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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纷扰》(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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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薛祇最能体会什么叫做夹心饼干,在公司跟着霍启森这么几年,辗转于上下级之间里外不是人的事没少干,没想到回了家还得面对同样的困境,把肖亦赶出去吧,人家才是这房子的主人,更何况赵熙宁还指望着从这位地主手里把房给买下来;让肖亦在这住下去吧,自家表哥那也不好交待,所以妥协之计惟有暗度陈仓,瞒天过海。
肖亦的终究没有很快如愿,倒不是江尚轩真的一点都不买他的帐,而是赶巧江尚轩亲自率领他的高官团队国外考察去了。于是肖大导演窝在厨房啃着西瓜,聊以自·慰地宣称,等他回来,见不着他人,一定急疯了。
可惜率先着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骆宁。自从肖大导演那条劲爆的八卦新闻问世以后,各路小报记者都蜂拥着前来肖亦的工作室探听虚实,事故主角在体验了一次穷追猛打后,最终决定索□□事宁人,人间蒸发一段时间。骆宁却并不知道他的用意,给肖亦打电话也无人接听,只以为他是伺机躲着自己。这孩子有那么点一根筋,许是自幼成长环境优越的缘故,于是借着他叔叔手里的权利,把肖亦的住处给打探得一清二楚。
到了公寓楼底下的时候,冷延也刚好到家。骆宁认出了他,等他先进了电梯才从角落里出来,看着数字停留在肖亦家的楼上,心里的疑虑更深了。骆宁按门铃的时候,肖亦不在,只剩薛祇一个人在家做白日梦。
“找哪位?”薛祇穿着个小短裤,哈欠连连,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肖亦在么?”
“不在,有什么事么?”
“我是他上部戏的男演员,有点遗留下来的事想和他谈一谈。你是?”
“我是他……表弟……”薛祇没多想,应了一声,自从肖亦跟他表哥勾搭上了以后,身份就自然升级。
于是还在半梦半醒状态中的薛祇就把这么个定时炸弹给领进了肖亦临时驻扎的小隔间里,自己去睡回笼觉了。
等肖亦游泳回来,累得往自己的空调被上仰倒的一瞬间,悲剧随之发生。任他怎么想也不会预料到自己的被子底下还藏着个人。所幸肖亦在坐下去的时候极度克制,没把人惊醒,可当他认清了是骆宁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五秒过后,骆宁醒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肖大导演看,嘴角马上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顺势就这么勾住了肖亦的后颈。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肖亦到底是久经沙场,镇定过后,一个巧妙的闪躲:“昨晚没睡好?跟哪位公子哥泡吧了?”
“那倒没有……只是因为你的床太舒服了。”骆宁依旧维持着半仰的姿态,慵懒地托着下巴。
“说吧,费尽心思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你知道的……下一部戏,我还想跟着你。”
肖大导演高深莫测地轻笑了一声:“不如你先回去,我们改天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聊?”
骆宁眨了眨眼睛:“这儿难道不够清静么?”
“……”肖亦保持微笑,深吸一口气:“我去冲个澡,二十分钟后,门口咖啡厅见。”
骆宁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内心有种道不清的成就感。
重新回来的时候,骆宁还在,肖亦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难免有些不快。
“刚才有你的电话。”
“什么事?”
“不知道,我说你正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男的女的?”
“男的。”
“……”肖亦猛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报家门了么?”
“他只说,他姓江。”
肖大导演忽然感觉从头顶凉到了趾尖,抓起手机翻了一下,一个没有记录的固话号码,再打过去是酒店前台流利温婉的英语,告知他要找的那位客人刚刚已经退房离开了。
骆宁看着他抑郁地结束通话,微妙地笑:“怎么?是个重要人物?”
肖大导演强颜欢笑地撇了撇嘴角:“走,请你去吃饭。”
“不喝咖啡了?”
“我突然很想吃凉拌苦瓜,据说能败火。”
半夜薛祇起来去厨房找水喝的时候,惊悚地发现阳台上有一抹火星忽明忽暗,摒住呼吸定睛察看后才看清是肖亦独自坐在藤椅上抽烟,地上已然扔着好几只香烟屁股。薛祇咽了几口凉开水替自己压惊,眼睁睁地看着肖亦在原地发呆,烟灰就这么随风飞扬。
半晌,肖亦突然缓慢地回过头来,一双憔悴的眼睛闪着不可名状的凶光,亮得薛祇当场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一秒,身不由己的尖叫就被背后伸来的大手给堵在了喉咙口。薛祇挣扎了一下,被赵熙宁给拦腰抄了起来。
肖亦慢动作一般地掐灭了又一根烟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幽深的黑夜显得格外恐怖:“你们……去睡吧……我在,等电话……有时差。”
薛祇使劲拽着赵熙宁的睡衣领口,嘟囔了一句:“他是不是疯了?”
