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无影》千小予

30、云梦伊人水一方

　　俞经云终于下山，此时距离与凌皓天，穆羽裳相约的日子还有些天，而俞经云却是另有目的。他想看一看云梦泽到底是怎样一个亦真亦幻的地方，又是怎样一个人间仙境。确切地说，他是想见一见那里的主人。
　　可他在心里却给自己找了一个游山玩水的借口。
　　那一片钟灵毓秀的山谷终于在眼前了，悠然的水波，纯净的空气，不沾半点凡世的喧嚣，不染一份世俗的尘埃，每一处都是空谷幽兰，人间天堂。
　　幽深，飘渺，纯净。
　　刚刚踏入云梦泽之境，便有身穿纯白衣裙的年轻女子相迎。这些姑娘既不言语，也不指路，只是飘飘然深施一礼，然后站立两侧，神态举止文雅大方。于是俞经云就沿着这些由人组成的路标向前而行。
　　走过常常一条路径，又穿过茫茫一片水雾，终于到了云梦泽一片最美之境，那个白衣胜雪的仙子正在如梦似幻的水气之后，盈盈而立。
　　岳明兮深施一礼，道：“无影剑客驾临，云梦泽蓬荜生辉。”
　　“岳姑娘近来可好？”俞经云微微笑道，集一身灵气，汇一方潇洒，仿佛只要他在，其他的一切光芒就全部陨落。
　　只有岳明兮，依旧是空谷中的水仙：“这里风景如何？”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俞经云说完便走进那一片浩渺如烟的水气。
　　岳明兮引路，带同俞经云观赏云梦泽的奇景，适才那一队白衣少女侍立两侧，岳明兮道：“她们都是我的姐妹，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女子，我就带她们到这里来。”俞经云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何，他平日里话多得要命，在凌皓天面前扯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而今面对岳明兮，却不容易开口了。
　　转过一处山脚，岳明兮指着那一处高耸的山顶，微微笑道：“我们平日住在那里，上去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俞经云一笑：“考教我功夫来了？”
　　岳明兮不再说话，飞身而上，身法如翩然的雪雁，凌空的飞鸿，更像月宫的嫦娥。
　　俞经云随后而起，虽然比她略晚起步，却总是与她保持平行。
　　玉树琼枝，双飞如画。
　　“你要去哪里？”山顶之上，岳明兮问他。
　　“去找皓天和羽裳，然后一起对付天龙门一党。”
　　岳明兮道：“无影剑客心系天下，明兮十分敬佩。”
　　俞经云道：“既然当我是朋友了，还是叫我经云吧。”其实，他很怕她叫自己无影剑客，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岳明兮坦然一笑，道：“好，那么我叫明兮。”
　　俞经云自然明白。
　　“你……最近有何打算？”俞经云试探着问出这句话。
　　岳明兮道：“自然是下山去，乱党不除，我怎可自享清闲？”
　　俞经云道：“你如此胸怀大义，令人钦佩，可是你又何必卷入其中呢？”
　　岳明兮道：“实不相瞒，我的先祖正是前朝岳元帅，他一生抗金，精忠报国，却遭奸人所害，我们这一脉子孙被家仆拼死救出，隐居各地。虽然先祖已逝，我们却不会忘了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俞经云心中豪气顿生：“原来你是岳元帅的后人，如此大志，当真可敬。”
　　岳明兮淡淡一笑。
　　“你……和我们在一起好吗？你走之后，他们常常提起你。”俞经云终于说出这句话。
　　岳明兮抬头望了望夜幕初降的天边如玉的月色，又望了望俞经云满是期待与率真的脸庞，轻轻地笑了。
　　俞经云已知道了答案。
　　大家又聚在了一起，俞经云带来了岳明兮，兴奋异常。穆羽裳也带来了三人，雁荡部众梁齐，小亮子和飞儿，只是眉目间带着似有还无的淡淡忧虑。凌皓天只身独影，心事重重，形容憔悴。
　　“仙女姐姐终于肯下凡了？还是我们这位无影剑客的功劳。”穆羽裳笑着对岳明兮道。
　　俞经云感到脸上一热。
　　“快别这么叫，叫我明兮就好。”岳明兮气质出尘，却平易近人。
　　虽然得遇新知是件喜事，可凌皓天依旧掩饰不住心中的哀愁。
　　“我去见芷蕙，我告诉她你是真心对她好的。”俞经云急道。
　　“回来。”凌皓天一把将他扯回来，“喝酒去。”
　　穆羽裳和岳明兮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头。
