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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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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淙淙下道外杨柳依依,百花芬芳。大好的光景,却无人欣赏。
百姓们街头只顾议论战事,说是三皇子举兵南下直指岐州,却围而不攻,不忍将城里百姓们置于箭雨枪林之中。再者一旦开战,势必又将征调民夫为运粮筑呰。
足见三皇子宅心仁厚,此役不论胜败都已深得民心。可朝堂上却为此急如蚂蚁,至今日得报,青州被围已有十二日都还没攻下,派个文弱的三皇子简直浪费时间。
群臣激进之际,冷青颜告假陪月儿在非烟山庄呆了十数日。要不是石玉跟月儿拦着,她差一点就真要被寒漠打死,索性只是重伤,断了几根肋骨而已。
石府里,独楮宁和若瑾相伴。楮宁见她年纪尚浅,构不成威胁,又是金国贵族,就担着主母之责款待她。二人便在这段时间里特别走近,楮宁时而还会带若瑾进宫,与后宫妃嫔渐渐熟悉。
不日,宫中收到金国国师府特地送来的千百样绫罗绸缎与十箱奇珍异宝,算是让商国的皇族多照顾若瑾。
宇文后私下得了块碧血玺,此玉玺常配挂身上有驻颜之功效,她甚喜,见国师府如此大方,也不能亏待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便在后宫设赏花宴款待若瑾。
皇家内眷都要参加给足排场,袁洛婷想着平日已推脱几次宴聚,这次再拒就会得罪宇文后,不得已,只好往宫里去。
皓园中,斜桥蹬道,亭台玲珑精巧,奇珍花木错落参差;而风雅间在座的尽是妖娆面孔,她们莺声燕语,娇笑铃铃。
袁洛婷终是不喜这样的场合,端着礼向坐首的宇文后先揖大礼,然后再妃嫔及王妃们辑小礼。毕时,扫了眼何处有空座,先是看见了家姐袁素,其大腹便便,旁边空有一位。
袁素交触到袁洛婷的目光,招呼也不打,直接不耐烦的撇开了视线。
袁洛婷心中苦笑不得,转身另寻,目光流转间,突地惊然停住。
眼前少女十分面生,应就是那位金国来的贵客,看去年纪轻轻,面容宛若一块沉在水中的玉瓷,穿着绛红色金缕勾纹上衫,下裙也作同色莲花暗纹图。映衬着她的锋芒,夺目得像一道雷电,红得高贵,红得妖娆,压盖了在场所有浮华表象,唯她才显得出真真正正的倾国明锐。
在她坐旁的是楮宁,袭淡蓝长裙,缀着桃花状的金箔底纹,发髻一如既往的妆点着许多名贵首饰,圆润的耳珠上还挂着长长的流苏耳饰,一直垂到她白皙嫩滑的肩膀,华丽中平添几分成熟韵味。
而此时,若瑾一双洞察力极强的眼睛透着犀利也在打量着袁洛婷。她的装扮十分简雅,身上没有过多装饰,面如皓月,未沾半点胭脂粉黛,双眉略有修画,宛如清澈的湖泊的明眸,潋滟水波。
这姿色不算绝美,却惹得若瑾神色一紧,女子微微丰隆而有光泽的燕额,地阁方圆,眉清细腻眉棱骨高,长如鳯尾。暗下惊叹,此女绝非凡物,它朝涅槃必凤舞九天,是与生俱来的皇后之相……
宇后见袁氏还未归座,唤她坐到袁素边上,好令她们姐妹叙话家常。
袁洛婷颔首,端端入座,心事重重。
若瑾匆匆敛收目光,向楮宁低声交耳,询问道:“她是何人?”
楮宁瞟去,挨她耳边答复:“此女就是七皇兄的侧夫人袁氏。”
袁氏……
若瑾瞳孔紧紧一缩,这半月来,她从楮宁那旁敲侧击打听袁氏,又派子如去调查此女与冷青颜之间的瓜葛。
原来就是她,袁洛婷,与冷青颜有不共戴天灭族仇人的女儿。二人却定有天命,一凰一凤,一皇一后,可笑,竟是这样的孽缘。那她诸葛婴,一生就只能为她人做嫁衣?
这会儿,宇文后放下茶盏,倚着漆几,转头看向一旁。内侍瞅见,颔首忙将金国送来的珍宝一件一件呈上案台。
宇文后笑了笑,将若瑾隆重介绍,再命宫娥们将珍宝左右两排,各呈到各位嫔妃、皇子妃、公主或王妃座前,让她们从中挑件自己喜爱的。
众人心喜,等挑礼物。一番轮下来,落到袁素面前的时候,她选了好一会儿,挑了支镶嵌彩石金箔的白羊脂玉钗。
袁洛婷看了看,每件玉器都很精致,不过没有特别令她喜欢的,随手捡了块指环,指环质材羊脂玉,环面有几处像血滴落地溅开的烙纹,试戴下还正合适,便选与它。
袁素斜眼盯着那玉指环,觉得也好是新鲜,若戴自己手上绝对非同凡响,便故意挨近袁洛婷,笑说着:“妹妹这指环倒是很独特那。”
袁洛婷怎不清楚家姐突然搭话的目地,摘下玉环放落掌心,递到了袁素面前,神色淡淡道:“确实独特,可惜妹妹手拙,戴不出这指环的高贵,不如由阿姐替我收下。”
“妹妹倒是谦虚,不过这指环确实得看人带,既然妹妹不喜欢,那就让为姐收下也罢。”袁素心里一喜,立马收下,便也不再板出臭脸色。
未几,宫娥将食呈上来。
袁洛婷垂首见座前的时鲜珍馐,脸色一滞,执箸时一时踌躇,只挑青菜绿叶进食。
聚宴结束后,日落西山,黄昏染血。
袁洛婷面色微倦,准备回府,若瑾忽上前来打招呼。
她勾了勾唇,冲袁洛婷展着孩童般无邪的笑容,笑不达眼,关怀道:“我见姐姐气色不好,进食也甚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袁洛婷莞尔回笑,淡道:“略受风寒罢了。”
“如此。”若瑾含笑不再追问。
“姨娘,正好在宫中,要不请御医来号号脉,看看是哪不妥。”一旁丫鬟亦是关切询问。
袁洛婷眉头微沉,眼神示意小兰别多事,说道:“回府睡会就无恙。”
小兰只好住口,可忧愁一脸,主子近半月来每日都在睡,也不见得哪有好转,反而气色更差,又好些月没来葵水,不治治叫她怎心安?
随后,袁洛婷向若瑾欠身一礼,先行离去。望着主仆二人背影,若瑾站在原处,表情忽然凝重。
夜间,风声略大,呼呼而啸。
七皇子府内,油灯微微摇曳,袁洛婷坐在镜前一遍一遍地梳着长发,亦梳理着泥泞不堪的心绪。
不知觉间,她将手扶上了微微隆起却不显眼的腹处。
纸终究会包不住火,该如何抉择?
起初几月葵水未至,她没放心上,以为体虚所致。然月前突然泛恶厌食,还时常乏困,这些异象实在叫她有些不安,便偷偷出城,寻了间乡镇医馆诊断。
果然,竟有身孕!
若不是见过月儿有喜,否则她实在难信自己真怀了冷青颜的骨肉,其中缘故也已不重要。欲寻冷青颜商此事,可她去了非烟山庄,只留她一人心慌意乱,心知腹中这块骨血留了会是祸,后果可想而知,可每当有舍弃的念想,她总感觉腹腔传来强烈的震意,仿似心跳咚咚咚,如此顽强。
她真不知是留是舍。良久良久,仍一直呆坐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