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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诉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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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
他以为至少可以再陪她一晚,却不料天还未黑透,宫里就来要人了。
渊澜殿的总管大太监刘谨,亲自将马车停在了魏国公府外,成绮酒还没醒,由几个侍女扶着,迷迷糊糊的就上了车。
她桃腮通红,像一枝醉倒的芙蓉,口中淡淡酒气,混着她特有的体香,氤氲而来,让车中的幕渊有些迷乱。
如此娇媚形态,他不可能坐怀不乱,更何况,怀中,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
“绮儿。”
他不顾一切,疯狂的吻住她两片香唇,霸道的撬开她的牙,去挑弄那里面的舌,她的味道,芬芳甘醇。
梦中,好似有人猛抱住了自己,星眸俊目里满是柔情,他厚实而宽阔的肩膀,可以让她依靠一生。
可心为什么会那么酸呢?心头,腥涩的感觉一波一波的涌上来,泪水更是无法遏止的下落。
他也感到了唇边的咸涩,幕渊慌了神,抬手去摸,入手一片冰凉。“绮儿,绮儿你怎么了?”他惊慌的问。
成绮却没有什么反映,她躺在幕渊怀中,呼吸渐渐均匀。
幕渊一怔,这丫头,竟睡着了,他将她抱得更紧,自己会心的笑了,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么真实,不容他有怀疑,真好。
马车上下颠簸,幕渊抱着成绮,心里平静安详,下午回宫,他发了场无名火,搞得满殿的宫人惊讶无比,现在想来,他自己也觉得傻气。
“殿下,是你吗殿下?”他听见怀里的成绮在喊他,忙低下头,见成绮长睫微颤,嘴里低喃,原是在做梦。
她心里终归是有他,他十分欢喜,话音里也带了十二万分的温柔:“绮儿,是我,我在这里。”
梦中的成绮安下了心,不再说话,藕臂攀上了幕渊的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的靠着。
幕渊扑哧一笑,心里感叹,这一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成绮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倒是头痛得厉害,凝神想了半晌,她才想起昨日在华萱阁,自己是喝多了。
那为什么自己会在宫里?成绮看着在床前忙碌的女子,那是幕渊早些日子拨过来伺候她的宫女碧云。
“姐姐醒了?” 碧云闵着嘴笑,探询的眼神有点暧昧。
成绮被她瞧得心里不是味,“你看什么?我脸上长了胡子?碧云,我怎么回宫里来的?”
碧云掩着嘴笑了半天,见成绮阴了脸,才道:“姐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昨个殿下亲自抱着您下了马车,您不记得了?殿下还在这儿坐了一会呢。”
成绮一张脸直红到了脖子根,只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心里像打鼓一样的七上八下,欢喜中漾着淡淡的悲伤。
她咬牙靠在床上,懒得很,不想起来,也不想说话。
旁边碧云絮絮叨叨的说:“姐姐是有福的人,我私底下替姐姐高兴,说句不该说的,就是西苑里的几个夫人,也没见殿下这么上心。”
夫人这两个字分外的刺耳,让她的心像泡在沸水里一样,缩成了一团,成绮转了个头,不想再听。
成绮苦笑。她还真是个不知足的人哪。
是自己爱得不够深吗?成绮想起了从前遇到的一个姐姐。刚入宫的那几年,这个叫明心的姐姐给过她不少的帮助,后来明心爱上了一个禁宫侍卫,成绮至今仍记着她当时说过的一句话:爱便是爱了,没什么为什么的,只要让我站在他身后,远远的看着,怎么了都行。
明心没两年就死了,得了女儿痨,还有什么活头?
正是应了一句古话:情深不寿。
她被太监打发出宫的时候,身边也只有成绮一人,全没见她情郎的踪影,那情景,直叫人心寒。
世上的爱情,能让人付出多少真心?成绮她好怕,怕自己一腔痴心辜负,怕自己的“他”薄幸。
屋里一亮,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细声道:“成姐姐,西苑里的荻夫人传话来了,说让您过去。”
成绮心一沉,她这厢担心着,那厢就找上门来了,遂翻身起来,问:“有说是为什么吗?”
“倒没听说。”小太监答。
成绮点点头,让碧云给了赏钱,对他道:“你去回一声,我这就去。”
她不想惹出什么事来,稍稍整理一下也就去了。
成绮并没有去过西苑,她由太监领着,恭敬的给坐在凉亭里赏景的女人蹲身行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即便不是妻,她好歹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王荻看了成绮半天,觉得她并不是想象中倾国倾城的美女,至多也只能品上“端秀”二字,只不知她凭什么迷了幕渊。
她一直不说话,成绮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到一刻,便腿脚酸麻。
王荻才将眼神从满园秋色上收回,道:“起吧。”
成绮起了身:“谢娘娘。”
这全是场面上的话。
“近来传言很多,大都说你狐媚惑主。” 王荻话说的很轻,却冰锥子一样一字一字的扎进了成绮心上。
针针见血。
她只得又跪下,低头说:“奴婢知罪。”
脚步声簌簌的远了,成绮才抬起头,原来王荻已经走了,她没叫她起来,按着规矩,她也只能跪着。
天上的太阳落了下去,玉兔东升,成绮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两条腿是早就没了知觉,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了,才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起来,快起来!”她听出了幕渊的声音,心里翻江倒海,哪里还有力气再站起来。
幕渊一把扶了她,心痛欲裂,他嘶声道:“是谁?你说,是谁?!”他刚从景帝那回来,一进殿就见碧云一脸慌张的站在门口,见了他只说成绮被西苑的主子叫去了,别的话却一句也不敢多说。
成绮默默垂泪,不去理他,目光空茫。
幕渊一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他想去抱她,成绮却挣扎着抗拒,幕渊更慌,他身边的成绮只留下一具空壳,她的心,她的魂呢?!
“去!给我把庞荻叫来!”他怒吼。
成绮悚然,回过神,“不要!”她开口阻拦。
“绮儿,她们伤了你。” 幕渊看着成绮。
“不是。”成绮推开幕渊,一步步的后退,“殿下,夫人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她摇头,惨笑,“她们和成绮一样,守在你的身后,痴痴的等待你一次回顾,哪怕,哪怕只是一个回眸,一个微笑。”
浑身都在痛,不知是心伤还是身伤。
成绮看着呆立的幕渊,目光冽冽,“殿下,可成绮和她们不一样,成绮不愿做这宫里的女人,守着一方斗室,坐待年华老去,痴情成空。”
“放了我罢。” 成绮轻轻的道,“求你!”
幕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惘然无力,她开口求他,却是求他放了她!放?他怎么能放?他上前,抓紧了她的手,不容她反抗。
“我不放!一辈子也不放!” 幕渊紧盯着她。
他蛮不讲理的行为,让成绮陡的一乱。她想要快刀斩乱麻,只是现在,她蓦然发现,这一腔情思深种,早已是剪不断,理还乱。
心累,她什么也顾不了了,她好想靠在他怀里痛哭,她很想再放任自己一回,只一回。
可是,她不能,成绮猛的甩手,挣脱了幕渊的桎梏,转身就走,身影渐渐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她决然离去,不思回顾。
第一次她拒绝他,他只是心痛,而现在,却是发自内心的疲惫,他当然知道成绮想要什么,她要出宫,要自由,她要一亩良田,一个宠她爱他的丈夫。
他多想自己就是那个人,可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液却清楚的告诉他,他没有这个资格。
幕渊颓然坐下,不顾秋寒露重,这一坐,便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