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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愉快的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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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初绽(8)愉快的前奏
爸爸的离去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几大变化。
首先,是资金问题的解决。那段乌云密布的时间,激励和鞭策我努力赚钱的最大因素就是爸爸的医药费。如今,这一数字从每月几千块骤降为零,其意义暂且不提,至少,心理上从负重远程行军变为轻装上阵。现在,又多了倪东璟特助的盼头,自然激情勃发。
其次,我和晴晴终于为住房问题作出了万全决定。晴晴再不需要照顾爸爸,自然搬回宿舍。她是至情至性之人,每每想到生活中少了爸爸,还是会眼圈发红。于是,我这个逝者的女儿反倒劝起了外人:“晴晴,别想啦,你再怎么想,爸爸也不会知道,你看我,我想得多开!”
大概是我的安慰功力实在上不了台面,几乎每次,她都会被我越劝越糟。最后,我不劝了,她竟也习惯起来,变回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我,再不愿意回学校了。我给晴晴的理由是:
“你看,你买的床还那么新,我又一直都在觊觎,现在你回去睡木板,自然该我来享受。”我当然是不会去睡爸爸睡过的大床的。
晴晴以为我不愿离开爸爸的影子,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小洁,那以后,我们就快见不着了……”
“你以为我要退学不上课了啊!”我笑闹着哄她。
我是真的舍不得她,也不是离不开爸爸的回忆。如果可能,我会尽早搬出去,在别处寻一处新住所。因为我要过新的生活,我要和原来的我再也不见。
说来惭愧,我这样一个“包身工”居然有幸和大老板同室而处。
那日我来董事长办公室报到,还未过服丧期,进了门,想用一个最谄媚的笑容询问助理的工作地,顺便让他知道,我不伤悲。谁知,笑容还未摆好,只见倪东璟同样一身黑色衣裤,一脸严肃,左边颧骨竟隐隐透着青黑。这是谁如此大胆?干了这等事恐怕命不久矣。
作为属下,我要时刻看老板眼色,与老板同步,于是立即转变风格,作肃穆状。
他向旁边一指:“就在那。”
咦?为什么我原来没见过这张桌子?难道……
“特地给你准备的,你以后就在这儿,我也好监督你。”他用格外认真的口气说出如此欠扁的话,我又不好做出什么怪异的表情,只能黑线不止……
我是应该为受到特别重视而万幸,还是为今后失去自由而悲痛呢?这真是个大矛盾。
倪东璟是很保护员工权益的,鉴于我还需要在大三熬过最后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除了工作地点的改变,其他一切照旧。本人又是如此冰雪聪明的姑娘一名,早在之前的实习过程中,将璟天的各项工作掌握的滚瓜烂熟,倪东璟便不时交给我一些瑞安和方达的材料。
“你是我的特助,不是璟天的特助,自然也要了解这些。”
但看样子,他并不急于让我过多深入商界的工作,给我的材料,我学起来很轻松。我也暗吁一口气:商业什么的我可不在行,早知道修个商科的第二学位了。
诸多因素使我在倪东璟身边的日子有了个愉快的开始。
周末是倪东璟的交际高峰期。他声称要带我见见世面,只要不是什么严肃或至关重要的会议,都会将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哎,你不会这么紧张吧?”倪东璟拉开我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故作惊奇地看着我汗涔涔的手心。
我“嘿嘿”讪笑两声。后视镜里司机和Mary抿嘴偷笑。
你用得着说那么大声吗!不嘲笑我你会死啊!我默默感谢上苍,幸而段楚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粘段昇粘得紧,死缠烂打地和他钻到另一辆车里去,否则,那家伙的嘴上功夫可不是我能受得了的。
“一会见到张导可别这么给我丢人!”他还在握着我的手。
我把手抽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在我的瞪视中偏过头去朝着窗外,胸膛被轻笑带着抖了两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成为朋友。就算我依然在称他“老板”,他叫我“袁洁”或“哎”,但他给我的随意感甚至超过了Mary和段昇。有时,两人在单独相处时嬉笑,我可以讽刺他为“倪大老板”、“倪大少爷”,他戏称我为“袁大特助”、“美女”。但这只是随意,不知道能否升级为信赖。
两辆宾利一前一后停在高尔夫球场专用停车位。这是全新泽最贵族的球场,如此服务和价格标准决定了光顾的客户只会是金字塔尖上的贵宾,出手大方却寥寥无几。于是,停车场也没有多大的规模了。
我尽量优雅地下了车,身旁是已停在那里的一辆加长林肯,一时间心脏有跳出喉咙之势。今天下午场地已经被我们包了,那么这辆车就是张导的座驾!
倪东璟从另一边下了车,冷着嗓音一声:“袁特助!”
