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31、出使（二）

　　冷青颜面色一凛，从甲板上拿起一捆粗绳索抗在肩上。船长瞧她细胳膊细腿的可不能胡来啊，连忙上前阻止，说道：“大人稍安勿躁，这风大浪猛的，两位大人又不识水性还是回船里安全。”

　　冷青颜却纵身一跃，迎着狂风暴雨，拉着索绳踩着帆借力而上，爬上了杆顶。

　　底下的人看惊呆了，尤其几个老水手非常佩服，年纪轻轻的身手了得，做起事来竟比他们这些常年经历大风大浪的船夫还要利索可靠，真是后生可畏啊！

　　紧接着，冷青颜手掌使着全力在和狂风抗衡，把绳索重绑在断开的帆桅处。掌心被粗糙的索条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手腕点点滴落，不过是受点小伤也不算什么。

　　不一会，绳索打上了死结，帆桅总算是固定好。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始料未及一阵狂风掀起比船身还要高的巨浪，有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急速的涌来。

　　众人来不及反应，船身就被巨浪推得倾斜一面。冷青颜在杆顶上也无处躲避，更无法抵抗巨浪的力量，与甲板上的数人都被卷进这波汹涌怒涛之中。

　　不久之后，风雨平息，漆黑一片的夜突然被一抹红光点亮，骄阳自水平面上逐渐升起。

　　有一艘高船安然避过了风浪，甲板上，一道娇小的身影昂首挺胸站在那，裙摆翻飞，披风飒响。

　　“婴，先回去休息吧。”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旁轻声提醒，先前风暴甚是厉害，闹得若瑾彻夜未眠，现在又出来吹风看日出，他怕她疲惫，也怕她受凉。

　　若瑾置若罔闻，就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瘦小的身体分明在颤抖。少年放弃劝说，帮忙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陪同站着。

　　渐渐地，骄阳整个升起，薄薄的光穿过云层投来，但落到脸上却毫无暖意。

　　若瑾的五官在晨曦下变得清晰。她的模样清灵婉约，她的眼眸灵动有神，她的身姿娇小单薄，她的肌肤白到极致。

　　“婴，该歇息了。”少年又一次关切提醒。

　　若瑾慢慢转过身，回眸一凝望之少年时，眼中的情绪波动已收敛起，她踮起双脚，单薄的身子随着挥手的动作微微一摇。

　　啪。掌下闷声脆响。

　　她却冲着少年笑，笑容带着几分诡异的邪气。

　　“子如，你有时候太过操心了。” 她的声音非常空灵、干净，却与她的内在不符。

　　子如低着头，不言语。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若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摸着少年脸上被她扇过的痕迹：“劝你别再多想。”

　　“婴……”子如低喃，欲言又止。

　　“小姐！”

　　这时，船侧匆匆跑来一名船员，隔着距离在若瑾身后恭敬道：“小姐，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见江里有人飘着，就烂好心打捞了上来，请问如何处置？”

　　若瑾头也不回，无情道：“不论生死，扔回去。”

　　船员遵命，俯身退下。

　　“等等。”子如忽然出声，试探地说：“先容我先去看看情况。

　　若瑾迟疑片刻，挥了挥小手，示意同意。

　　子如快步而去，没过一会就回到若瑾身边，先呈递上一块玉牌。

　　若瑾眼底流转异光，好大的一块羊脂玉，通透碧绿光滑细腻，天然恒温冬暖夏凉。她摸了摸玉牌背面的花纹，翻转后就看到正面的两个刻字。

　　“青颜？”她喃喃嘀咕，想来是玉牌主人的名讳。

　　“还有一个。”子如又递上一个铜制的手令牌，刻着‘都御史’三个大字。

　　若瑾不由将令牌紧紧一握，疑声问道：“这人是生是死？”

　　子如回答：“尚有一丝气息。”

　　“那便留下，叫船医尽力救治。”若瑾素白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浮动，猜测那人是来参加金国国宴的使臣，不幸遇上这次暴风雨，险些丧命，这回能遇上她，也算那人走运。

　　日落黄昏后。

　　船上桅杆被大风吹得咯吱咯吱响，甲板上脚步一阵接一阵，浪花拍着船身咚咚咚咚，昏睡了一整天的人终于被吵醒。

　　冷青颜忍着全身酸痛坐起身，看着陌生环境，这船显然不是她所乘的那艘。不由回想的起自己被巨浪吞没，挣扎之际她死死抓住一个水桶，也不知自身被卷去了哪里，就在江上漂泊着直到失去意识。

　　想到这，她眸光一沉，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果然，被换下了一身干净朴素的男子衣裳，看尺寸应是哪个船员的，她的令牌和玉牌也都不见了……冷青颜目光遂阴暗下来，迸出一道杀意。

　　未几，甲板上方又有脚步声，随后一名少年端着汤药进来，他见人已醒来，便把汤药递上，说道：“把药喝了。”

　　“是公子救了我？”冷青颜疑惑地问，这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十分清秀，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这般柔和岂是男子之貌？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男儿。

　　“是我家小主救了你。”子如冷漠答复，看着冷青颜把药喝完。

　　“可否见见你家小主，我想当面道谢。”她试探地问。

　　子如凝视她一眼，冷漠道：“容我先通禀一声。”

　　冷青颜颔首一点，唇角微笑，笑里藏刀。

　　用过晚膳后，子如领着她去见主人家。

　　“小姐，人来了。”他说着卷起门前的珠帘，与冷青颜相继进入内阁。

　　木台上染着一鼎银错铜錾的小熏炉，檀香轻烟丝丝缕缕，弥漫整个屋子。

　　青颜目光四处扫了一眼，最后凝聚在少女身上。若瑾靠着船窗半倚着梨木榻，水银月色折射进来，披笼在她那纤细又娇小的身上，映着肌肤如凝脂通透，与月光完美融叠，使其周身都像在散发柔和的光，流动着不属于尘世般的玉洁冰清。但有一点突兀，她穿着一身妖红夺目的长裙，这颜色衬着那张稚嫩又素白的小脸太显诡异，七分邪气。

　　若瑾微仰着脖子，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相撞，她那双眼睛宛如清澈晶莹的琉璃，绽放着灵动的神韵。当看仔细冷青颜容貌的时候，眸光的灵动忽然闪过一道蟄芒，又夹杂着三分震惊，三分不可置信，三分疑惑。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冷青颜颔首一礼，目光深邃幽暗，绫美的五官严肃凝重，在摇晃的烛光中显得七分冷魅。

　　若瑾敛回思绪空灵一笑，无所谓的态度，反问道：“姑娘是从哪来的？”

　　冷青颜目光沉沉，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底细，便故意道：“晋国。”

　　“哦？”若瑾狐疑，故意将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刻意把玩着青颜的玉牌。嘴角轻勾，噙着抹浅浅的邪意，说道：“据我所知，不论梁商溱晋，国律似乎都不允许女子为官。”

　　而沧国、楚国、金国是允许女子进仕的。

　　“我是随少主去金国赴国宴的，不料遇上风暴，幸好遇到姑娘搭救。”青颜一脸感激，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继续道：“姑娘手里拿的玉牌是我的，还有一个手令牌是家主的。”

　　“哦？”若瑾轻挑眉梢，却依然把玩着玉牌不想交还。

　　“姑娘如何称呼？”冷青颜凝声反问，带着几分探究与她周旋。

　　若瑾不急着回答，指着空椅示意她坐。青颜走了过去，大落落地坐下，睨着她。心想这姑娘明明模样稚嫩无比，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左右，但气质与谈话的语态却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