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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涅磐 ...

  •   成绮从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竟这么精贵,才不过坐了几日马车,就堪堪染上了风寒。
      又是一日颠簸,好不容易找了间客栈投宿,成绮靠在床上,不自觉的用手去敲那痛得快要裂开的头,脑袋里一片混沌,但她却并不想睡,爹爹,母亲,灵香,碧云……只要一闭上眼,这些死去的或是活着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她眼前飘过,组成一张巨大的,不断变幻的拼图,像一张网一般,铺天盖地的将她网住。
      幕渊推开房门,动作轻缓,生怕扰了成绮,却不料病中的人儿并未睡着,听见响动,反支撑着坐了起来,惊喜的道:“渊。”
      成绮自己也不知为何,许是因为生病,她这两天对幕渊格外依恋,只要他一不在自己身边,不消片刻,她心里就惶惶然不知所措。
      幕渊锦袍上沾了泥水,眼眶下陷,脸上有风霜之色,见了成绮却仍是微笑。他一手搭在成绮脉上,一手去抚她的额头,半晌方舒了口气:她身上的高热总算是退了。
      幕渊扶着成绮坐好,托着药碗的手顿了一下,他想起他们初遇,彼时他在渊澜殿养伤,她也是这般照顾自己,如今倒换了个。
      成绮摇头,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孩子似的撒娇:“苦死了,我不要。”
      幕渊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儿?他动作本就笨拙,被成绮几次一让,药汁便洒了出来。他似笑非笑,眼里满是怜惜,成绮被他看得心里一颤,不再闪避,只把头别向一边,不再说话。
      沉默。
      她在窒息的沉默中感到害怕,她以为自己做错事了,慌乱间伸手去拿药碗,她喝,再苦的药她都喝!她一无所有,又哪有资格恃宠而骄!
      “成绮!”幕渊一把攥住了成绮的手腕,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绮儿,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担心什么?你还不清楚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么?!”
      她明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她,为什么还要如相王府里的那些侍妾一般,如此小心翼翼的待他!
      幕渊的脸看上去竟有些狰狞,成绮神色迷惘,眼里有朦胧的雾气。
      “绮,你在我心尖上头,你懂么?!这一辈子,我幕渊断不会再给你半点委屈受!!”
      他明白的,他明白的,他知道她的骄傲她的卑微,知道她的顾虑她的痛!成绮看着幕渊,泪水决堤,终于一发不可收。
      他一任她的泪水打湿前襟,只温柔的去抚摩她的长发,她渐渐安心,啜泣声越来越小。
      “丫头,乖,喝药。”
      成绮咬住唇:“渊,太苦了。”
      幕渊大笑,就着碗猛喝了一口,成绮大惊,整个人却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然后苦涩的药汁便灌入了她的喉管。
      “你。”成绮不禁面红耳赤,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唇。
      幕渊一脸得色,趁成绮未及反映,又如法炮制的灌了她一口……
      她彻底服输,最后软在了他的怀里,一转头,见幕渊揽着自己的手上竟有一道血痕,自手背长长的一直沿入袖口。
      成绮一惊,去捋他袖子,幕渊忙要躲,却还是被成绮抓住。
      这才发现幕渊臂上伤处不止一处,再展开他的手,玉管一样的手指上竟也道道划伤的痕迹。
      成绮哑声道:“怎么搞的?”
      他尴尬遮掩:“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走路时摔的。”
      成绮没有追究幕渊拙劣的谎言。几日赶路,他们都是在乡村野店投宿,穷乡僻壤的,药材也不尽齐全,往往都是他亲自去采寻。这些,幕渊自己不说,她却从清砚对她不咸不淡的话语觉出了味来。
      “渊,你怎么懂这么多?”她靠在他身上,轻问。
      “恩?”
      “我说,你要是不做王爷,可以去做个郎中。”
      “我也只是粗通医道,小时候曾生过一场大病,先是高烧不退,后来竟陷入了昏迷,朝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母妃急得不行,以为我要死了,整日以泪洗面,孰料后来竟被安王府的家医给治愈了。那老郎中是个高人,我还动过心思要拜他为师呢,却被他给回了,熙玉倒是得了他真传……”
      幕渊起先还是说笑,后来便看见她眼眶里溢满了泪,忙伸手去帮她抹,成绮嘶哑的道:“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死不了,药如果配不齐全,拖着就是了,反正没两日便要到江都了。”
      幕渊一叹,许久才道:“丫头,你叫我如何舍得?!”
      成绮一震,睫毛微颤,在她心里,这世上什么山盟海誓,都比不上这一句话里的缱绻温柔……
      “绮,答应我,以后莫要再哭。”
      不哭?成绮怔住,她早就发过誓,再也不哭的啊,可泪水总是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涌出……
      幕渊,就听你的,从今往后,你的成绮,只笑不哭!
      她含着泪,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如一株在雨中绽放新荷,美得撼人心魄。