我惊觉失态,一路小跑过去接过了他的手提包。
激动不是我的错,怪只怪张导太像个传说。
张淼导演,中国的斯皮尔伯格!我从小欣赏这种才华横溢又经历传奇的人物,尽管和倪东璟比起来,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风华不再。他的电影,不用植入广告,必有大批商家争相赞助;不用炒作,必创造票房巅峰。这与张导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源源不断的创造力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紧密相关。他的电影,即使在我最困难最落魄的时候,也要借来看完。
另一辆宾利车里的段昇、段楚达和安心也陆续出现。安心一脸阴霾,我心下窃喜。上车时倪东璟把他安排在另一辆车上,他已然不满,想来,又是受了段楚达的气。另一边的段楚达跟在段昇身后,笑得开心。
可能是因为安心从来阴阳怪气,又仗着与倪东璟的暧昧关系目中无人,周围的所有人都对他没有好印象。奈何此人正得宠来又当红,众人看不惯也只能憋在心里。幸好有段楚达软硬不吃,神鬼不惧,一次次逼得安心一张俊脸拧得狰狞,却无能为力。
安心下了车便直接朝倪东璟走来。近日总有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张导的下一部影片,主演已内定为安心,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张导跨着大步子向我们走来,给了倪东璟一个结识的熊抱,又亲切地与安心和我握了手。见到了真人,我反倒冷静下来。再怎么说,见的世面多了,镇定也成了习惯。张导还带了一位御用摄影师和一位助理,寒暄过后一行人顺序进入场地。
倪东璟早在轿车上言简意赅地介绍了高尔夫的大致规则,我也就不至于闹出太大的笑话。本打算坐在会馆里悠闲观景,再不济,可以做个球僮。
“你以为球僮是捡球的么?你会技术指导,还是球杆挑选?”
因此,现在我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上了发球台。虽然我知道他们不会为难我,但要站在这里一个下午,无聊又疲惫,简直是一场噩梦。
从这个小小的制高点可以看到球道另一端的果岭,中央插着个小旗子。果岭周围不远处有个水塘,另一边有个十分低陷的沙坑,自然景物营造出辗转迂回的球道,虽美不胜收,击球难度可想而知。
“咦,设计变妙了。”这是段楚达。
Mary一挑眉:“你来过?”
“嗯,还是场地试行的时候。那次这里还是……”他指着远处的障碍物,与Mary聊得火热,我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倪东璟已请张导先开球了。张导双手握住木杆,对着小球比试两次,手臂伸直,大幅度后摆,再用力击出,手臂因惯性挥过头顶。小球在精准一击之下“嗖”地飞出老远。我第一次见到偶像大导演的运动范儿,不禁鼓掌叫好,花痴态毕露。
倪东璟坏笑着看了我一眼,待张导的视线也移向我,故作无奈:“她是您的忠实粉丝!”张导喜笑开颜,连连问我对他作品的看法。
我一边认真回答,一边暗暗叹气:这老狐狸,又低估他了。
倪张二人打的是休闲赛,一人一杆,谁先进球谁获胜。倪东璟潇洒一挥木杆,衣摆无风自飘,扬手时,扯动衣襟,勾勒出完美身形。这回轮到张导鼓掌:“还是啊璟帅气啊!”
帅气的啊璟适时做羞涩谦虚态:“哪呀,最多是华而不实!”
两人都是好手,输赢只在一念之间,倪东璟又打着让张导险胜的算盘。这第一杆,张导不及倪东璟打得远,却稳当得多。倪东璟将球打到果岭附近的沙坑里,肩一耸:“我太不走运!”
我在他和张导的视觉盲区撇撇嘴。Mary凑过来:“他们是忘年之交了,不过,该做的样子绝不能少。”
倪东璟用沙杆将球高高挑起,技术纯熟,球直接翻过了障碍物,漂亮地落在果岭坡下的空地上。形势又变得无法预料。
“你等着,”段楚达诡笑着悄声预测,“一会儿啊璟的球会先上果岭,但张导会赢。”
段楚达果然没错,倪东璟的球在下一个回合率先飞上果岭,且位置颇佳,很有一击即赢之势。谁知张导马上赶了上来,倪东璟手劲稍过,将到手的城池拱手相送。
两人勾肩搭背,谈笑自若,商业友谊就在你愿输我笑纳的一场喜剧中升华。
主要人物尽了兴,两人并肩携安心向会馆走去,是谈工作的时候了。我急忙快跑几步跟上去,倪东璟略一思索,把我挡回去:“你跟他们打打球吧,暂时没什么事。”
我回到球道,Mary和段楚达正在比试,段昇和张导的摄影师站在一旁。生人,尤其是气场不足的生人,与段昇相处总是煎熬。看到我来救他,摄影师小刘很开心。于是,我与小刘聊得欢,段昇继续做他的木头人。
Mary和段楚达争强好胜,已打到第二局。只见Mary大力一挥,小球破空而出,我的眼睛随着球的轨迹绕了一大圈,叫到:“好厉害!”
