神社，自己的脚很自觉地跟着跑过去了，嘴里还嚷着：“我跟你们一起去！”
越到后来，身体越不像是自己的。有个声音在脑海里重复着说：“我叫越前寂凝。”
越你妹的前，寂你妹的凝！
苏寂凝在心底暗骂。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在大家好心扶起快要摔倒的自己的时候用一种装逼的口吻说：“放手，不然，杀。”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在一群对网球痴迷成狂的少年面前用很贱很不要脸的语气说：“我、最、讨、厌、网、球。”
如果不是他们教养好，恐怕会一拍子往自己脑门上招呼吧。
至于后来的一切，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漂浮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着：“我才不要吃什么章鱼小丸子！”
“可笑！说什么团结友情，说什么努力热情，在有了名利的时候，不一样都是自私到可怕吗？”
“温暖的东西，从来都是昙花一现！”
“所有温暖的东西，都应该被杀掉！”
“我最讨厌温暖的东西！”
“我最讨厌网球！”
“曾经的网球公主玛丽，已经死了！”
网球公主玛丽……这什么越前寂凝的2货，起了个和她2得不相上下的英文名字。
一天天，一夜夜，一开始她还能够和那股莫名的力量争夺这个身体的所有权，可是慢慢的，她只能完全被排挤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越前寂凝霸占了她的身躯。她也断断续续地从越前寂凝疑似变态的言行举止之中，慢慢晓得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2货。
天才的14岁网球少女本将要一起参加青少年网球大赛，可是就在比赛的前一天，教练却无情地通知她，她被替换了。
替换她的正是她的好朋友。
哦哦，又是好朋友。
苏寂凝想，这是多么熟悉的词汇。好朋友就是在救援队快要赶来的时候松开你手的那个人，好朋友就是在参加比赛的前夕用钱买通了教练把自己给踢掉的那个人，好朋友就是你全心全意相信对方但是又在背后捅了你一刀的那个人。
温暖的东西都该死，团结是假的，努力是假的，热情也是假的，在名利的面前，什么都被浮云掉了。
直到有一天，一脸纯洁的幸村洛亚跑到她的面前，说：“寂凝，我们做好朋友吧。”
越前寂凝这个说再也不相信友谊的2货，就忽然又有了一个好朋友。
陆雅，洛亚。
名字倒还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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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六）一天又一天。
真正和柳生比吕士相熟起来，是因为有一天越前寂凝出去晨跑，跑累了，便躲在躯壳里休息，于是苏寂凝偶尔被放出来遛一遛。
这是很难得一见的。
于是她呼吸着新鲜空气，路过了户外的网球场，一个明黄色的小球蹦跶着被打出了场外，场内有人对她喊：“这位同学，麻烦捡一下！”
她追着去捡，刚俯下身，脑袋却砰的和别人撞在了一块。
“抱歉。”彬彬有礼的道歉声，苏寂凝抬起头来，看到柳生比吕士近在咫尺的脸。他的长相很清秀，近看之下，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秀丽之感。
苏寂凝鼻子顿时一热。
不愧是立海大最有风度的男生，在面对自己如此无礼唐突的行为时，他依然像是从十八世纪的法国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一般，掏出一块干干净净，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然后递了过来。
苏寂凝刚想接过，那个2货越前寂凝就忽然醒了过来，一把把自己拍扁到了角落里，另外大义凛然地一巴掌甩开了柳生比吕士的手：“我、不、需、要、你、的、人、情！”
绅士的脸上霎时出现了复杂难言的表情，似乎在鄙视他自己的多此一举，也有可能是对于她满脸鼻血还能摆出冷笑这种表情的震惊之感，诸如此类。
苏寂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瞬间反抗而起。也有可能她是被越前寂凝这货压迫多了，她是真的受够了这种感觉……总而言之，在经过一阵左手与右手的激烈搏斗，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歉然地对着柳生一笑：“哎，真是……对不起啊。”
柳生比吕士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接受了她的道歉。
苏寂凝本想就这么目送他离开，却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歪歪扭扭地倒在了他怀里。
还拖着未干的鼻血。
她不是故意的。
但就是这么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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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七）一夜又一夜。
越前寂凝一直在为幸村洛亚做出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蠢事，但也因为这样，苏寂凝有了很多时间能看见柳生比吕士。
他是个很正直的好少年，在面对着越前寂凝这朵奇葩时，他是除了幸村洛亚之外最为和善的。
于是，苏寂凝曾经在半夜醒来的时候，保持着冷静清醒的状态，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可能有时候我会说一些让你不愉快的话，但那并非我本意。”
对方回了一条：“请问你是？”
哦哦，苏寂凝，你还是洗洗睡吧。
过了几天，在网球部经理这个职位被叫月下的那个神神叨叨的男生霸占之后，学校里流言四起，说是幸村跟月下搞断背，玩断袖，说得是无比暧昧。
一向仰慕自家兄长的幸村洛亚伤心欲绝，哭得梨花带雨。越前寂凝狠狠握拳，眼底的小火苗熊熊燃烧，像握着锅铲一般抄起了网球拍，孤傲地扬着脖子道——我要为她报仇。
报的是哪门子的仇呢？
越前寂凝不愧是曾经的网球公主玛丽，把那网球打的是风生水起，天昏地暗，却依旧败在了月下的手上，且累得半死不活。几乎快要陷入昏迷的那一刻，场边忽然冲上来一个人，声泪俱下的叫着她的名字。
那张脸，好熟悉。
陆雅，是你吗？
耳边传来月下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你是谁？你为何会到此地？你可想要回去？”
——你是谁？
——苏寂凝？越前寂凝？啊，管他呢。
——你为何回到此地？
——陆雅，你为何要放开我的手？
——你可想要回去？
——想，当然想，每天都想得发疯了……可是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眼前的那张脸如此近，那双抓着自己的手，却不正是属于在从山顶坠落之时松开自己的陆雅吗？
“我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为什么会到这里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我想不想回去，你以为到了这种时候，回去不回去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吗？陆雅，我为什么会到这里，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用力地推开了那个人，奋力往外跑着，最终又一次撞入了柳生比吕士的怀抱。她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喃喃地跟柳生说：“柳生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巴拉巴拉的讲完，她抬眼看着柳生比吕士，眼底全然是茫然无措，只是呆呆地、一个劲儿地问：“柳生君，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是好朋友，陆雅却要松开苏苏的手呢？”
“她是无心的。”
苏寂凝胸口痛得一阵难受，喃喃地追问：“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啊，能够那么有默契，能够让你在打双打时把自己全部的弱点暴露了在她面前，一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柳生推了推眼镜，低声道，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勾起了唇角笑了起来，“不过，我能明白你为什么心里难受。”
“是啊，很难受。又恨又不相信，只想找她问个清楚……”
“朋友之间不该有芥蒂。”他低声说道，“回去吧。”
“回去吗？”苏寂凝抬起了头，也冲着他微微笑了下，喃喃道，“嗯，现在有机会回去了……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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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八）梦里不知身是客。
月下把她送回了现实。
她收集了很多很多关于柳生比吕士的东西。只要是能够找到的，她费尽心思地去得到。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些海报，公仔，手办再多，也抵不过回忆里他最后在夕阳下对着自己的微微一笑。
那些场景，也在梦里渐渐地模糊了。甚至让她不知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然而无论梦里或是梦外，她得到的，都不过是一场空。
她已是二十五岁，即将嫁作人.妻，而他，依旧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一）苏寂凝的一场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