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115、命危

　　静待间，几声惊噩间断响起。半空中，咻咻百声，箭雨磅礴。

　　青颜却听不清是箭的声音，还是风雪的声音，只知两耳嗡嗡作鸣，眼皮都无力垂下，仿佛死了般的面孔。

　　恍惚间，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雁！阿雁！！”

　　是谁在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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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若瑾。

　　是她。

　　她的小妖精，她的小婪儿。瘦小的身子不断用力地紧紧抱住她，急切如焚地唤着她。

　　“阿雁……阿雁！！”

　　明明就在耳边，却一声远过一声……最后没了声响。

　　“雁，不要睡，醒醒……”

　　“你不能这样轻易的倒下，绝不能！”

　　若瑾十指紧紧的抓着青颜毫无温度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握住那段浮木，死也不肯放手。她怕，好怕，怕就这样失去她。狂妄以来，从未曾像此刻这么害怕过一件事。

　　这世间，若没了她，还有什么可贪念的。还有谁会轻咬着她的耳处，蛊魅得唤她诸葛婴。还有谁会轻抚着她的身体，动情得叫她小妖精。除她尹青颜，除了她之外，她谁都不想要。

　　她只要她，只要她！

　　“你给我挺下去，你说过要霸占东宫，佼为女君。”

　　“你说过你还要娶我，你要敢食言……”

　　瘦小的身子抽搐着一下又一下，哽咽般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

　　这时，两道影子飞来，将她二人带出了水池，放落安稳边处。

　　“主公！主公！！”橘衣女子在旁急唤两声。

　　紫衣女子伸手，在青颜颈间探了探脉搏，微弱无比。她紧蹙起眉，提起内力，立马输入真气续青颜心脉，橘衣女子也紧跟着从青颜背后灌入内力。

　　见两魑魅缓解之举，若瑾稍稍冷静三分，遂命营中副将带上两千骑兵前往郴城，必须要将溱夫人接回。

　　以她心思根本不会在意溱婉衣的生死，她能死即好，可如今青颜命在旦夕，营中大夫个个昏庸，就只有溱氏才有办法保住她性命。一想到这，若瑾不由咬牙切切，要不是溱婉衣，青颜也不会轻易得就离开大营，更不会贸然只带几个守兵。

　　可恨的女人，凭什么要青颜用命去换她的安危。

　　许久，两只魑魅耗尽所有内力，侥幸之中暂且稳住了青颜的心脉，若瑾命数名将士将长氅脱下，尽数盖在青颜冰冷的身躯抵寒。方圆十里荒林雪地，天寒地冻，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他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回营地又有些距离，便选择附近最近的镇上先落脚。

　　附近最近的是长平镇，半时辰就赶到，巧遇打更老汉经过，请他带路去了县令府邸。

　　长平县令入梦深夜被叫醒，闻是青颜公主大驾，匆忙地都来不及更换常服，披着长袍就急忙出屋迎接。得知公主遇匪受难，大惊，立马拱让自己的睡卧，并遣家奴速去召镇上的所有大夫来诊治。

　　不消多时，二十来位大小名气的大夫郎中统统被召集在县令府里，施针灌药，擦身针灸，用尽一切办法全然无用。青颜的身体始终冰冷无温，她本有旧疾未愈，这次胸肺重创，毒寒入体棘手之症，回天乏术。

　　有人叹说，即便是有法保住了性命，也活不长久。

　　短有七八年，长而不过十数载。

　　闻声，若瑾满目阴戾，当场命紫衣魑魅把那平庸大夫的心挖了出来，血气淋淋，吓得满屋子的人腿软胆颤。

　　“公主要是熬不过今夜，你们所有人都得碎尸陪葬！”若瑾咬牙切切，喝声威逼。

　　什么叫命活不长！

　　什么叫回天乏术！

　　青颜是耀天之凤，还有天命没有完成，必然长瑞万岁。

　　“这些个庸医……庸医！！全都是废物，废物！！”若瑾不断怒骂，气得全身抖栗，泪落无声。

　　不知不觉，天色渐明，落雪仍未休。

　　若瑾俯着身，贴着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青颜一整夜，五指贴在那张失去了血色的面上，不断轻轻摩挲着。