除了段昇,没有人回答:“界外。”
正在自我检讨,段楚达一把将我拉过去:“你这样跟着啊璟总有一天要把人丢光。来,我教你打球。”
其他人不知是迫于恶魔之势还是同样觉得我欠调教,一致无视我求救的目光。
“弧线太小,拓宽!”我一挥杆,球纹丝不动。“手臂伸展,伸直会吗?”
他从后侧轻踢我的小腿:“膝盖弯一些,你怎么那么僵!”
……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Mary和倪东璟又有了新的谈资。
“啊璟你没看见,哈哈!她可逗了,哈!第三次才打中了球,力气倒是够大,一下子飞到水塘里去了!哈哈哈!”
……
“然后球没出去,杆子飞出去了,正好砸在楚达身上!”
……
那几个人笑了一路,包括司机,他的手被占用,掩饰不住。Mary只警报他开车小心,然后很人道地没有制止。
听说合作的事谈得很成功,倪东璟心情已大好,我又为他们的好心情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相比之下,与倪东璟的江湖好友们光羽聚会的时光就顺心多了。Jason和大川他们几个是每次都会在的,我与他们已经十分相熟。有时,他们会带过来一些新朋友或我没见过的老朋友。
最有看头的,是段楚达、段昇和Mary同时在场的时候。这三人互克,刚好连成个三角。
“你到底要干嘛!”
Mary实在忍受不了了,段楚达已经盯着她看了半天,小陈和大川已经开始起哄了。
“你说他要干嘛,上你呗!”酒店里一阵哄笑,没人注意到小陈的头顶上粘了块Mary刚刚嚼过的口香糖。当然,他趁人们笑得正欢,偷偷溜到洗手间,嘴形像是一句:“操!臭娘们!”
我别过头去,防止自己笑出来。
“她这类型的不是我的菜。”段楚达的小脸凑上来,“要不我帮你劝劝我哥?你追的太辛苦了,我看着累!”
“臭小子!”Mary美腿踢过去,双手攥拳,从脸颊红到耳根。
我不能这样虐待自己,悄没声息地转移到Jason的地界,和他们一同看好戏。
Jason有些不快,捅捅我:“小洁,她真的追段哥?”他们统一称倪东璟为“啊璟”,称段楚达为“段子”,却称段昇为“段哥”。
我严肃认真地想了想,我现在是肩负着重要使命了,还是打马虎眼的好:“嗯,这个,不清楚。”
“不清楚……”他小声重复。
唉!三角恋中人最不易啊!
刚把视线转回舞台,门口出现了段昇的身影。这下是真的有好戏看了!
楚达一如既往的扑上去,段昇默默承受了一个拥抱,然后正经地走向Mary,似是有要事。Mary背对着他,但显然听出了脚步声的距离,在他刚好停住时,一转头:
“楚达刚刚在宣扬,说我追你。”一歪头,冲他媚笑。
段昇的棺材脸新增一抹透红的菜绿,直勾勾地瞪着段楚达。用不着废一个字,段楚达已成了泄气的皮球。
“嘿嘿……”他讪笑着,挠挠后脑勺,俨然一个无辜少年,“这个,是吧,呃,开个玩笑哈,找个乐趣是吧……”
再看我们这一堆,有人趴在桌上抽搐,有人对着墙壁揉肚子,我不时地用咳嗽发泄情绪。
“你最近又没乐趣了是吧?”
“不是、不是,呃,我约了人,先走一步哈!”段楚达夹着尾巴逃走了……
段昇又转向Mary,似乎还有些尴尬,Mary却故意又扔给他一个媚笑,我忍不住大咳一声,声音大得像在打喷嚏。
“呃,啊璟有事,让我来找你。”
Mary扭三扭地站起来,向我一指:“她不用去?”
“没叫她。”
Mary哼了一声,跟着段昇出门去。
光羽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那是我们的大笑声、拍桌子声和跺地声。老板娘忧心冲冲地走出来瞧了瞧,我觉得她不仅在担心桌子,也许还有天花板。
也许是这段时间是在过得太愉快,一个月箭一般地飞过去。期末考试的前两周,我惊觉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诸如复习总结这样的事了。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做了考试突击,第一次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考场。好在我的底子厚,荒废的时间又不算太长,虽然成绩不比以往,但在系里,排名依然好得很。
与以往相同,我和孙绍送晴晴去火车站。青梅竹马的孙绍既有了警局的工作,就再不能陪她回老家。尽管过些日子,他会请了年假去找她,晴晴还是会不舍。
我一直很羡慕他们,初恋,如此持久不减热度的初恋,他们是这个浮躁社会中的童话。
晴晴与孙绍旁若无人地拥吻了很久,然后红着脸来与我告别。
“小洁,大四以后,你就不怎么来学校了吧?”
“不会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我得帮孙绍看着你啊。”她的脸又红一层。“至少,你回来的时候,我会过来接你。”
我们拥抱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谎,心里慌张得紧,怕要失去她了。直到大喇叭里的女声在催促乘客上车了,晴晴才被我放开。
火车开动的时候,晴晴从玻璃窗向我挥手,我只是微笑着,送她,也送我,一个美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