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清风舞藤

3、第 3 章

　　医院的大门在眼前打开，许文诗身体僵硬地跨进来，一眼就震惊地发现，大堂里面空荡荡的。

　　人们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她突然感到些许战栗，顾不得喘不过气的身子，急步狂奔起来。转身四顾，走廊也是那样空荡，所有穿着粉红衣服的护士都不见了，刚才先她一步赶来担架车也不见了。

　　她命令自己集中精神，试图思考一下该去的地方。片刻之后，只觉得耳蜗里内轰然作响。起初，她以为自己有些恍惚，之后却猛然警觉：她没有出现幻听，那声音是抢救室的红灯闪烁起来时发出的呼啸声。

　　她全身发抖着向急救室冲了过去，完全忘记了手里抓着的大卫星。

　　没有人看见，那条精致的项链从她温柔的掌心中坠了下去。它轰然跌落在急诊室的门口，散落下一地梦的碎片。

　　一直到很长时间后，许文诗都并不清楚自己在急诊室外到底干了些什么。慢慢地，她觉得双臂被人扭住，有一点痛。这一点知觉令她发现自己被两个年轻的医生抓住了肩膀和手臂。急诊室沉重的布帘全部被掀了开来，她冲上去，辨认不出任何一张面孔。所有的医疗设备在她的面前反转翻转，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在发问：“刚才送来的重伤者在哪里……刚才送来的重伤者在哪里……刚才送来的重伤者在哪里……”

　　之后，她看见更多的护士来到她面前。她听见一些陌生的声音说：“Madam诗，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不好奇，她是这里的常客，为不少医生和护士熟知。

　　她觉得自己慢慢地脱离地心引力的作用，缓缓飞升到半空中，只剩下一个恳求的、哽咽的声音：“Carson……他在哪里？”

　　老天！——她找不到曦筠。

　　“小诗！”

　　从哪里传来的？一个救命一样的呼唤声。一双相当稳重的手抓住了她的身体。她立刻清醒过来。认出了面前的人。

　　“Professor King……”许文诗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似乎在问：“曦筠……呢？”

　　景博用一种潮湿的眼神小心地直视她的目光，而后牢牢地撑住她的身体，用一种出离温存的声音安慰道：“小诗，你听我说。曦筠他们不在这儿。他们在那边的手术室，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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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曦筠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夕色渐央的天空。

　　阑干倚遍使人愁，又是天涯初日暮。

　　转过身，床上的Carson没有任何动静。——这不是好现象！

　　旁边助手已经忙碌起来，百分之百氧气，做静脉滴注，生理盐水全开了……

　　杨筠定了定神，语速脱跳：“替他注射肾上腺素。”她说着话的嘴唇有些苍白，但她望着伤者的眼睛却永不会干涩。

　　护士开始有条不紊地报数据：“昏迷指数5，Pulse 好快，超过200。”“BP下降，70……40！”“心室性心搏过速，PO2测不到！”

　　黎国柱用当机立断下了命令：“进行心复律法。”

　　“同步制，100。”

　　曦筠伸手去调心跳颤动器，她的手有些颤抖，但她攥着生命的指尖绝不会冰冷！

　　“Defib Defibriator. Ready, clear！”黎国柱握起手柄。

　　“Shoot！”没有反应。

　　“Again, 200！”“Clear, shoot！”仍旧没有反应。

　　“250！Clear, shoot！”依然没有反应。

　　“300！Clear, shoot！”曦筠喧宾夺主，抢了师父的话头。

　　旁边的护士有些不忍地打断她：“杨医生……”

　　“Cross Match送来了没！”她几乎在咆哮。

　　“他的是RH阴性O型血，血库里找不到同样配血。”

　　曦筠倒抽一口冷气，往后一个踉跄。

　　“不要着急，忘了实习第一天我教给你的东西了吗？”黎国柱语气平和地安慰，而后望一眼颤动器主体：“300，again！”

　　Carson身上暗灰色的长款大衣，在器械的碰触下微微摇曳。

　　曦筠的嘴角微微一动，浅灰色的天光从她背后的窗帘缝中透过来，打在身上，润着纯净的色彩。

　　“有反应了！”她欢呼一声，“BP如何？”

