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妖（GL）》瑟瑟在御

29、今日方知我是我

　　“陈师弟，”罗语堂再一次朝陈道一翘起了大拇指，“厉害。”

　　一道锋锐的目光扫过罗语堂落在陈道一身上，罗语堂一缩脖子远远的闪到一旁。陈道一苦笑不已，摊手道：“我和苏姑娘月前方才相识，相见不超过三面，绝没有任何牵连，闵师兄信否？”

　　按照修行界的规矩，以修为论辈分，虽然陈道一挂名天虚子门下，恰与闵秋寒同辈，但两人并非同门，按理她应该喊闵秋寒一声前辈。不过陈道一向来我行我素，不喜受拘束，倒也没人真和她计较辈分问题。

　　闵秋寒的目光在苏笑颜和陈道一之间转来转去，不发一言，但是看向陈道一的神情十分不善。

　　陈道一不悦道：“苏师妹，你的玩笑开大了。”

　　“若我没有开玩笑呢？”苏笑颜低头喃喃道，可惜陈道一没听清，倒是近在咫尺的两名流月阁女修和跟前的闵秋寒听了个明白。

　　“嘤~”一道低吟声响起，整个客栈中腾起一股威压。苏笑颜和另外两名女子一惊，看向闵秋寒，却并不知是什么声音。陈道一双瞳紧缩，高站在三楼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声低吟来自闵秋寒背上的长剑。

　　神剑通灵？陈道一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已经撇清关系，这闵秋寒却还是动了真怒。

　　“闵师兄，苏师妹若真是你前世爱人，你应当尽力给她寻回记忆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进退失据。”陈道一满脸真诚道，“就算眼下不能给她寻回记忆，你也应该展开攻势，将她的芳心重新追回，何必纠结于眼前，讨她厌烦。若闵师兄你只顾痴情而没了元神清明，未免有失妥当。”

　　见闵秋寒若有所思，陈道一心中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苏师妹的话也不过是一面之词，相信闵师兄心中自有一番判断。师弟先行告辞，预祝师兄早日赢得佳人芳心。”

　　说完陈道一转身回了房间，才坐下便发现自己额头、鼻翼竟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个闵秋寒好强的修为，神剑尚未出鞘便能给人造成如此威压，还好自己选择了退避，没有激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三天，斗法大会就要开始了，没必要徒惹争端。

　　“快看，那就是道德宗宗主道极真人，神州第一修士。”

　　一名玄袍老道凭空出现在凌霄斗法场上空，同时莫大的气势威压笼罩全场，让人生不出抗拒之心。相比起来，闵秋寒那点威压放在这里什么都不是，霎时间整个斗法场都沸腾了起来。这威压只持续了三息时间，斗法场上却有一半的修士或跪或躺倒在地。

　　这是只属于绝顶强者的气势，这股气势中蕴含的信息就是压倒一切不服者，陈道一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气势。虽然她曾见过大圣的通天气势，却因大圣对她的保护，无缘感受大圣气势中包含的威压。大圣当日有心收敛，仍然散逸了一丝威压，只是逸散的那一丝威压，便让白凌州动弹不得，震惊了天下强者。此刻道极的气势虽盛，但若放在大圣面前，又恐怕连大圣的毛发都不能吹动一根。

　　尽管如此，道极的威压也不是那么好受的。陈道一拼命的运转通天诀，试图与道极真人的威压相抗衡，骨骼之中传来的剧痛与声响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一切反抗都是徒劳。陈道一现在脸色苍白，身上大汗淋漓，身体摇摇欲坠，元神犹如风中残烛，在泥丸宫中摇摆不定。短短的一瞬间却好像过了一万年，她的双腿一点点的弯曲下去，只差一点点就要跪倒在地。陈道一心中突然涌出无尽的委屈与不甘，想要对着道极大声嘶吼：我不服！然而，不可能，此刻的陈道一被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下一刻甚至就要屈服跪倒。

　　一只手轻轻托住了陈道一的臂膀，陈道一借力缓缓站了起来，扭头就看到白凌州的俊脸。这一次白凌州没有笑，反而无比严肃道：“小金子，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简单，也不会每一次都有人护着你，你该醒了。”

