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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水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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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几许,尹灏雷霆大怒,滦州堤坝怎会突然决溢?虽是百年堤坝,可当地官员每年都会检查河床与堤坝各项情况,前年朝廷还刚拨了万两白银做修整处理,结果钱泼出去了,堤坝却是这样修整?
可想其中必有贪污,却无法追究,因滦州城已被洪兽怒吞,全城五百余人无一生还,唯今最重要的是尽快处理灾情。
紧接,尹天启自请去滦州安抚受难百姓,并治理洪患。
冯项毅然出列,否决他议,此次水患是百年未有的大灾,不易治理,太子贵为国储,朝前为皇上处理繁琐政事已经无暇分身。
太子党附议,赞同冯项之言。
尹灏早料他们不会同意太子出行,深怕他不在朝中地位就会被青颜取代,但既然想做国储就要该去懂如何忧国忧民,太子的臣子不让他去也罢,将来废储也能再添笔原由。
青颜一派的朝臣有人出列恭道:“此次国灾损伤惨重,若有皇族出面体恤灾情,更能平息民怨,臣斗胆举荐青颜公主来肩顾重任。”
言落,同党大臣齐声附议。
尹灏目光定定落在女儿身上,沉声问:“青颜,你可愿担此重任?”
青颜出列,辑礼,振声答道:“臣愿。”
那果断自信的态度,仿佛早就有预料。
尹灏满意含笑,复问:“众卿可有异议。”
群臣私下碎碎几声,商讨半响,无人异议。遂,尹灏口谕下旨,授命青颜公主负责赈济滦州,查验灾情,监督官员调配物资,并遣都水司及武将率兵同行,共治灾患,尽快的安顿难民。
两日后青颜持诏出京,一路黄仗分行,皇帝带着群臣相送至城门口,声势浩浩,官道之上秋尘漫天而起。
三千士兵押送灾银粮草紧紧跟随,一路赶途至夜时,正好到了驿处。
青颜下马,命所有士兵快速整顿,轮流作歇来看管灾银粮草。
未几,从她的马车里头先后下来两名女子,一位红衣如火、面挂白纱;一位装扮素雅、头戴羃离,身形来判正是若瑾与溱婉衣二人。
若瑾不放心青颜独自出行,以擅谋策为由执意跟随。又念天气逐转初寒,每当天气一青颜的旧疾就会发作,而此行赈灾恐要数月半年之长,提议携上溱氏。溱氏懂些医术又同是女子,比起军医更能方便随时照料青颜的身子。
青颜本欲拒绝,她奉命赈灾治患,期间会十分辛苦,岂能拖累内妻,可细细想后若真是去了一年半载才返,怎么也不舍见不着某些人,不妨也就带上。所幸楮宁天生娇贵受不了劳苦自愿留守府中,月儿体弱易虚也不便出门远行,故才若瑾与溱氏二人相随。
此时,官驿以上礼相迎青颜三人,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早早就备好食膳及房间,就等她们驻内歇息。
入驿后,士兵们在主将的调配下轮流聚在大堂食膳,溱婉衣疲极,稍稍食过就先回了房。
半响,若瑾也进后堂的里屋歇息,为避免引人闲语说青颜出巡还不忘风雨之乐,三人期间都会分睡各房。
作息完一夜,天方清明,车队重整又再出发。
赶了五日天路,这才入淮境,到了洪患末流地区的邻县。沿途的贫瘠一览无遗,土石堆成的房子都只剩断壁残垣。
亭里县令在交界处等候多时,带领赈灾军队抄山路赶去亭里。
众人登山放眼一望,远远就能见亭里县洪水横溢庐舍为墟,舟行陆地人畜漂流,到处都是尸体,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掉,没有半个活人的踪影。
亭里县令悲痛之中,向青颜禀明滦州上游堤坝决溢,累及下方十一个乡镇县城被淹。凄惨情况不堪言喻,而被救出的数千灾民无安身之处,露宿在山脚下五十里外的荒郊林子。
青颜神色沉重,将都水司章俞叫至跟前,凝声问道:“亭里县位于下游,积洪最是严重,应否召集人力在此开凿通道,将残洪疏通?”
