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十章 梦境 ...
-
8
“喂,您好。西本老师?是,我是鳯夜烬。花奈在学校昏倒了?……抱歉,我现在,可能没时间去接她,手头还有事。神佑君他从来不带手机,您有他家的电话吗?……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真的抱歉。请问源千代现在在您旁边吗?麻烦让她接一下电话,谢谢。……千代,花奈昏过去多久了?……这样吧,再过二十分钟,还没醒就叫小涉来抽她的灵魄,懂了?你家有安眠药吗?找出来给她,她自己知道药量。没事的,挺过这两天就会好,哥哥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我好歹是成年人,她不会比我还惨吧。好,我挂了。”
A栋六楼走廊,烬把手机放回口袋,长叹一口气,眨眨眼,又把手机拿出来,关机,再放回去。快步下楼,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神佑坐他的办公椅上咬着右手拇指指甲在乱翻一本病历,脚叠起来搭在办公桌上,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联系羽多野太太吧,她儿子应该可以出院了。当然,谨慎考虑,你还是再做些测试吧。”
“谢啦。”烬把手里一摞病历放到桌上,指着青春期小鬼的脑袋,训小孩一样说,“脚,下来。桌子,擦干净。手,拿出来,脏死了。病历,还给我。你没有乱涂乱画吧?”
“没有啦。要画也要拿油漆笔啊,你这连马克笔都没有。”神佑收回脚,用袖口随意蹭蹭桌子,提着病历绕过办公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我原来放这椅子上的东西呢?”
神佑头倾侧指向墙角,之前的一摞病历和文件现在全堆在百叶窗前的那把空椅子上。
“都说不要碰那把椅子了,和也会难过的。”烬走过去把文件抱到书架前,一本一本地整理码好。
“再给他搬一把啊。——你们和好啦?”
“本来就没吵。”
“没吵你气成那样子还拿我洒火?‘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干嘛!’,明年再跟我说这句话我就跟你单挑!”
“单挑就单挑,在我眼里你满十八也是小孩。”
“敬轩哥眼里你二十九了也还是小孩。”
“我是他学长!”
“是!”神佑淡淡然翻眼,“跟他上/床的学长。”
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一阵,干笑说:“好像你没跟你学弟上过床似的。”
“我没有啊,我们只谈情不说爱,盖棉被纯聊天。”神佑翘高了脚抖个不停,“做我们小孩子该做的事。”
“【敬萱真乖!】”忍住一巴掌打歪贱笑的脸的冲动,烬使劲揉乱神佑的刘海,抽走他手里的病历,看文件夹上的署名是“羽多野一”。
“呀!”神佑不满地瞪他,撇撇嘴,抬手整理发型。
“唉,什么是真性幻觉?”
“真性幻觉,经由患者感官获得,来源于客观空间的,极其真实的幻觉。患者对此深信不疑,伴有相应的思维、情感和意志行为反应。比较严重的病症。”
“怎么治?”
“系统心理治疗,遭遇瓶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才只好拜托你,用同样的方法进行催眠以至深度精神污染。”
“为了叫醒他,带他再做一个梦?这样也行?”
烬微笑道:“他会慢慢明白,这不是梦,是现实。”
“的确是现实。”神佑瞥见桌上刚好有署名“神佑哲哉”的病历,顺手抽走翻了两页,又合上丢回桌上,“羽多野辰斋不是幻觉,他有灵魄,一点颜色都没有的灵魄,非人。”
——枉死者。
“这话,可别让羽多野一听见。即使是真的,也不该存在。”烬起身拍拍神佑的肩膀,抽出笔筒里的黑色原子笔又开始转笔,“辛苦你了。”
“怎么谢我?”
“说来广之这两天比较闲啊,都是我跟诸星在忙。”
“……”
深濑医生,闺名广之。
论耍赖,还是老男人会玩。
“说来敬萱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开的,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帮我。”
“阶段治疗的一项。——最近发生了挺多事。”
“的确。”烬点点头,拿过方才神佑丢在桌上的神佑哲哉的病历摊开,“你没私自停药吧?”
“没有。”
“那就好。”
“你说过我恢复记忆一切正常就能停药的。”
“所有的记忆?包括你什么时候、为什么开始吃药?”见神佑没有回答,烬拔高了声音,得理不饶人,“噢,你家选择性失忆算正常?”
