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东湖一草

13、贺岁番外篇（上）

　　帝国历776年初春
　　远东军校教务处里一个学生正在苦苦哀求。
　　“秀川教官，你一向都宽仁大量！这次又何必为难我这样的小学员呢？拜托，给个面子好不好？再留级我可没办法向家里交代了！”
　　翘腿坐在办公桌上的少年不为所动地打着哈欠。
　　“同学，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实在太……上课不来没有关系，但你怎么可以在教室里聚众闹事呢？闹事的时候又为什么偏偏要被巡检的校长秘书看见呢？现在你的警告处分都下来了，还跑我这来要学分……哥们，我也是混饭碗的！”
　　“可是，”站在那里的学员努力分辩，“那不关我的事啊！明明是帝林他追债追到教室里来，还威胁拿后排的椅子砸我们才会造成那样混乱的场面！为什么他都没有被处分？”
　　年少的副旗本教官紫川秀叹了口气，略带些沉痛地将手搭上这个学员的肩膀，“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又很简单，表面上匪夷所思，实际上理所当然，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该学生目光呆滞了一下，“……不明白。”
　　应当接着做出解释的人拍拍他的肩，转头望向窗外。清淡的阳光为这张稚气的脸添上几分光影交错的深沉，“也好，世道多艰，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轻松……”
　　“教官……”学员楞在那里呐呐不知这么接口。
　　“你先回去吧，这课程的成绩我会想办法的。”
　　“教官！”
　　“不过，有许多黑幕并不是你所能了解的，”紫川秀诚挚地回过头，“万一因为我个人承担不起其中的周转费用致使你挂课，你也就认命吧……”
　　“…………”

