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城记》衩布三爷

14、莫名的心绪

　　这样的月夜总是夜凉如水，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抿着嘴角，指尖上还微凉，看着那三个全然一副不知咸淡的模样，嘴角都有些抽搐。我撇开眼睛尽量不去看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也懒得看向其他人，便端着托盘上的食物慢慢踏回了屋中。

　　身后几个人也跟着进了后院，我回屋后，吃着手中本是香甜可口的饭菜一阵嚼之如蜡，口感全无。我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有善心的人，可是也不是个能够面对杀人后还能淡闻如水般，我的脑中可能从一开始就被那个世界灌输了一些实质上的观念，人是有生命的，谁都不能左右或是夺取他人的生命，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极，我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嘲笑的是什么，是自己，是社会，还是现在。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走进，我便能知道是卫缙，因为无论何时他那双狂野的眼神都像是能散发出气场来一样。看着他坐在我对面，我默默的继续嚼着嘴里的食物，他才说道：“你不高兴了？”

　　我嚼着食物的嘴一顿，然后摇摇头说道：“没有。”

　　他顺手从我的盘中拿走了一个糖火烧，吃了几口，问道：“还困吗？”

　　我咽下口中已经被我嚼烂的食物，点点头道：“嗯，我先睡下了，你忙你的吧。”

　　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糖火烧，眼神带笑的对我说道：“今晚累了，都早些睡吧。”

　　我没有再理会他，用祺祥一早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擦了脸，就迅速的钻进了被窝，棉质的被子让我觉得总是比丝质的要舒服，实在不明白为何古时的有钱人对丝质品如此热衷，后来一想，自己本就是庸人一个，自然还是觉得棉被舒服。

　　我调整着姿势，面朝墙，安心的闭上双眼。身后的卫缙也适时的躺了进来，我有些紧绷着身子，就怕他又有什么怪动作。这次倒是我多疑了，卫缙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动作。我才放心的准备入睡，不知是何时，蒙蒙胧胧间，好似听到了身后卫缙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亦吉，不用怕，一切有我在。”

　　我那晚做梦了。

　　梦到我坐在一搜木质的小船上，船随着水流不断的漂向远处，船上只是一层甲板，我茫然的眼神看着四周的海水，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可是心里却静如水面。只是看着海水一直推动着小船前行，远处的风景水天一色，望不见尽头，就像一叶小舟迷失在了大海，可却又被牵引着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海水的味道，那不是类似雨水的密集，是一种汇集，汇集成海。

　　我孤身一人，却可以感受到温暖。

　　意识清醒，感觉到身上盖着的棉被，然后缩了缩身体，才发现身后的位置已经空了。我抬眼望去，屋中也没有卫缙的身影，疑惑的看向窗外，我比往日醒的都要早，外面的天都还未亮，黑灰色的一片。

　　我掀开被子，陡然一凉，又迅速的拉过被子，手上突然感到一阵黏糊糊的，我皱着眉头又仔细摸了摸，不仅有些黏，还带着湿气，我疑惑不已，抬起手将手指放近鼻下嗅了嗅，才惊觉这竟然是一股子血腥味！我顿时红了脸，耳朵都是烫的，这种东西若是明日被祺祥发现，还不以为我和卫缙两人怎么样了，想到这我赶紧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定是卫缙受伤了才会把血染到了被子上。

　　可是现在这样深更半夜，也不见他人影，究竟去哪了，身上带着伤就乱跑。我坐在床边手里抱着被子胡思乱想，竟然困意全无。

　　才不多时，门就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我回神抬头，看到卫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坐在床边的我一愣，然后眼神狂野带笑的说道：“今日起的这么早，是白天睡多了，还是担心我不要你了？”

　　我听了他的话，顿时黑了脸，说道：“自然是担心卫大将军走丢了，若是这样，皓国岂不大乱。”

　　他煞有其事的点着头，也不和我斗嘴，踏步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壶里的凉水喝了起来。我见他这般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样子，心里默默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一个受伤的人也能够如此风淡云轻，如此毫不在意么。我把被子裹在身上，下了床，跑到了桌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卫缙一番，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了，就开口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我记得这个问题好像是我第二次询问了。他看着我，然后嘴边的笑意更浓，说道：“怎么这么注定的认为我受伤了，就这样如此不相信我的吗？”