　　“BP 100/70，Pulse 100。”

　　“一切正常。”

　　曦筠疾步向窗子边迈去，她的步伐比往日要轻快，她的衣袂比往日要飘逸，她走到窗口，迅捷的拉开窗帘。

　　一转身，她终究又被笼罩进一片朦胧的蓝色光晕里。

　　“丫头过来，”身后传来黎国柱的召唤，“我们要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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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爱医院手术室的红灯漫长地闪烁了很久，仿佛在猜测无影灯低下的悲欢离合。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转角，那些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Mad sir，快闪，老柴，靓爆……

　　许文诗没有凑过去，只走到景博身边，安安静静地坐下。

　　人影在面前来来往往。她听到快闪不满的抱怨：“我说靓爆，你不要老在我面前闪来闪去好不好？我心已经够悬了，被你弄得更加混乱。到底是你叫快闪还是我叫！”

　　“好紧张，好紧张。”靓爆甩甩赤裸的胳膊，抖动着头上的粉红色鸭舌小帽，“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Carson的情况吗？”

　　“曦筠在里面呢，难道你不相信她？还是你很想Carson有事？”

　　“你才想！”一声尖锐的反驳。

　　“Shut up！”Mad sir用手轻轻捶打着洁白的墙壁，口气威严让空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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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

　　青色大门打开，伤者被缓缓推了出来。

　　文诗没有像他们一样立即围上前，只等到医生出现时，才飞也似的贴了过去。

　　“他怎么样了？”

　　“他腹部右边第三根肋骨被打中，身上共有3处伤痕，所幸没有致命。”曦筠目送着担架车前进的方向，“我们已经送他去ICU了，别担心。不过他有点缺血，又是稀有的熊猫血型，所以找不到合适的交换配血……”

　　“那他会睡到几时？”

　　“这个就要看他的心智力量了。最好是能有血源补助，没有的话，需要他强大的意志。也许你能帮助他呢！”

　　文诗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抬头，望着面前那双异常澄亮的眸子，一字一顿：“谢——谢——你。”

　　面前的女子把眉眼完成一条线，释然地笑了。她伸出右手向上摊开，指向身后的中年男子：“不要谢我，都是他主刀的，我只是打下手而已。”

　　文诗转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不用客气啦！”曦筠摆摆手，口快地替师父回应。下一秒，却把余下的话语哽在喉头，因为她听到身后的人道：“我徒弟的真命天子，我怎敢不全力以赴？”

　　她直愣愣盯着那两颊上诡秘的笑容，一副表情悬在半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余光下，文诗的表情，与曦筠如出一辙。

　　“师父，Carson一直在追求文诗！”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沮丧极了。

　　黎国柱的面色，比她更为多彩，由惊讶到茫然，转无力复懊恼，终于叫出声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说要是他活不了你就一辈子也嫁不了人？！”一气呵成，连贯流畅。

　　曦筠哑然失笑：“因为我要陪着小诗呀。Carson活不了，小诗就不嫁了，那我也只好不嫁。你说，这是不是如果Carson活不了，我一辈子也嫁不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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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的天幕底下，景博独自站立。夜风令人呼吸畅快。

　　他小小地踱了两步，接着便看见月光下走来的人。那是杨曦筠，穿着长长的白大褂踏月而来，仿佛从天而降的一种福祉。他突然发觉，她的身影在他的目光中朦胧起来……他在期待她。然后她就来了，并且……对他活泼地笑。

　　“曦筠~~~”他唤她的名字。

　　她皱起眉头：“好奇怪，你和我都到哪里去了？”

　　景博眼中的疑惑万顷，迷茫过秋日江上的雾气。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表达什么？你和我不就站在这儿，仁爱医院的花园里？”