章俞垂眼低头,拱手回道:“公主英明,眼下确实需要先凿道疏通,待情况舒缓,再进滦州将冲毁掉的堤坝重建,还以民生。”
青颜眉间浅皱,叮咛道:“那此事就有劳章大人多费心思,以免积洪长患又殃及其它。”
章俞立得笔直,重声应诺。
翻过一个山头,他们到了难民营地,日已西下只留残晕,眼前所见情景凄惨不已。
受难的百姓个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或哀嚎哭喊,或面如死灰的闭口呆滞,空气里则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臭气味。
由于空间局限,亭里县令将一些病情不重而能行动自便的灾民放宿在外,伤势严重到无法动弹的人则在帐篷里头养伤。那些行动方便的难民一见朝中派来的救援到了,饿狼一般汹涌得扑了上前,疯狂索要粮草与药物。
士兵们早有防范,围成一队将他们拦下,喝止民众拥闹。待到他们消停一些,领兵总将陈将军适才命士兵们进行物资的分配。
“大夫呢?”溱婉衣不由向亭里县令追问着,眼前伤患上千,医者却不见一人。
“夫人所问正是下官最愁。”亭里县令颔首禀报:“此次灾患来得太过突然,能召集到的大夫仅仅只有八名,这些天来都夜不能眠得辛苦照料着数千难众,累倒得只剩三位,眼下估计在最后面的帐篷里看诊,所以未能及时前来参见。下官也已派人去各处县衙发下通文,召集百名郎中前来我处,不过通文才发三日,还未有人应征。”
溱婉衣闻言眉目间轻轻蹙起,面向青颜,淡道:“这样由他们自行料理,药物迟早供应不足,而那些未能收到照料得伤者病情也会越拖越严重。”
青颜料她会不忍心,口中一声微叹几不可闻,缓缓道:“你若想去帮忙,那便去吧,我会多派些人手由你调遣。”
溱婉衣颔首,当下便转身要去营地内转转查看各处病情。
未出两步,右手忽地一暖,竟是被青颜牵了起来。
她微惊,步伐一顿。
青颜长臂垂下,宽大的敞袖顺势将她二人的手覆住,让人看不见其中亲密,她便更加肆意得将她紧紧握住,低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溱婉衣心中一滞,却也不拒绝,由她牵着向前走去,指间一片烫意凛心。
若瑾就伫在原地站着,静望那二人并行的背影,一径冷笑。
不多时,前方赈济人群内忽有十来个灾民因不肯接受朝廷物资,将衣食扔在地上,引起旁人争抢。而见此处哄闹,周旁又来不少人也都围上去,局势顿乱,士兵们急忙喝止。
吵闹之中,那些个反抗的难民发现青颜等人就在近旁,于是有人带头捡着地上石子朝她们砸去。
碎石纷纷投来,砸落身上蓦起惊澜,防不胜防。
青颜吃了一痛,无法不闪躲,立即转身将溱婉衣那柔软的身子紧紧箍在怀里,动不得一寸。
溱婉衣怔仲,不想受她保护却又抗拒不了那坚硬的悍力,只好贴偎着暖热绵绵胸口作顺从,由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脸侧。
身旁几个士兵反应过来,立马拔出腰间佩刀冲上前去威吓,可那些个反抗的难民并不畏怕,还想徒手与士兵们搏打,不过三两下功夫便被制服。
难民们心有不甘,大声连连唾骂,甚是难听。青颜无暇在意这些,满目紧张得紧紧盯着溱婉衣,急问道:“可有伤着。”
羃离下不知她是何表情,也不待她回答青颜便直接伸手摘下她的羃离,仔细看过,见无伤痕这才松松神,但瞳底仍有怒气横涌。下一瞬,她眉峰陡扬,目光深且冷,似渊似冰,字字有如寒潮掀滚,说道:“将所有闹事者拉下去严惩不贷!”
遂,士兵响声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