　　陈道一默然不语，出奇的没有给白凌州脸色，也没有拒绝白凌州帮自己抵抗道极威压的好意。

　　莫名存在的记忆，桑念的宠溺，天虚子的重视。一直以来，陈道一都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她一直都活在自己构想的世界里，混元圣体潜力无穷，终有一天会到达这个世界的顶端，突破这方天地，成圣。圣人之下，皆为蝼蚁。陈道一是傲慢的、冷漠的，就像清虚宫传言所形容的，她生性冷漠，傲慢无礼。可以说，除了桑念能留在陈道一心里，再没有任何人能在她心中掀起一丝波澜。老山羊死了，桑念走了，却没有将陈道一心中的傲慢带走，她的心从未真正融入这个修士遍地、法力通天的世界。

　　虽能审时度势临机应变，都只不过是点小聪明，什么率性而为道指本心，也不过是得自所谓‘记忆’中的一种论调，并不是陈道一自己的领悟，她还不能真正的将‘记忆’融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是该醒了……

　　不管什么记忆，不管混元圣体，这一刻，陈道一幡然醒悟。

　　“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苏笑颜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

　　“原来我还不如她明白。”陈道一洒然一笑，陡觉心思空灵、元神清明起来。

　　我不是谁，我只是通天河畔普普通通的一秤金。

　　一道道白光闪过，但凡不能站立的人都被摄出了场外。

　　陈道一扭头四顾，只见白凌州另一只手扶着坎字位化神中期的同门，自己却是不相熟，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旁罗语堂也摒弃隔阂，搀着刘士萧。剩下的纪寒云几人俱都坚持了下来，却也看得出来，都没有什么余力。

　　宗门大比之后，天虚子在清虚殿中交代“相互扶助”，原来是这个意思。看着清虚宫九人全都留在场内，陈道一算是明白了天虚子的话中真意。若非她在道极威压之下，心中浮尘尽去，还本存真，此刻也未必能完全理解。修行之道，乃是同天争命，一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唯有师门亲友牢抱成团守望相助，才能在天道之下取得一线生机。

　　“谢谢，不过我不会原谅你。”陈道一诚恳的对白凌州道，恩怨分明，不代表抹杀过去。

　　白凌州又恢复了惯常的微笑表情道：“随便你，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陈道一淡然一笑，神情较之往常，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洒脱意味。转身对一旁默默恢复灵力的刘士萧施了一礼道：“师弟往日多有得罪，还望师兄莫要记在心上。”

　　“师弟言重了。”刘士萧站起身对陈道一还了一礼，一本正经道：“今日这一番磨练虽然短暂，我却觉得自己突然间明白了许多道理。往日只怪我自己行事跋扈，目中无人，又怎么能怪罪到师弟身上。”

　　刘士萧一番话说完，清虚宫其他几人都微微点头，在道极威压之下大有获益的，不止是陈道一和刘士萧两人。九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辈修行乃是修命，仙途险阻，若不能时刻保持谨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方才在我威压之下没有撑过三息者，取消此次大会资格。”道极的声音从斗法场上空传遍了场内的每一个角落。

　　场中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知道道极接下来是要宣布斗法规则，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句。

　　道极在空中双手一划，接着十指以一种玄妙的频率颤动，慢慢幻化成许多繁杂玄奥的印诀虚影，牵引出一道道黑白灵力，射向斗法场四周边缘。紧接着“嗡”的一声，斗法场四周射出一道道黑白光线，在斗法场中心上空汇聚一点，片刻之后，整个斗法场被黑白两色光幕罩住，形成了两色区域。

　　“十息之内，化神期进入玄色区，炼气期进入白色区。”道极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冷漠肃杀，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十息一过，道极缓缓道：“各人自寻对手，各区最后站着的三十二人即可进入星宿海。若有人自认不敌，自会被摄出阵外，其他人不得再行骚扰。斗法大会期间，不遵号令者，杀！”

　　道极说到最后杀气凛然，话音一落，白色区就传来几声惨叫，道极冷哼一声，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光柱笼罩，传出了大阵。

　　斗法场中人，无不侧目，心中却也都清楚那五人因何而死。死去的五人都是不遵号令，以化神期修为躲在炼气区，试图蒙混过关，结果就这样被生生抹杀。道极身为神州第一人，杀伐决断的手段果然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