　　我听了他的话，无所谓的摊开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正要喝的时候卫缙却及时拦住了我的手臂，看着我难得严谨的说道：“水太凉，喝了怕对你身子不好。”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瞪了他一眼，卫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副操心模样了，看他这样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伤，也许就是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头那么简单，他不愿说，我也便不问了。裹紧身上的棉被，缩进被子里又跑回了床上，闷闷的说了句：“小心血流多了会流产！”

　　我窝在被子中，以为他不会搭理我，却听见身后卫缙很是开怀的笑着，然后他一定又将那个狂热的眼神锁定在我身上了，让我非常不自在，他低沉着声音笑着说：“流产也不会流掉你的孩子，安心睡觉吧。”

　　我刹时蒙在被子中的脸一片滚烫，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本来是想要讽刺一番，竟然被这么毫无反击之力的又报复了回来，我很是郁闷的窝着，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种人的好，便又重新的闭上了双眼。

　　这次才是一觉无梦。

　　三日后。我坐在小院的摇椅上吃着葡萄，水灵灵的紫红色，又甜又饱满，然后抬眼津津有味的看着在小院里一个高一个矮的两人。

　　卫缙一掌拍在卫傲的后背，身体不稳的卫傲一下就前倾，眼看左脚就要踏出站稳，卫缙的声音就传来：“若是再动一下，便再站一个时辰罢。”

　　卫傲立即面色憋得紫红，和我手中的葡萄皮一样，他本来前倾的身体像是弹簧般又立直，脚掌死死的扣住地面，汗水也顺着脸颊两侧小河般的流，可是让我惊讶的是他一点也没有张嘴叫苦叫累，倒是让我觉得一点也不像了那个丝毫不肯吃亏的小乞爷了。

　　本来今日早早起身，还没待我洗漱完毕，就见卫傲直直地冲进了我的屋中，他眼神很果断的忽略了我的存在，盯着卫缙不放，然后朗声道：“请公子教我武功！”我被那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到，看了看卫傲，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变得那么奋起。卫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我见他只是低头想了什么，然后就很快答应了。

　　之后便有了适才那一幕，卫傲正挺直着腰板，站在烈日炎炎下扎马步。我其实觉得这些东西没必要去那么刻苦吧，只要能够自保，何必如此劳累，可是看着卫傲那么坚毅的神情，还有卫缙丝毫不放水的行为，我还是乖乖的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再吃了几个葡萄好好的压了压。

　　我无所事事的用眼神扫荡着四周，发现斗笠男还是在那几个盆栽面前，原来这几个盆栽竟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我顿时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喜欢什么事物的人都存在。我向斗笠男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斗笠男放下手中的水壶，然后二话不说的走了过来。我把手上的葡萄揪下来两个，塞到了斗笠男手中笑道：“很甜，你也尝尝。”

　　他拿着那两个葡萄，只是看了一眼，便全赛到了嘴里，我愣神的看着他嚼了几下后就咽下去了，我愣愣的问道：“斗笠，你吃葡萄都是不吐葡萄皮的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习惯了。”

　　我手里拿着剩下的一串葡萄，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然后才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没有洗。”

　　我看他斗笠下的脸一点点的变绿，噗的笑了起来，斗笠男抬手压低了自己的斗笠，然后很不自然的转身，又回到了那几个盆栽的前面。我见他走后，摇摇头暗道无聊。

　　才一转身，就看到卫缙站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手再一滑，几颗紫红色的大葡萄就要掉在了地上，我一脸惋惜的看着，却见一只及时的大手迅速的抓住了那几个葡萄，卫缙拿着几个葡萄笑看着我，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见他慢条斯理的开始剥葡萄皮，手指无比灵活，好像几秒钟就已经剥的干干净净了，他把手上露出嫩绿色果肉的葡萄递到我面前，说道：“很甜，你也尝尝。”

　　我听了顿时脸色阴晴不变，发现最近卫缙的行为举止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就在我不理会他的时候，他已经将那颗葡萄移近了我的嘴边，好像要我必须吃下去他才肯罢休。我心里一阵无言以对，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恨葡萄，慢慢就觉得全是葡萄惹的祸！

　　我瞪着卫缙，他也丝毫不放松的笑看着我，我最终还是张嘴吃了进去，不知道是我的不小心还是卫缙的不小心，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的舌头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然就像触电一样赶紧卷回，使劲的咀嚼着嘴里那个罪魁祸首，心里已经把葡萄列入了今后再也不吃的食物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