      安熙玉跳下马车,让身边随行的侍卫都散了,自己提了裙角向官道边的凉亭迈去,本就是出来散心的,她也并不急着赶路。
      自长安到洛阳的官道虽然平坦,但她在马车上呆得久了,难免觉得单调无聊。此刻春风拂面,吹得人格外舒爽,安熙玉纵目高眺,远处一片郁郁苍苍,山峦起伏。
      长安城内的绮丽繁华,又怎及得上此间山水灵秀?她轻叹——当初,真该和师父一起离开的,而如今,就算她有心跳脱尘网,怕也是痴想。
      自嘲的笑了笑,安熙玉俯下身子,就着亭前的溪水洗手,一股若有若无的腥锈味钻入鼻端,她警觉的抬头,沿着溪流向上,就看见了乱石后那一角染血的白衣。
      她本能的环顾四周,脚下碧草茵茵,远方平林漠漠,除了偶尔传来的数声鸟啼以及身后侍卫们低声的谈笑,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短暂的恐惧过后,安熙玉意识到一场血腥的争斗也许已经早在自己到达之前结束,她犹豫了一下,向那堆乱石头走去。
      同过去十八年的郡主生涯不同,这一刻她的感觉新鲜而刺激,以至于在许多年后她都会去回味,他们命中注定的相逢。
      她看到了如一具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乱石堆中的他,身上伤痕处处,脸色灰败如死,如若不是两道深绞在一起仍在微微抖动的浓眉,她几乎认定他已经死了。
      安熙玉上前,三指顺势就搭在了男子的脉上,呼,还好,没有内伤。
      她的贴身侍婢语然已经赶了上来,见到此地情况,惊叫出声。王府里的侍卫们闻声赶来,安熙玉不紧不慢的起身,淡淡的吩咐:“扶他上车。”
      随行的几个侍卫惧面露难色,她冷哼一声,转身亲自去扶,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已然昏迷了的男子眼睫微颤,竟有一串泪珠顺着他笔挺的鼻梁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抹。冰凉的泪水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淹没在了这一行男儿泪所带来的寂寞深海中,悲伤像阵雨打过的桃林,满目狼籍残红。
      于是忍不住就去想:这眼皮底下的眸子里,该藏着怎样的沧桑伤痛。

      长安城里的女人们一旦清闲下来,除了唠叨家常,讲些不打紧的风凉话外,也爱把一些志怪传奇什么的,掰开了揉碎了后,再一遍一遍的说。
      语然听得多了,不由得就把眼前这个年轻英俊,又满身是伤的李昊澈往那上面靠,只听她一会儿落难公子,一会儿江湖侠客,片刻间已经将李昊澈的身份变换了无数个。
      安熙玉没有理她,想是女大不中留,前两天还看见这死妮子和一个侍卫眉来眼去的。她白了语然一眼,李昊澈初醒时的场景却浮上了心头。
      他的眼睛很深,极静极幽,那种静,是经历过太多以后面对世事的泰然自若,而那种幽,却又不沾半点人间烟火……
      “郡主,药扑了!药扑了!”
      她恍然惊醒,忙拿了火钳将炉盖给揭了,却听见语然嘻嘻的笑道:“除了贵妃娘娘和七殿下,郡主还没为谁亲自煎过药呢。”
      小妮子,越发无法无天了!安熙玉直起身,板着脸道:“我才想起来,出门前母亲还和我说着呢,哥哥书房里的小福子喜欢你也有好长时间了,母亲还想做主把你配给他呢!”
      一句话说得语然脸色大变,忙郡主长,郡主短的求饶。
      安熙玉笑道:“去把药端了,给李公子送去。”
      这么一来,语然也正经了,说道:“郡主,您给李公子用的这药,看着可险!”她自幼跟着安熙玉一处学医,多少还是懂得些的。
      安熙玉也是无语,半天才叹道:“这是没法子的法子,我瞧他脉象有异,像是中了毒的,可又被什么给压住了,如不及时施救,怕有性命之忧。我是左思右想,才定了这张方子的,得先把他中的毒给引出来才行。”说罢她又颇有些头疼,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无从下手。
      “你快去送吧,冷了不好。”
      语然见她又陷入了思索,自己就拿着药退了出去,心下奇异,这世上,有什么毒是药王的弟子也解不了的?

      终于写到安郡主的白马王子出场了,汗一个,某苏在宿舍里统计了一下,俺的室友都一致喜欢三个男配,呜,俺的男主就这么不讨人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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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臣开了新坑,大家有空过去转转吧.
      朱祐樘(中国历史上唯一实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
      成化五年七月,他在紫禁城中降生,然而等待他的不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皇子生涯,却是六年不见天日,东躲西藏的日子。成化十一年十一月,他被正式立为皇太子,然而就在此前,他自小相依为命的生母,还有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太监张敏,被父亲的宠妃害死。
      然后是长达十二年的太子生涯,他的父皇为宠妃所惑,从此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上天带给他的一切苦难与不公都始自于那个万姓女人,十八岁的他登基为帝后,他却放下杀戮,选择了宽恕。
      他在位十八年内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尊礼儒臣,最终成为明代中兴令主。

      成化二十三年,乾清宫内,病入膏肓的成化皇帝朱见深看着自己的儿子,问:“祐樘,你可曾恨过朕?”他一愣,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然而他非圣贤,又怎能无恨?是恨过的吧,他恨的懦弱无能,宠幸朝中佞臣;恨他迷恋宠妃万氏,坐看自己的母亲惨死……然而这一切在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父亲,因为万氏的过逝,悲伤过度,忧郁成疾,已是奄奄一息。他知道,他和父亲都是一样的,都是是为情而狂,为情而痴。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他懂得他的父亲,因为懂得,所以宽恕。
      忘记说名子了:明日相思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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