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凡多

27、第六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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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奈落表达心意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温和不刺眼，当然也没能耽搁七月的热度持续上升。
　　适合表白的好天气。
　　其实英二没有想得那么多。

　　那天他真是闷在家无聊到爆了，模仿起偶像剧里女主角从阳台仍纸飞机的桥段。通常这种行为都会惹来好管闲事的男主角的围观的。
　　没想到真的吸引来了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呃，另一位男主角。
　　“呦，长发公主！怎么一个人这么闷呐？千野翊嘞？”一辆黑色重机停在楼下，奈落摘下头盔，笑得爽朗。
　　“你才长发公主！你全家长发公主！我两个月没去剪头发嘛，脚好了就去！”英二用力地朝奈落掷了个纸飞机，那个狠劲，臆想中肯定是把刀子，无奈飞机在空绕了三圈，严重偏离目标物。

　　“翊学长陪磐井学姐回京都老家了。你不在店里呆着怎么出来了？”
　　“新接了case，帮一家小邮局送信。”
　　“东京有小邮局吗？”
　　“不知道了吧，所以才叫‘小邮局’啊！”
　　“是哪家公司招打工学生快递请柬还是代送年会小礼品吧？”
　　“聪明唉，你怎么知道？”
　　“我妈的公司。”英二白他一眼，“她秘书还跟我说是‘副社儿子同学校的’才选你的。好好谢谢我吧。”
　　“这样啊，千鸟大少爷，多亏您了。话说报酬真是挺高呢。怎么，明天我请您吃饭？对了，你午饭吃了没？”
　　“午饭叫的外卖，挺好，用不着你请。”英二趴在阳台栏杆上，朝上吹气，长长的刘海翘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啊，我真的好无聊——”尾音拖得很长。
　　“那我到天黑也做不完了，石膏脚先生。”奈落摸摸头，“这样吧，我载你，你陪我工作，顺便兜风，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吧？就这样。”说罢他放下头盔，下车，停好重机，就要进门。

　　“喂喂喂！别开玩笑，你载我？出车祸怎么办？不准上来，不准靠近我！”英二吓坏了，使劲拍栏杆冲奈落大吼。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开机车都不知道，一准是为接这个case现学的。上路就已经够危险了还载人！载个石膏脚！还活不活了！
　　奈落挑挑眉，转转手里的钥匙，笑，员工礼仪标准，外露六颗牙。
　　那是自己给他的家门备份钥匙……英二恨不得一头撞死。

　　于是，暴力场面我们还是省略，总之英二就是这么奈落强行抱下楼摁在车上的——
　　“我是伤患啊，你不可以拿我的性命开玩笑好不好！喂，我的拐，出门总得拿拐啊！——放我下来！呀！放我下来！给邻居看到会传八卦的！不要啊，求你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法律规定你不可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你未成年就骑重机还妄图载人我可以报警的！”
　　“你真能叫唤，怎么跟花奈一样，吵死了。你不要嗓子我还要耳朵呢。”把英二的石膏脚固定在排气管，奈落拿了头盔给他，“喏，备用头盔我都准备好了。给个面子吧。”
　　“翊学长的车？”是翊学长春假时买的新车，他载过英二几次，车牌号英二还是认得的。
　　“嗯，跟他借的，他回东京前使用权都归我。他唯一的优点就是爽快，神经纤维太短，想什么做什么。”奈落帮英二戴好头盔，自己也戴上他准备的新头盔，他不喜欢用千野翊用过的东西。
　　英二嘴角抽了抽，难能可贵听见奈落夸翊学长，只是这夸法未免太……有他做派了。

　　“……你有驾照吗？”车子都发动了英二突然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戴表了吗？”奈落拉过英二的左手看他能显示日期的电子表，“我还有……1个月零27天大概21、2个小时满15岁，明白？”
　　“……明白。”不用猜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唉，我的拐，干嘛不拿拐？”
　　“拐那么大，放哪？我又不是抱不动你。”
　　“被人家看到会以为……”
　　“随他们以为啦。我们又没做出格的事。怎么你心虚噢？”
　　“……”英二无话可说。