　　十分钟后教务室里站着的人换了一个。
　　“这龟儿子前天哭天抢地说已经穷得要卖身了，这会儿倒照样挤得出油！”说话的人姿容秀丽无匹，却是附近一带无人敢惹的首席煞星。
　　“所以我说单凭暴力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羊毛不还都出在羊身上？”
　　“行了！别宰了凯子就卖乖，数完了没啊？这么点钱算半天！”
　　“好了好了，还得靠这些过年呢！不算清楚点怎么行？哎，斯特林上哪办年货去了？”
　　“他还能上哪？一准又盯上那些上了年纪的女教官了。每次都在商铺门口蹲点，看见个大妈就假惺惺冲上去装乐于助人的热血少年，我都懒得提他那点破把戏……”
　　西街商铺
　　“教官，您看看是这些东西吗？没落下什么吧？”眉目端正的年轻军校生一面把大包小包的采购物品堆上马车，一面尽责万分地询问。
　　“没差！都齐了！”军需处新派来的严肃女军官露出平日不常见的慈祥笑容，“斯特林同学，真是谢谢你帮忙了，啊对了，这个……还有这些，你拿回去吧！”
　　斯特林连连摆手，“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不拿我可生气了！…………这才对嘛！唉，我儿子要是能有你的三分之一，这辈子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776年的早春相对来说算得上安详宁静，纷争不断的远东边境在新的一年的开始都显得有些平和，这份平静传递到离前线有些距离的军校中就促成了几丝散漫的气氛。毕竟大过年的谁愿意难为自己？
　　缎绒般质感的墨蓝天空飘起这一年第一片雪花时，远东军校三大恶人——其中一个死不承认——正争先恐后一路跑着冲进一幢普通的三层宿舍楼，看楼的人听到嘈杂声刚刚愤怒地伸出半个脑袋，在第一眼看清噪音制造者的相貌后便自动忽略掉所有关于军校宿舍禁止喧哗的规定，用更快的速度重新缩回自己的房间。
　　“算他识相！”帝林有点失望地收回寻衅的目光嘀咕道。
　　“又换人了？上星期还不是他呢！大哥，这是你们这第7个宿管了吧？”
　　“谁记得清楚？”
　　斯特林很是悲天悯人地摇摇头，“何必欺负他们到这份上？多少也给人家留条活路吧。”
　　帝林嗤之以鼻：“谁有空成天找这些人的麻烦？是他们自己承受能力太弱，关我什么事？”
　　“说完了没？看样子你们都不饿，”已经奔上了半层楼梯的紫川秀笑嘻嘻回过头，“那等会儿的火锅就少吃点，随便用点白菜土豆什么的就行了！”
　　“去你丫的！”
　　“自己用去吧！”
　　两人立刻齐声骂着追了上去。
　　嘻嘻哈哈攀上顶楼，帝林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一路顺着门踢过去，“清场清场！全都可以给我滚了！”
　　几个房间里一阵大乱，不一会儿窜出五六个少年。
　　“老大，您回来了？有什么吩咐？”
　　“没事，全都给我滚到别处去，今晚上都不许回来！”
　　“哦！”这几个不愧是跟着帝林混过一阵的，很整齐地应了一声，其中一人掏出个红封纸袋，“老大，这是今年的年贡。”待帝林接过后，极其听话地下楼去了。
　　紫川秀走进房间把手里的袋子一扔，往地毯上一滚便动也不动，“斯特林，做饭去。”
　　斯特林把在外头冻得冰冷的手往他脖子里一塞，冷不防得了手，正得意间被踹中一脚。
　　“凭什么？你就可以躺着等吃白食……不劳者不获！”
　　“我未成年，你让我劳动就是虐待童工。”
　　“啪！”帝林一个漂亮的后踢关上门，鄙夷地看着已经打成一团的两人，“火锅只要盛满水等煮开就可以了，你们吵什么？”
　　闻言闹得起劲的两个一起住手。
　　“那谁去装水？”
　　“谁去洗菜？”
　　“谁去生火？”
　　“谁去切菜？”
　　“难不成，”两根手指对着同一个方向，“你去？”
　　帝林冷笑：“我呸！做梦！”
　　三人互相瞪了一会儿，房间沉寂一分钟。其后乒乓大响，动静剧烈到整幢楼仅剩的一点人都缩起了脖子，片刻后纷纷呆不住走人，只剩下一楼的宿管窝在床上念经似地喃喃自语：“不听不看保平安……”
　　等到锅炉正式冒起热气，桌上正式摆出盘碟碗杯，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桌子正中的小锅翻滚着气泡，发出润泽细碎的破裂声，不易煮熟的蘑菇丁在里面挣扎着。
　　斯特林右手持筷专注地凝视着锅里的动静，摆出经典的扑食起手势，帝林曲起修长的食指拉开一个一个的啤酒罐。
　　“熟了！”守侯多时的猎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插向一片牛肉。
　　很遗憾手腕却被另一双筷子夹住了。“慢着。”
　　“干什么！”斯特林瞪起眼，“尊敬兄长你不懂吗？而且这片牛肉是我放进去的！”
　　“你别就记着吃啊，”紫川秀转了转眼珠，“除夕之夜不应该先干一杯去旧迎新么？”
　　“少来了！明明是拌调料慢了一步，怕我抢了先机吧……”
　　“龌龊啊！我说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那也比某些人行动龌龊好，”忙不迭把肉片塞进嘴里，“……何况你不是未成年？学人家灌什么黄汤，一边去！”
　　“有什么关系，”帝林伸手把酒罐递了过来，“反正这里又不是帝都谁管你那么多！”
　　“大哥，你老是顺着他，这样可不行！”
　　“怎么你眼红？再说随便几岁，哪有在军队里混的人不会喝酒？”
　　“也对，”斯特林想了想，抬手举起啤酒，“好，为了国运昌隆，干杯！”说完就灌了一大口。
　　帝林不屑道：“得了吧！照这样祝酒，难道下面还要为了总长殿下的健康干一杯？”
　　“还是为了杨明华的痔疮？”紫川秀突然插口。
　　“咳……咳咳！”斯特林闻言差点被呛了个半死，等他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入眼的情形是两个落井下石的投机份子乘机大肆向食物进攻。
　　立即加入混战，“好啊你们！那是我的快放下！”
　　“撒手撒手……啊！竟然用内功！汤勺断了！”
　　“大哥那是筷子不是剑！小心调料翻了！”
　　“笨蛋！斯特林你这蠢材怎么能用寒冰掌！都快成冻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