　　“不……”发觉他误会了她的意思，曦筠忍不住笑起来，“我是想说，我们俩从四年后穿越而来，但这个世界本来的你我在哪里呢？照理，今天我应该当班，迎接中枪的Carson被送来。但是好奇怪，我找遍了整个‘仁爱’，完全没有我的踪影。” 她嘟囔起的小嘴鼓成了蜡笔小新脸：“然后，我拨通了你实验室的电话，可是你的助手说，本来应该忙碌于试验的你，却一整天不见人！”

　　她的问题有点难度。景博仔细思考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有些无法肯定地回答：“四年前后，我们所在的世界，本是两个互不交错的平行空间。由于我们的强行闯入，打破了这个平行空间原来的平衡，而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由于高速运转导致时空倒流。为回复整个宇宙的重新平衡，我们所在的两个平行空间，磁场、气流会重组，然后，用复制同样动作的方法自我调节。”

　　曦筠闪烁的眸子一眨一眨。她把头考近，让景博眼中她的脸无限放大：“Pro. King，你解释的好复杂。简单点来说，是不是，四年前的我们，被强大的气流吸入了他们的四年前？”

　　景博缓慢而又轻松地点点头。

　　互相凝视的目光持续了半秒，而后两人齐齐开口：“这样……就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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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已经落下去。住院部白色大楼的ICU病房内，天花板的吊灯明亮耀眼。

　　宽大洁净的玻璃窗，里面是生命的希望。

　　病床前的女子用脸颊贴上尚未苏醒的男子胸部，侧耳倾听。

　　他的脸上覆着呼吸面罩，档住了大半边面庞，只剩下一双眼睛安详闭合。不知此刻，他会不会正经历一个甜美的梦。

　　许文诗把头缓缓升起，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她的呼吸急促不匀。眼里已然涌现出了泪花，把长长的睫毛铺上一层薄薄的水珠。

　　大型器械响着持续的低吟。她绽放一个浅笑，轻声细语地道：“懒家伙，快点醒来啦！射伤你的韩志忠被抓起来了，何耀俊杀人的case也找到了有力证据破了案。A team的伙计们都好想你，再不起来，接下来棘手的案子就少了一个得力干将啦！”

　　床上的男子一动不动。

　　文诗抬起左腕看一下手表：“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这时候，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杨曦筠对她微笑。

　　曦筠收回散漫的目光，走向门边，用一种试图放得轻松的语气说：“我已经在网上发了求助帖，等待有缘人提供血源。”

　　望着这番景象，一直把注意力集中于病床的文诗突然有种错觉。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片阳光徘徊、雾气弥漫的树林，然而紧接着，一颗流弹却毫无预警地在这片宁静的境域中刺出血痕。顿时心一紧，神色悄悄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小诗？”曦筠的手在她眼前乱晃，她却完全视而不见。

　　“为什么？如此……莫名其妙的感觉？”

　　曦筠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把脸凑得近了一些。

　　“……曦筠，你记不记得，白天在树林里面，韩志忠中枪的那刻，后面闪过一个神秘的人影？”文诗突兀地开口，把曦筠惊了一跳。

　　“人影？”

　　“恩，不是Mad sir，不是快闪，不是靓爆……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就在Carson倒下的那附近，迅速游移而过。”

　　曦筠仔细地思索了很久，终于摇摇头：“抱歉啊，小诗，我没有这样的印象。大概是你的错觉吧。当时我还在疑惑，空荡荡的雾气里，怎么会有一颗不明流弹射出来……”

　　文诗显然并不认可这个答案。虽然那一刻她们几乎是同时察觉了那颗擦身而过的子弹，若然“肇事者”现身，顺着来向很容易被曦筠见到。可是那一身玄色，头上套着的黑丝袜，她记得真真切切。于是转向半步之隔的景博：“Pro. King，你有看到过吗？”

　　景博耸耸肩，一脸的茫然算是回答。

　　怎么会呢？那种似曾相似又几乎陌生的眼神，深深地渗入她的心。

　　正犹疑着，一阵凉风却突然卷着帘子而来，走廊尽头的玻璃推拉门也不住地吱呀作响。

　　“起风了！”曦筠轻快地扑上前去，左手一推合上门板，而后转身摇着胳膊招唤，“ 好晚了，我们回吧！”