一句话问得神佑尴尬地埋下头。被鄙视了,狠狠地鄙视。
顿了几秒,烬眼睛一转,推出原子笔的油珠,拿笔杆敲病历本,语速极快地说:“好吧,既然你说恢复了,我们来做个测试。回忆一下你4月3日那天都做了什么?”
“4月3日?”
“就是你失忆之前,那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我……”神佑下意识移开视线,看向左下角,“我跟小堇在一起,陪她逛街,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看夜场电影。”
“女朋友?”烬话尾上挑,眼中流露出求知欲甚是欠揍。
神佑黑着脸解释:“女性朋友,我同班同学,通灵,现在住在安倍旭武家。你可以打电话给安倍。”
“没兴趣八卦,只是突然发现你没我印象中的……”笔杆快速地敲击桌面,斟酌词句时这种幼稚的习惯大概只会在家人面前显露出来,“那么……那么Gay。”
“我交过女朋友。”
“我知道,跟你妹妹。”原子笔停了一下又继续转起来,烬若有所悟地感叹道,“我发现你真是格外地爱吃窝边草啊。”
“……”
看到神佑明确表现出不悦,烬解嘲地笑笑,但并没让气氛挽回多少。男人长一双女人眼睛本来就奇怪,笑起来更是像女人一样妩媚,叫人看了怎么能心情好。
“好,继续。一起看夜场电影,然后呢?”
“我送她回家,然后……”
然后……
回忆出现了短暂的中断。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烬抬眼正视神佑,语气较之前认真了许多,“你是在平常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其中一个十字路口,被卡车撞了。你为什么会去学校?这跟安倍家不是一个方向啊。”
“我想起有课本落在学校。”
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接着在下一刻遭到烬严厉的否定。
“呵,说谎都不用过脑子,是老手啊。”
“呃?!”
对……不是在学校……是在解决掉欧阳之后,和晴哉分手之后……
——想起来了,他是在文京区出的车祸,而且是在靠近荒川的地方,鳯夜烬的医院附近。
“招了吧,那晚为什么要来找我?”
——为什么要去找鳯夜烬?还是,根本就不是去找鳯夜烬的?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神佑慢慢抬眼,答得谨慎:“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
“我不记得了。”
“……好借口。”看了他一阵,烬合上病历丢到一边,原子笔转了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写,“你可以走了。”
神佑没有动,他还有问题要问,很重要的问题。
就羽多野辰斋的记忆来看,他大约是在去年初春被创造出来的,那么这段精神污染期未免太长了。樱吹花奈的催眠能力限定时间受对方自我领域稳定性所影响,对于普通人类,最长可以维持半年,而且羽多野一遭强制打开“门”后拥有通灵眼,必然受催眠时间要短得多。更何况强制逻辑对于精神力透支太大,运作到极限,精神领域复位需要一定的调整期。有人增幅了樱吹花奈的强制逻辑能力,或者有人在调整期代她抵上,才有可能将精神污染一直维持下去,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能做到这点的人,同样拥有强制逻辑能力的人,东京之内不就只有神佑哲哉吗?
是自己一直在帮她?她这么胡闹,是神佑哲哉默许的?!
……不,分明还有一个人可以,尽管他的嫌疑最小,也不是不可能。
记忆恢复了大半也还是混乱不堪,他需要求证一些没办法确定的空白。
“烬学长,你在模仿生理特征的同时,也可以模仿异能的吧?”
“嗯。”烬淡然抬眼,不解他的意思。
“那为什么,你不变成我去治疗羽多野一?这样他能早点出院啊。”
“变成你?”烬抽抽嘴角,看神佑的眼神十分鄙视,“神经病、脑袋被门夹了也不敢变成你啊,万一我玩不好失忆了怎么办?而且,如果可以变成你施放强制逻辑,也就不用连累……”
“连累……?”
“没什么。”一时说漏了嘴,鳯夜烬立刻低下头闭口不谈。
“分明有什么。”
“不要挑前辈的刺!”
“你上次不是变成我的样子了吗?”那次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上次我没有模仿异能。”
“为什么我的异能就不行?你不是干过很多类似的事吗?就是,模仿各种诡妖然后熟悉他们的异能……”神佑眯起眼,不知具体该怎么形容。
“……异能测试吗?那个啊,基本上你出生以后就没再普遍做了,只对少数危险性高的异能做针对性测试。你知道,对身体负担很大。而且,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总也掌握不好,敬轩也怕我变不回来。”
“真的会变不回来?”