　　整整一天，奈落载着英二到处跑，几乎是跑遍了整个东京。太久没有踏出家门的英二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吹风时兴奋地大叫，过程只有半小时不到，奈落上公路后他完全忘了无照驾驶又超速会被警察扁死这茬。
　　人类，就是劲头一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容易冲动的生物。
　　奈落在太阳落山之前送完了最后一单，载英二去了晴海码头。趴在栏杆上吹海风，还买了罐啤酒。
　　英二几乎是不喝酒的，这时候也抢过奈落手里的啤酒罐，猛灌了几口，真爽。

　　“怎么样，比呆在家里有意思吧？”
　　“恩！”英二大力地拍奈落的肩膀，“在家闷了两个星期都要发霉了！奈落你太够哥们儿了！”
　　“下周一就拆石膏了吧？”
　　“嗯，然后要练习走步了，据说很痛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英二撇撇嘴，“如果伤的是手就不会这样了。”
　　“别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应该想，脚好了你就能出门了，到处跑到处玩，跑去哪、多晚回家都没人管你，去酒吧跟‘坏孩子’‘胡闹’都行。青春啊，就该这样子。”奈落晃了晃啤酒罐，剩了个底，问英二喝不喝，英二摆摆手说不要，于是他仰头一口喝干净。
　　“本来就没人管我啊……”英二低下头，夕阳照红了他的脸。

　　“其实，虽然翊学长总是抱怨莜穗学姐机车，可是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有时候我都在想，有人管着真好啊……尽管麻烦，尽管吵闹，可是，晚上一个人在家，空荡荡的一点活人味儿都没有，更可怕。感觉自己被遗弃了，可我又不是没有爸妈的弃儿，我妈很爱我啊，她为了我那么努力地工作，怎么就……我怎么就……我怎么能这么想啊……”
　　“你怎么又这样，”奈落白他一眼，拿空啤酒罐敲他脑袋，“在一个弃儿面前说这种话。该难过的是我唉，你还有脸哭？”
　　“对不起啊，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奈落垂眼，顿了一下然后拿啤酒罐敲栏杆，“呀！说什么对不起，好好的怎么就难过起来了？你这小子真是……”
　　“对不起——”
　　“不准再说‘对不起’！”
　　“抱歉。”
　　“……”
　　奈落举高了拳头，倒抽一口气，还是打了个空。
　　英二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扑哧笑了，他弯下身，枕着手，另一只手臂搭在栏杆上，望着倒映了暮色的海面上的细碎波纹。

　　“奈落你真的是个好人啊，非常好，非常好的人。虽然拽了些，似乎不好亲近，不过，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好啊。”
　　被发卡了。
　　奈落郁闷了一小下，还是笑眯眯地听下去。
　　“能看到你像正常人一样会笑会叫会发脾气真好。当初第一次见你，那算什么自我介绍？‘山崎奈落’，然后嘞？没有了！那时候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会是那样子，跟个鬼一样，来去如风，说话冷飕飕，好吓人呢。
　　后来虽然认识你，知道你不是鬼了，可你总是神经兮兮地一脚把我踢趴下，再不就把我胳膊扭脱臼，虽然事后也会扭回去吧，我真的觉得你这人不是怪咖，是神经病唉。
　　再后来，才慢慢发觉你的好。晚上肯出来陪我，都不会嫌我烦的，也没有总是笑我是离了妈妈就活不下去的胆小鬼。如果没有奈落的陪伴，我想我这三年可能熬不过来的。也许哪天晚上就受不了，突然就被自己吓死或是自杀了。
　　似乎什么时候已经依赖上奈落的陪伴了呢。
　　和山崎奈落这么一个超级大怪咖成为朋友，可以算是我千鸟英二前半辈子做的最自豪的一件事。
　　待我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也是唯一想到我闷在家闷到要死带我出来吹风的人。真要好好谢谢你。
　　……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就是，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奈落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英二很认真地点头，顿了顿，突然笑喷了，抬头望着天空大叫：“啊，太肉麻了呀。”
　　他摇摇头，转头看奈落的表情。
　　奈落没有在笑，他只是看着英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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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啊……”
　　当初若不是英二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他，同他做朋友，一直忍让他乖戾的性格，也许他还会是原本那个鬼一样的山崎奈落，花奈见到他的时候也只会有失望啊。没有英二，他怎么会成为“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好人奈落”呢？
　　“我真的不是个好人，你讨厌的事我都做过。我捕过魂，帮他们做过事、杀过人，被你说是好人我受不起。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从出生的时一刻起就注定要一辈子作恶着活下去。”
　　“干嘛这么说。”英二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泪光，一下子就慌了，还没见过奈落哭过呢，“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呀。我不知道奈落你之前是怎么过的，但是，自从我认识奈落，奈落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做人要向前看啊。”
　　“是吗。”奈落擦擦眼角，“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会哭的呀。奈落真是可爱。受宠若惊？翊学长讲过，野沢夕正接到他哥哥的电话也会哭。”
　　“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
　　“好像有唉。”
　　“其实英二，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呢。真的不是恭维。”

