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吾生有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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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从洛阳城铁匠老张那里切磋技艺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远处传来归巢乌鸦的叫声。黄昏的天就像女子脸上尚未褪却的那点嫣红，让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主人的竹楼还亮着灯，他想了想，终究拎着壶刚烧开的热水向竹楼走去。逍遥谷很大，可惜主人并“忘忧七绝”几个都是闲散惯的，不愿意叫人服侍，可怜老胡自己自此成了跑腿打杂做饭洗碗的，他先人是当年秦国第一铸剑师徐夫人，因徐夫人为人乖戾又重情，他发妻胡芷姜惨死战国动乱之中，为怀念爱妻，他继室所生之子便以胡姓命名。他为人虽然老实敦厚，却绝艺在手，名声在外，谁曾想他竟是逍遥谷唯一的仆人，还不发盘缠。
隔着薄如蝉翼的窗纸，可以隐隐看见倚着手臂已然闭目养神的无瑕子。他年轻时候是个顶风流潇洒的人，如今老了却越发显出一种神韵来。谁年轻时候没几件荒唐事，老胡叹口气，悄悄推门进去，给他把凉茶倒了，又重新沏上一杯热茶。他手边放着一本《庄子》，正好翻到《养生主》那一篇，只见上面苍穹有力的写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无瑕子很喜欢这一篇，总是没事的时候喜欢默默的诵读。老胡叹了口气，窗外风声瑟瑟，一下子竟使得烛台的光狠狠地挣扎了一下，差点熄灭。无瑕子却突然醒了，那神情警惕，宛如一只猛虎，一见是老胡，神情瞬间变得温和，“怎么，我又睡过去了？”老胡一直记得他这副神情，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这样抱着穆素笳，满脸满手满身是血，哪有一点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样子狼狈至极，却不让任何人近前。
老胡连忙微微笑道，“主人可是闷了，没了几个少爷陪着，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了。”
香儿躺在床上，侍婢小秀给她轻轻捶着腿，“姑娘我叫人把参汤熬上了，姑娘先睡一会儿，等不太烫了我就叫姑娘。”
香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开口问道，“莎莎呢。”楼里的人素与那古灵精怪的丫头片子不睦，小秀一撇嘴，“我怎么知道？昨个夜里听说又去找罗那公子，却是被赶回来了。也活该她有这一天，她还未破瓜呢，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
香儿气得拍床，“谁让你们在背后嚼人舌头！以后再让我听见半个说她的不字，你们也不用服侍我了，趁早离了这脏地方当你们主子娘娘好了。”
小秀连忙跪地哭道，“姑娘这是要撵我不成？我服侍姑娘哪里不尽心尽力，姑娘真要如此狠心。”
香儿叹口气，却也不言语，只是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小秀还欲再说什么，只听背后有人冷冷说道，“主子叫你下去还叫不动你了不成？”见是罗那，小秀连忙摇摇头，“我去乘药。”说罢，抽抽嗒嗒的去了。
他坐在床沿边上，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苦。”
香儿摇摇头，却是一串接一串的泪珠滑过脸颊，“只要能……我这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莎莎如今也大了，你放心，以后我不要她在我那里住就是了。”她一听这话，忽然用被子掩面，呜呜的哭起来，“你不要说这话，我心里早是淡了那些念头的。要不然那日南妹妹来的那日——。”
他忽然噌的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不是说了不要再提她。”香儿哑了哑口，终究拉了拉他的衣袖，“好，不说她，你坐，别生气。”
两人皆是默不作声，他忽然开口说道，“昨儿莎莎在台上跳舞了，夹在中间，我看得出来她还是有点紧张，不过让我想起了诗经里的一句话。”
“‘六月莎鸡振羽。’是不是？”她支着下巴斜睨着眼看他，病中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他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你成日放野，把她管得和那些俗丽的女子有什么分别，还指望我说出什么好听的？”紧那罗抓住她雪白的胳膊刚想说几句促狭亲昵话，只见秀儿端着药进来，眼眶还微微红肿，“姑娘，该喝药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吾生有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