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妖（GL）》瑟瑟在御

46、佳人作伴好还乡

　　两个月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在陈道一不时纠缠桑念要求‘双修’的情况下，两个月的时间其实十分短暂。就在陈道一不知偷袭得手几十次又偷袭第几百次被桑念拒绝之后，陈家庄到了。

　　“拜见仙师！”

　　几百号人一齐拜倒是什么声势？眼前这幅景象就是，以年迈古稀的陈澄陈清两人为首，陈府大院里挤满了战战兢兢跪拜的人。

　　看着这些人，陈道一很难受，这种难受无法宣之于口。

　　按理陈道一应该喊陈澄爹爹，喊陈清叔父，喊陈澄身后的花甲妇人娘亲，而花甲妇人身后四十有余的妇人，她该喊姨娘，那是她的生身母亲。然而此刻，不论生父还是生母，他们都虔诚的跪在自己跟前，和其他人一样匍匐跪拜着，以头磕地表示尊敬。

　　这是修行者的悲哀，一入修行断凡尘，不独是陈道一。只是很多修行者并不会像陈道一这般显露身形看望家人，他们更多的是暗中照拂，或者通过世俗的力量帮助家里人。

　　另一方面，修行者寿命短则数百年，长则几千年，远远长于普通人，真踏入了修行之道，修行者百八十年也未必能抽出时间回一次家，等有空到了家里，往往家人都已经故去。修行者对家人的照顾，最终都只能体现在晚辈后人身上。因此凡俗界常有‘祖上显灵’这一说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便是如此。

　　然而陈道一虽出生于此，她却无法从陈澄等人身上感应到丝毫血脉气息，想来是和轮回有关。尽管没有血脉牵连，这满院跪拜的人老的老少的少，都是自己名义上的亲人，一念及此，陈道一便无法坦然接受，只得紧张的挥手道：“快起来，都快起来呀！”

　　下跪众人见状，却是无人敢起身，一个个把身子伏得更低了，更有许多胆小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道一没奈何，只得焦急的看向桑念。桑念轻轻捏捏陈道一的手掌，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即对院中众人淡淡道：“陈老留下，吾有事相询，余者免礼，都退去吧。”

　　桑念用灵力传声，直接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了众人识海深处，跪拜的几百号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了桑念的声音，见仙师有事，哪里还敢耽误，都小心的退出了院子，只留下陈澄、陈清两人。

　　见留下两人，桑念有些愣住了，她知道陈澄是陈道一生父，方才开口也是让他留下，只是她不知如何称呼陈澄合适，便尊了声陈老。不曾想陈家庄几百户人家对陈澄、陈清都是尊称陈老，陈澄、陈清两兄弟太过紧张，也不知眼前两位仙师所为何事，便都留了下来。

　　“父亲、叔父，快快请起。”院里几百人都退去，陈道一倒不那么紧张了，赶紧上前扶起陈澄、陈清两人。

　　“仙师折煞老朽了。”陈道一口中的称呼，陈澄、陈清兄弟哪里敢应承，虽然在陈道一的搀扶下颤悠悠站了起来，却连正眼都不敢看陈道一一下。

　　“孩儿是一秤金……”

　　不论陈道一如何亲和，陈澄、陈清都是一副恭谨的模样，而且陈道一越是亲近随和，他们便越紧张。明知陈道一是一秤金，陈澄、陈清却依然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只是眼神深处少了几分畏惧。

　　到最后，陈道一也只是与陈府几名近亲匆匆见了一面，甚至于面对自己的生身母亲时，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没曾想回家省亲竟是这般情景，陈道一神情恹恹，给陈府留了几瓶壮骨培元延年益寿的丹药便和桑念离开了陈家庄。

　　“仙凡有别，金儿不必如此介怀。”桑念轻声安慰陪陈道一道。

　　“我们不过是寿命稍长的修行者罢了，又怎称得上‘仙’？”陈道一自嘲道。

　　“金儿你错了，我等所修都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无上仙道。”桑念正容道，“只是这一方世界被上古圣人封印了，除非有上古秘法，否则寿万载便成了此界修行的上限。而只要再行封神之事，铸立天庭，便可打破封印，沟通此界与方外天地。”