　　远处，海平面收拢下最后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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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
　　但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呀。
　　英二的出现，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是个人啊。
　　我这般努力地证明自己的存在，都是为了成为像英二一样带有色彩的人啊。
　　而不是一张白纸的山崎奈落。

　　英二，这样的心意，该怎么说呢？
　　你能够明白吗？
　　在花奈回来我身边之前，英二就是我的太阳，花奈回来之后也是。
　　我的心脏回来了，为什么我的太阳离我越来越远了呢？

　　英二是喜欢我的，对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因为我是什么都知道、英二永远骗不过的山崎奈落啊。
　　可我的心意，要如何表达呢？
　　我也是一样，没有英二就活不下去……就是喜欢啊。
　　我知道我的身体不允许我陪伴英二像千野翊那么久，所以，能够拥有英二的依赖，喜欢英二，可能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了。
　　是最重要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能陪在英二身边。
　　如果可以，如果英二不讨厌我的话……
　　连自己都会厌恶鄙夷的，我肮脏的身体，肮脏的心意，带着恶毒的欲望降生的山崎奈落，英二若真是看清了，他会讨厌我的……
　　只是，他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就好，喜欢他所看到的我就好……

　　所以，对我说喜欢吧！我会守在你身边直到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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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那一天是谁主动的，接吻了。嘴巴碰在一起，是接吻了吧，上次被花奈偷袭的时候她就说是。
　　跟好朋友接吻？是噢，花奈说好朋友接吻是正常的事啊。
　　可是……可是……

　　山崎奈落，男，在他差1个月零27天大概8、9个小时满15岁的这一刻，捏扁了手里的啤酒罐，做了一件让他想原地自毙的事。

　　分明英二都捂着嘴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他居然厚着脸皮拉过英二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上英二的后脑让他贴近自己，嘴巴也在同一时间狠狠地覆上去。
　　只是想到，错过这一次，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吧。这样想着就亲上去了……
　　就当是朋友间，安慰的吻吧。
　　可是，尴尬地送英二回家以后，脑袋里怎么还都是那一刻的景象。
　　还很明亮的暮色，炽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痒痒的，英二完全愣住不敢呼吸，听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很有力……
　　舌头都伸进去了啊……
　　天啊，山崎奈落，你干了什么啊！
　　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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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晚饭是去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饭团给英二凑合，晚上去他家过夜还是逃不了。千野翊去京都了，想找个代班的都不行。
　　可恶！干嘛挑这个时候回老家啊！
　　话这么说，自己不也是挑这个时候才借到重机载英二到处跑的吗？
　　要疯了！要疯了！
　　不该买那罐啤酒的呀！

　　于是奈落决定装睡。这是个好办法，闭上眼睛不用去看他，也不必担心他偶然间一个眼神让自己手足无措。
　　后半夜英二困了，合上作业本，关灯，爬上床睡觉。
　　“奈落睡着了吗？”侧着身子躺在奈落旁边，英二在他耳边轻声自语，“真抱歉，说没有你会活不下去话，恐怕是真的呢……”
　　……！
　　心情像是投了石子的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涟漪又激起涟漪，再不能平复。
　　英二轻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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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要感谢主让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要感谢你为我做的太多，那些点点滴滴的感动累积在我心里，就算你不记得，它们一直都在。我想其中最让我铭记于心的莫过于，感谢你说喜欢我。
　　真的非常感谢。
　　我想我行走在属于我的短暂但对我来说却是长久的人生的河流之上，每一步轻松或艰辛，都在等待这一句话。我就是为了，等待有人说喜欢我而用力地活着的。
　　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所以也请你，为我用力地活着吧，就算将我们团团笼罩的是最黑的黑色，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至少手牵手走向黑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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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后，这段青涩的感情成为男友取笑英二的谈资。
　　当被问到是谁先陷进去的时候，英二犹豫了，男友却十分肯定地说，是奈落，他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