赵熙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只有等你表哥回来后亲自鉴定才会有结果。”
而此时此刻,远在大洋彼岸的江尚轩刚接结束了一场头脑风暴,回到酒店房间放松心情,听着轻音乐,手里捧着一杯浓咖啡。闭目养神片刻后,随手点开邮箱,发现数封未读邮件,全部来自肖亦。淡然地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刚好把所有的内容检阅完毕,江尚轩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翻来覆去的言辞,不过是在强调八卦杂志的荒谬与肖大导演自身的一清二白,字里行间,激情澎湃、雄辩滔滔,读完以后,江总成功提取了这些邮件的核心思想:表忠心。
江尚轩一笑了之过后,发自内心地给肖大导演这一主动出击的策略定性为多此一举。终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近三年,肖亦是怎样的人,早已了如指掌。表面风光,高调生活,却依然保有着一颗随时能够沉静下来的心。
人生起伏无常,所幸肖亦是个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曾经低潮的时候几乎没有接到过活,甚至为了资金周转的危机而被人追债。肖亦是个好面子的人,从不会在江尚轩面前示弱,而自己偏偏也是个多行少言的人,所以往往不露声色地为他排忧解难,倒也相安无事。工作性质所致,空闲的时候,肖亦算是个居家好男人,中式、西餐拿手菜也变得越来越多,变着法子的创新,再在气氛上费点小心计,总能带来些新鲜与满足。在江尚轩看来,肖亦是个骨子里透着诗人浪漫情怀的假痞子。
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会爱上这样一个飘忽不定的男人,但他确确实实在那了,哪里也不去,就在他身边。
那些无所事事围绕着他的日子里,江尚轩会觉得肖亦的存在理所应当,譬如想要喝一杯奶味很浓的咖啡、或者期待在露天品尝一顿法式家常菜,抑或在深夜的时候听那个人靠在自己胸口读一首诗,都是那样轻而易举的事。然而突然之间,当他忙起来,沉醉在属于自己的那片艺术世界里的时候,江尚轩便会感觉到异样,当你被习惯宠坏以后,人会变得不可理喻地挑剔,然后慢慢的滋养出一种潜在的不安感——你并不知道假如忽然有一天,失去了这一切,将要如何去面对。
然而与此同时,江尚轩却又一直清醒地知道,肖亦终会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刻,随后成为除了江尚轩以外更多更多的人所熟知的那个肖亦,就像现如今,忽然之间,他站到了闪光灯下,成为人群的焦点,接踵而至的将是各种无法预期的可能。你可以爬得很高,也可以摔得很惨烈。
江尚轩感觉自己忽然有那么些手足无措了,两年多以来,肖亦一直忠实地跟在他的身后,而从今往后,自己也许就将成为他的影子,见光便死,这就是游戏规则。
游戏需要有许多的陪玩,譬如毫无准备的冷延、或者因为电影而结识的那个大男孩、甚至任何一个漂亮的、充满生命力的个体,除非肖亦愿意告诉世人,他只玩一对一的对抗,但是付出的代价可将会是巨大的。
因这场纷纷扰扰的冷战而抑郁的人中必须得算上赵熙宁,原本筹谋得好好的计划突然之间就被这么不可思议地扼杀在摇篮里,无论如何都是不甘。赵熙宁不是那种习惯于唉声叹气的人,尤其是在薛祇面前,温柔体贴,一切照旧,可薛祇也不是没知觉,在多次夜间的主动骚扰遭到冷拒以后,他很肯定,赵熙宁内伤了。
为了不让内伤升级为残废,薛祇决定自己出马,信心满满地与江大表哥通了电话,闲话家常铺垫了一次又一次,还没找着合适的转折词,江尚轩已经率先表态,要是想替姓肖的传什么口信,那就免了,一切等他回去以后视实际表现再作发落。薛祇被堵了回来,回头变换思路给肖亦作思想工作,婉转地表示了下趁早回家、好好表现、负荆请罪不失为上上之策,谁想这家伙正为其他八卦杂志的□□感到愤懑不已,硬气地回了三个字:爷、不、干!
于是,连连受挫的薛祇把气撒在了老板头上。
霍启森挑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我跟冷延的关系。”
“噢?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薛祇暧昧地扬起嘴角:“不帮也行,回头我辞了职陪冷延一起徒步旅行去,他不是一直都想……”
“行了。”薛祇话音未落,霍总已经自觉主动,“我帮你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