　　酒楼里，凌皓天一饮而尽，“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她……”只有单独和俞经云在一起的时候，凌皓天才说出自己的心事。尽管知道他帮不了自己什么，可是只要他听着就够了。每当伤心失意的时候，只要看一看他的眼神，心中就会温暖许多。
　　就算他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友情。
　　次日，凌皓天，穆羽裳，俞经云，岳明兮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天龙门怎样？有何动静？”凌皓天问。
　　“天龙门带走了三位掌门人及其弟子后，就好像音讯全无了。”岳明兮道。
　　“那洛中元呢？没有难为你吗？”凌皓天转首问俞经云。
　　俞经云摇了摇头。
　　“天龙门虽然没有动静，不过芍园盛会就要开始了。”穆羽裳微微笑道。
　　岳明兮道：“不错，一年一度的芍园盛会在扬州城举行，到时各大掌门亲临，芍元盛会意在赏园观景，绝不动武，便是有再大的干戈，盛会之中也须和平相处，这是百年来的规矩。”
　　“芍园盛会虽然不及武林大会一样出名，听说也吸引了不少武林人士。”俞经云道。
　　“那么林长霄一定会去？”凌皓天似乎一下子抓住了线索。
　　“当然。”穆羽裳字信地道。
　　“好。”凌皓天一拍桌子，道：“就去芍园，我就不信林长霄不会从中作梗！”
　　“只是梁齐，飞儿和小亮子只能和我们走到池州，飞儿的叔父主掌池州分多，这次招他们前去共商复仇大事。”
　　“雁荡山部众遍及天下，看来铲除天龙门和南平乱党指日可待了。”凌皓天由衷地赞道。
　　于是一行六人赶往扬州芍园，想到此去观赏盛会，众人心情甚好，便是凌皓天也暂时将难过藏在心里。穆羽裳，岳明兮和梁齐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有飞儿和小亮子一路有说有笑。他们极少离开雁荡山，因此出来便觉得什么都新鲜好奇。飞儿虽然笑语晏晏，然而每当不经意间对上俞经云的目光，便立刻绯红了双颊，所有的话全像吞回了肚里。穆羽裳和凌皓天注意到了，有时悄悄交换个眼神，有时凌皓天笑望俞经云，开他几句玩笑，俞经云不明所以，立刻反驳回去。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极为热闹。
　　然而距离池州越近，飞儿的话就越少，还不时轻轻叹息。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只有俞经云仍每日像孩子一样和凌皓天拌嘴。这一日晚上，众人在城郊燃起火堆休息，飞儿躲在角落，轻轻像俞经云招手，二人来到远处河边。飞儿将事先准备好的莲花船灯轻轻放入河水中，双掌合十，虔心祷告。然后道：“俞大哥，你知道吗？这些船灯漂入水中，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我要上苍永远保佑我心里的人。”
　　俞经云静静地听着，似懂非懂。
　　飞儿又道：“俞大哥，谢谢你把我当朋友，这么多天来，我真的很开心。”
　　俞经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飞儿从怀中取出环佩，道：“明日我就要去池州，不能和你们同行了，俞大哥，这枚环佩送给你，只希望，你不要忘了飞儿。”
　　俞经云接过环佩，轻轻地道：“怎么会呢？我的朋友，一辈子不会忘。”
　　飞儿默默注视着，然后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奔去。只剩俞经云独影站在河边，凝望着水中忽明忽暗的船灯。
　　穆羽裳缓步走来，道：“看不出来吗？她心里喜欢你。其实从你上雁荡山的那一天，她就喜欢上了你。”
　　俞经云黯然低头，其实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穆羽裳明白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是，请不要伤害她，好吗？”
　　俞经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梁齐，小亮子，飞儿辞别众人，赶往池州。“姑娘保重。”梁齐向穆羽裳深施一礼，与小亮子飞驰而去。飞儿走在最后，“俞大哥，后会有期。”策马扬鞭回眸，思绪种种，缱绻万千，绝尘万里，回首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