　　“上古圣人？和你给我的圣血有什么关联？”陈道一听桑念说起上古圣人，便想起星宿海中毕方羽惊呼的‘圣血’。

　　“封印此界的圣人和给我圣血的圣人，不是同一个圣人，在上古，一共有七名圣人。”
　　“那是哪七名圣人？”陈道一惊道，“难道是太……”

　　“不可！圣人名讳乃是天机，出口则有天罚加身。”桑念满脸紧张，死死捂住陈道一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这么严重？”陈道一皱皱眉。

　　“若这里是方外天地，倒也没有许多讲究，可这里不是。”桑念低声道，“此界之人对于方外天地来说，都不过是蝼蚁罢了。金儿你可听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传说？”

　　“听过，据闻上古时代，人间之上有天界，天界中过一日，人间却是一年之久。”陈道一点点头道，“并非如此，上古之时没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个说法，直到封神之战后，天庭重铸，才有了天界与下界之分，天界一日，下界一年。修行者修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便可成就仙人业位，移居天界，视下界之人如同蝼蚁。”桑念摇摇头道，“而在此界，方外天地一年，这里便是一纪万年。方外圣人诸仙，受着此界香火，然而此界万千修行者在他们眼中，便比蝼蚁还不如。若天庭还在妖族手中，又岂会让他们如此行事。”

　　“那念儿你带领妖族重启封神铸天庭，”陈道一大约摸到了上古秘闻的轮廓，再结合自己获取的‘记忆’，想起上古天庭的执掌者乃是妖族，于是问道，“莫非是为了重振妖族之威，打造上古时代？”

　　“你说的那是妖皇，不是我。”桑念笑道，“我虽出身上古天庭，却不受妖族制约，之所以坚持在此界封神，不过是为了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为你报仇。”

　　“是我那一缕神魂么？”陈道一问道。

　　“不错，此界乃是夺走你神魂的圣人所封印，既然如此，我便打破封印，在此界重铸天庭，与方外天地平起平坐，让他享不了香火，一番心血统统化作流水。”桑念恨恨道。

　　“好！我们一起！”陈道一紧了紧握住桑念的手掌，心中豪气顿生道，“地若拦我，我便覆地，天敢阻我，我开天！”

　　“真是个傻子！”桑念笑道，“想要打破封印的不独我一人，也不止妖族，我们与别人一起便好了，我可不要你受累。”

　　桑念这番话让陈道一感动不已，毕竟覆地开天这等狂言是她一时激动才脱口而出，再想想便觉得有些狂妄。然而桑念却不觉得有何不可，反而只是担心陈道一受累。

　　“念儿，走，我带你去看看通天石碑。”陈道一说着就拉起桑念展开遁法掠向了通天河畔石碑处，在陈道一心里，通天石碑占据着一个十分重要的地位。桑念来到陈家庄，她最想让桑念看的并不是陈府上下，而是通天石碑。

　　“这道石碑非常神奇，我的修行功法便是摸碑文摸出来的，但是别人却摸不出来。”说到别人，陈道一便想起了白凌洲，神情不由黯淡了些。灵感庙、通天石碑，都有白凌洲的影子，原本在陈道一心中，白凌洲一直充当着哥哥的角色，然而白凌洲却背叛了云集山。陈道一也曾试图说服自己，老山羊的死和白凌洲没有关系，然而，越是原来对白凌洲有许多期许，陈道一便越是难以原谅他。

　　“金儿，你心底还不愿意承认么？你其实知道小白投靠明虚子只是为了报仇吧？”桑念轻轻摸着陈道一的脸道。

　　“我知道，可是……”陈道一脸上显现出挣扎的神情。可是我还是无法放下所有的介怀……陈道一还没有说出来，便被桑念打断了。

　　“没有可是，我知道当时你还不懂，等你懂了的时候，你却什么都不能做很难受，因此对小白有些介怀，因为他做了你不能做的事，他比你成熟。”桑念严厉的说道，“你介怀的不是小白，而是你自己。”

　　桑念一番话下来，陈道一愣住了。

　　原来我一直介怀的人，是自己。

　　“念儿……”

　　“金儿是缺了一缕神魂才会成长这样慢，不过没关系，金儿怎样都没有关系，”桑念轻轻抱着陈道一柔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面对自己，就算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