“如果时间长到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自然就回不来了。强制逻辑岂止是不好把握,治疗病人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拿我和病人脆弱的脑神经做筹码吧。”
的确,若是遭到强制逻辑的反噬,则施放者自身精神领域会遭到几乎灭顶的冲击,敬轩哥首先不会允许烬学长冒这个险。
可还是觉得他刚才的话,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
“……唉,鳯夜烬,你直接说你十二三岁以后就没再做异能测试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说‘你出生以后’,好像你长我一辈似的。”最讨厌幼稚的老男人装成熟了!
“我本来就差不多长你一辈,有什么好歧义的?”
“那是‘差不多’!我是你学弟,我们是同辈人!”
“同辈人?”烬笑着点点头,“我女儿是你什么?”
“妹妹。”不假思索。
“嗯哼。”无须解释。
“……我走了。”
烬看他一脸倒霉相,忍不住偷笑,随手拉开抽屉,又叫住神佑。
“等等,你拿走了?”
“这个?”神佑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拉开拉链取出一张裁剪过的照片,很明显是张全家福,后面父母的上半身被剪掉,只剩照片中间的婴儿——那就是刚满月时的小智,佐藤川俊的亲生弟弟,照片是五年前达也回札幌老家时在佐藤家拿到寄给他的。“本来就是我的吧?”
“拿走了就别还回来。”
“大不了我去拜托三月姐。走啦,老男人。”
“你再叫我老男人我干死你信不信?”
“你敢!”
“小子没玩过器械吧?”
“……喂你变态嘛!”
“别给我这装处男,跟四枫学学,人家从来都不装。”
他就是!——神佑不甘地在心里嘀咕道。
“敬萱你是真的想停药?”鳯夜烬的情绪今天似乎变化得格外快,真不习惯他正经说话的口气。
“废话。”
“那事你知道了吧,花奈说你敬萱的复制品。”
“……”
“证明你不是,就可以停药。”
“你怎么也……”
“那是你自己觉得,在你承认之前,别人我不好说,我和琅刹,百分之百相信你。你知道,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人老了,做事就是要谨慎些。”
学长终于肯承认老了啊。可这样一种境地,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我的病历怎么变空的了?”
“之前那个,标签我改成了‘旷敬萱’。”
9
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一个真正站得住脚的理由。
10
新宿区,神佑宅。
“你能早五分钟回来,我就不用泡面了!”
玄关正对着餐桌,被柯南幽怨地瞪着,神佑换鞋都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那就吃泡面好了,帮我也泡一碗。”书包往桌上一丢,神佑拉过椅子坐到柯南旁边。
柯南气得差点没把泡面拽他脸上。
“自己泡去!你去哪野啦?”
“去了趟医院。烬学长有个好消息要我转达给你。”
“什么?”
“羽多野一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真的?”猫眼睛唰就亮了。
“嗯哼。”尾音上挑,神佑笑得得意。
柯南跳起来照着神佑脸上吧唧就一口,“神佑你最棒了!我给你泡面去!”说罢就乐颠着跑去厨房烧热水了。
神佑坐在原位愣了半天。
居然,被男人亲了……
失忆以后还是第一次。
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他们本来,就是恋人关系啊。受他夸奖,应该高兴才对。
这样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两排白白的小牙。
柯南开心就好啦。
以后要习惯呐。
很想抱抱他,突然地,很想抱抱他。
神佑一语不发地走到柯南身后,听他在哼走音的童谣,双手极自然地搭上他腰间,把他圈在自己与流理台间。热水壶底部不断冒上的气泡笃笃地响,忘词的童谣曲调又歪了一个八度。
“干嘛突然这样?”柯南背对着神佑,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电影里的恋人一样。你不会要跟我告白吧?”
柯南笑眯眯地回身问神佑,仿佛在讲一个笑话似的。
神佑却笑不出来。
“换个浪漫点的地方好不好?”
水煮开了。柯南用抹布垫着手柄,往杯面里倒满热水,盖上铝膜,用叉子固定好,递给神佑。
我们的确曾是恋人。
可现在的我们似乎,不应该这样子。
11
感到恐慌吗?亲爱的我的哲哉,真不忍心告诉你,这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时候你学会的自欺欺人呐?这可不是好习惯呢。
要知道,谎言可怕的不是它本身,而是经由它在心里埋下的,名唤猜忌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