　　隔了许久许久，她眉头小动，哑声道：“治不好你的，都得死。”

　　屋外，二十来具横尸躺在雪里，全然僵透。

　　“你再撑会，那个女人很快就会赶来了。”她轻笑，指尖绕过那一头已经全部发白的银发，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溶在掌心。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漏刻声，滴答滴答，敲响一阶寒梦。

　　若瑾就这样静静守着，盯着，焦心着。

　　直到日近申时，溱婉衣终于来了。

　　“救活她，不管用尽什么办法，都要让她活下去。”若瑾一出口，泪便涌个不停，不论她有多厌恶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却是如此迫切的需要她，她就是青颜的命。

　　溱婉衣浑身僵住，看到青颜的一瞬惊得不敢置信。

　　那是她吗？毫无气息的躺在那，仿佛死了般，教人止不住地心头涨痛。

　　她急忙将压在青颜身上那一层层厚重的棉褥拽扯下来，扯开她胸前衣襟，一大片紫得发黑的淤肿触目惊心，还有无数个细小可见的孔子，内伤何其严重，能撑到现在真属侥幸。

　　她连忙打开布袋，在其胸前扎下十来枚细小银针，重叠在原来的扎过的位置上，更深一寸。紧接，又取一枚手掌般长的毫针，从双峰正中直直刺进，一点一点，十分小心仔细，没入恰好半针身适才顿下。

　　静待半许，她将毫针轻轻拔出，带出了几粒血珠，紧接着黑色的淤血跟着涌了出来。

　　若瑾眼神豁地一亮，她果然有办法救青颜。

　　溱婉衣眉尖紧蹙并未松气，一切都才开始，方才的胆大手法就是行医几十年的大夫都不敢去做的事，稍有半寸偏差就会当场毙命，若非无计可施，她根本不敢那么去做。

　　随后，又在青颜人中、十指、双足同样扎针通血，并命侯在门外的人去端烧好热水来。

　　未几，热腾的滚水呈上，她将一块长棉布泡入浸了浸，捞起也不顾得烫手，稍晾片顷便拧干敷裹住青颜双足，直到布凉，她又重复浸热敷上数十遍。

　　这时候，青颜胸口的黑血渐渐流回了红色，仔细瞧，还能看见微弱的起伏。

　　血脉，终于通了。可在她体内的毒寒已入了膏肓，却为她能力所不能及。

　　溱婉衣不禁面色沉了又沉，眼角渐渐红了去，是她医术浅薄，竟也束手无策。

　　若是皇叔在这，应会如何说。

　　他必定说，此人药石无医，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怎么行！

　　不论是要寻遍天下珍药，还是翻遍世间百书，她都一定要让她活着。

　　接连几天，溱婉衣不断为青颜药浴蒸身、针灸开穴、真气通脉，绞尽各种办法医治。若瑾跟着守在床前照顾，几天来都未曾安睡，疲容满面，偶尔实在熬不住，就和溱婉衣轮着小歇。

　　长平县令急报上至邑都，不敢夸张，就称公主遇匪受伤，在他府上修养。

　　尹灏闻讯雷霆大怒，派精兵三千歼灭残匪，念及公主负伤不得受风寒，不得受颠簸，便送去上千种名贵药物，只待她康复，就立马护送回京。

　　结果一天，一天，一天。

　　转眼半月过去，青颜始终没有丝毫气色，人也依然持续昏迷。

　　长平县令不知如何上报，生怕皇上动怒要了他脑袋，只好每回隐瞒，但求公主醒来，否则他一家老小都要没命。

　　期间，时常有官员或是江湖上的人借意赶来探望公主病情，一一皆被拒在门外。

　　县令府邸里里外外，层层布满了守卫，半个闲人都不让踏入。长平县令也是守口严谨，不敢透露半点风声，谁人不知公主与太子启的对立关系，公主若有半点差池，邑都不知又要起多少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